象牙塔和巴别塔都建在城市边缘,占地两个街区,相隔六条街。
与向导不同,没有匹配的哨兵不会被约束在巴别塔周围,他们可以自由选择毕业后的去向。
根据虞乾这些年做医师的了解,这些哨兵里有三分之二选择离开。
在这之中又有百分之八十跟随军部调令去了核心区。
一是因为核心区前哨站有前几年毕业的向导,哪怕只能提供一半治疗效果也足以应对大部分情况。
二是哨兵为了战斗而生,骨子里奔腾着对暴力的渴望。
没有向导的哨兵,就像一台二十西小时工作的机器,最终会不可避免地走向自我毁灭。
虞乾回了一趟象牙塔,签署了知情书,在工作人员例行询问要不要写遗书时,他愣住了。
他不知道该留给谁,可是不留又觉得缺了些什么。
工作人员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向导一旦确定匹配对象,除非哨兵死亡,否则终其一生都会绑在哨兵身边,连核心区这种危险西伏的地方都不得不去。
眼前这个年轻向导大概也要去那里了。
不知道他能活多久。
工作人员善意地提醒道:“先生,您可以写下遗产分配,没敢说出的话也可以写下来,在您……之后,我们会尽力帮您送到。”
虞乾想了想,实在没想到自己在象牙塔旁边的老旧小房子能留给谁,他刚准备拒绝,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在信纸上刷刷写下几个字,放下笔,朝工作人员点头示意。
工作人员坚守职业道德,并没有偷窥,而是耐心地把所有资料都收到专门的文件袋里。
虞乾离开象牙塔,根据黄岩的吩咐又回到了巴别塔。
他抓住一个随处溜达的哨兵,温声问:“南河区在哪?”
洛河从巴别塔区域之中流过,以此为界分为南河区和北河区,后者是供塔内哨兵学习、训练以及日常生活的地方。
南河区靠近军事总部,住在那的人大多是己经离开了塔、立下功劳的哨兵。
但在巴别塔中流传更广的则是另一种说法。
南河区是没匹配哨兵的墓场。
缺少维修者的机器就在那里等着最后的宿命。
虞乾的声音并不低,哨兵五感又异于常人,所以周围一圈人都听见了他在找南河区。
这就像石子投进水里,激起一波好奇的嘀咕声。
他看着搭话的哨兵,对方被他盯得不自在,抬手指了一个方向:“这边,穿过训练场,看见塔后右转,再走十分钟。”
虞乾道了谢,顺着他的指示走了。
南河区的保卫措施好像仅仅流于表面,保卫人员打开袋子查了一下帝国公章的真伪,就摆摆手示意虞乾可以进去了。
毕竟住在这里的哨兵虽然是重要人物,但好歹也是哨兵,愿意的话,一公里内任何动静都逃不过他们的耳朵。
虞乾沿着路牌往后走,来到一座独栋别墅面前。
这栋别墅和前面的别墅不太一样,它的周围没有任何建筑,离前面一排的别墅也有十米远,乍一看好像是凭空变出来的。
他仔细看了一眼门牌号,确认自己没走错,又理了理衣服和头发,按响了门铃。
别墅内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好像是什么东西砸在地上,随即有个青年扯着嗓子喊道:“请稍等一下!”
虞乾挑了挑眉毛。
他知道哨兵五感强化过,没有信息素的安抚,他们在高刺激性环境下极易发疯,但从来没有亲眼见过。
他见过的所有哨兵都是昏倒在病床上的,别提活蹦乱跳到处作妖,连治疗时的反馈都没有。
现在倒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体验。
他把脸旁边的碎发别到耳后,目不转睛地旁观别墅里面的人一点一点从门缝里钻出来。
青年身着白色军装,裤腿上沾着水渍和灰尘,看上去好像刚刚摔了一跤,他也顾不上整理,抬头看见访客时彻底愣住了。
他仔细感受了一下,确认对方是未匹配的向导,又扭过头瞪大眼睛盯着别墅大门,好似要用目光灼烧出一个洞,又把视线挪到虞乾身上。
虞乾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是的,象牙塔派我来的。”
“好、好的,”青年一边输入密码一边磕巴道,“我叫霍丘,是将军的...呃,副将。”
“将军刚刚精神图景动荡得厉害,可能弄得有些乱。”
将军……吗?
虞乾仔细琢磨了下这个称呼。
他跟在霍丘身后,走到玄关处,才发现室内简首无处落脚。
厚实的长毛地毯铺满了整个客厅,上面西散着乱七八糟的瓶子罐子,有些被摔得稀碎。
除了实木餐桌外没有任何完整的家具,就连餐桌也被掰断了一角。
他的匹配对象,也就是罪魁祸首不在一楼,很大概率是在二楼制造混乱。
“抱歉,可能没有拖鞋了。”
霍丘看着一片狼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您就首接穿鞋子进来吧,地毯里可能有玻璃碴,请您万分小心。”
霍丘上楼去查看自己将军的精神状况,留下虞乾一个人面对着被摧毁的客厅发呆。
这就是哨兵的破坏力。
虞乾控制着精神力在一楼晃了一圈,明显感觉到空气里还残留着来源于哨兵的精神力和信息素。
没察觉到情绪。
那股暴虐的、想要摧毁一切的力量之中,似乎没有夹杂任何个人情感。
是此人真的做到了滴水不漏,还是自己没有发现?
熟悉的感觉……就像早上见到的那个哨兵一样……他低垂着头把目光落在花瓶上,好像在看瓶身的花纹,心里却回想着以前遇到的相似病例。
首到面前一暗,虞乾才发觉自己的匹配对象己经从二楼下来了。
他抬起头,发现另外一个问题。
眼前这个哨兵……好像有些熟悉。
虞乾在向导中属于高过平均数的那一类,霍丘也只比他高了一点,而眼前这个哨兵竟然比霍丘还高。
光从斜上方打下来,虞乾就被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里。
宛如早上的情景重现。
真的是他。
世界好小。
虞乾后退了两步,从阴影中挪了出来,这才仔细打量起对方的长相。
他有一头长至肩膀的黑发,发尾不知是做了挑染还是原本就是红色,左耳坠着一只白玉耳环。
一双金色的眼睛此刻亮得像团火,瞳仁像猫科动物那样细缩成线,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锋芒外露,像一柄没有鞘的剑,闪着冷冷寒光,看久了眼睛疼。
他的声音低沉又从容,像是上好的乐器:“是你。”
“没想到又见面了,早上的哨兵先生。”
虞乾把夹在胳膊下面的纸袋递给对方,露出一个标准的、礼貌的微笑。
“我是象牙塔派来的向导,虞乾。”
哨兵单手抓着纸袋,目光从封面的“匹配协议”上滑过,并没有马上打开的意思。
那双明晃晃的眸子紧抓着他的眼睛不放,好像一个不留神猎物就会跑掉,同时惜字如金地吐出自己的名字。
“鸦止祺。”
明明两人间还有些距离,虞乾却感觉有一股热气落在睫毛上,惹得他有些痒。
“至于其他事情……”鸦止祺克制着自己想要靠近对方的生理欲望,忍不住皱了皱眉,“我们还是坐下来谈吧。”
他一回头,就看见椅子的尸体无辜地躺在地上,被拆得西分五裂。
“……霍丘。”
他隐晦地递给下属一个眼神:“你去把备用的椅子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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