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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选小说通房丫鬟,世子宠她上瘾》精彩片段
脸上热辣辣地疼,心底恨意翻涌,海棠却只能低眉敛目回话:“少夫人,奴婢真的不知道。想来世子爷念起了您的贤惠体贴,特意一下朝就来看您。”
这话让赵曼香头脑冷静了下来。
对啊,她昨日刚把海棠送去,今天盛怀瑾就破天荒来齐芳院了。
看来送海棠这步棋走对了。
只可惜没能留住他!
海棠见状,继续哄道:“少夫人别懊恼,以后,奴婢天天在世子爷跟前说您的好处。人心都是肉做的,天长日久,世子爷总会明白您的心。”
赵曼香心里又燃起了希望。看来,还得忍一时之气,笼络住海棠这个贱婢。
想到这里,赵曼香握住了海棠的手:“原是我急糊涂了,误会了你。杜鹃,去拿一盒玉颜膏来。”
杜鹃不情不愿地去拿了。
“这玉颜膏能消肿去疤,还能美肤,你快敷一敷脸吧,别怪我脾气不好。”赵曼香不自然地笑着。
接过玉颜膏,海棠扑腾一声跪在地上,眼里含着泪:“奴婢知道少夫人心里苦,不敢怪少夫人。奴婢一定会想办法让世子爷回心转意。”
赵曼香很满意,将海棠拉起来,让杜鹃把盛怀瑾的春衣收拾好,递给了海棠。
海棠这才行礼离开。
出了齐芳院,海棠长长吁了一口气,她太难了!
如今,她必须表现出臣服,稳住赵曼香。这样,她才有时间慢慢争取盛怀瑾的怜惜和宠爱,以图来日。
书房里,盛怀瑾正在看一本账册。
海棠特意没有敷玉颜膏,依旧顶着头上星星点点的茶叶,眼里泛着泪光:“世子爷,您的春衣都拿来了。”
盛怀瑾抬眸,盯着海棠脸上红肿的掌印看了片刻,问:“少夫人让你想什么?”
原来,盛怀瑾在外面听到了一些。
“少夫人……少夫人逼迫奴婢将您的一举一动都告诉她。”海棠低着头说道,声音里有无尽的委屈。
没有男人忍得了被刺探监视,海棠相信。
果然,盛怀瑾的眸色冷得吓人。
海棠却还嫌盛怀瑾的怒气不够,继续道:“奴婢说了些不打紧的,少夫人逼着奴婢再回忆,想让奴婢把所有细节都告诉她,包括您的动作、语气、神情。”
盛怀瑾气极,冷笑了两声。
做奴婢,自然要会察言观色,海棠适时表忠心。
“世子爷,奴婢的身契虽然在少夫人那里,但奴婢的心向着世子爷。世子爷让奴婢说的事,奴婢就说;世子爷不让奴婢说的事,奴婢一个字都不会提。”
盛怀瑾望了海棠一眼:“你先换身衣裳,再来书房。”
海棠称是,起身将春衣放进壁橱,回住处沐浴换了衣裳,就又来了书房。
但一个白天,盛怀瑾都让海棠在外间待着,什么也不支派她。
因为容貌出众,从赵府到国公府,海棠一直被打压,干着最粗重劳累的活,每天疲乏得像驴一样,从没有这么闲过。
海棠闲得发慌。
看书、写折子、看舆图……盛怀瑾忙个不停。他有时出入,从外间经过,看都不看海棠一眼,仿佛海棠是墙角不起眼的一个盆栽。
海棠坐不住,偶尔轻手轻脚送一杯热茶进去,盛怀瑾倒也都喝了。
到了午后,小憩醒来,盛怀瑾重新坐在案前,准备写些什么,却发现砚台里的墨没有了。
恰好简极不在,海棠便鼓起勇气:“世子爷,奴婢来试试吧。”
盛怀瑾在看舆图,随口“嗯”了一声。
海棠便学着简极的样子,在砚台里加了一些水,然后一只手捉着袖角,另一只手拿着墨条,前后推着研磨起来。
“你没有研过墨?”盛怀瑾突然问。
海棠一下子红了脸,低头小声回道:“奴婢一直是粗使丫鬟,没有研过墨。”
盛怀瑾将舆图放下,温声道:“往砚台里加一点清水便好,少量多次地加,你这加的太多了。”
“奴婢知道了。”海棠惶恐点头,将砚台中的水倒出来一些。
盛怀瑾看着海棠,轻轻摇了摇头,捉住了海棠的手,教道:“记住重按轻推,墨条和砚台要垂直,尽量划大圆。刚开始,墨条的磨口还没泡软,要轻些用力……”
大手扶着小手,在砚台上绕了几圈。海棠的脸微微有些热,想来脸上应该白里透着粉。这样恰到好处的局促无措,应该最能激发盛怀瑾这种文人“好为人师”的本能。
过了片刻,盛怀瑾松了手:“你自己试试。”
海棠点头,温顺地按着盛怀瑾教的法子,一只手扯着袖子,另一只手研墨。
“很好,就这样。”盛怀瑾似乎很满意,也不再看,拿起自己的书忙了起来。
墨磨好以后,海棠回到外间,唇角不由得带上了一抹笑。盛怀瑾没有训斥,而是耐心教她,看来如今世子应该并不讨厌她。
后半晌,简极发觉盛怀瑾的圆领袍被挂烂了一处,不是显眼的地方,海棠便自告奋勇接过了缝补的差事。
为了看不出痕迹,海棠特意去尚衣处找同色的丝线。但尚衣处一时没有,那里的副管事周嬷嬷说,等找到了就遣人给她送来。
海棠只好先给盛怀瑾做鞋垫。
翌日凌晨,里间一有动静,海棠就又起身了。
她如今弄清楚了盛怀瑾洗漱穿戴的习惯,与简极配合着,一个递刷牙子,一个端痰盂。一个给他系内衣的盘扣,一个给他披外袍。一切都还算默契。
照例,海棠送盛怀瑾出门。
到了内院门口,盛怀瑾突然转身,问:“你知道该怎么跟少夫人回话吗?”
海棠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世子爷希望奴婢怎么回?”
盛怀瑾背着手,看了一眼外院的马车,似乎漫不经心:“少夫人让你来干什么?”
“少夫人让奴婢侍奉世子爷。”自然不是普通的侍奉。
盛怀瑾淡淡说:“嗯,就这么回。”
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海棠愣了愣,似懂非懂问:“奴婢就说……昨夜侍奉了世子爷?”
盛怀瑾点头,便要离开。
海棠心念一动,红着脸说:“可是……可是奴婢怕说得不像……”
屋檐悬挂的灯笼投下昏黄的光,盛怀瑾转过身,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子将海棠笼在了自己的影子里。
“好了,你回青山院吧。”赵曼香暼赵曼香一眼,站起身,进了里间。
赵曼香走到齐芳院门口的时候,依旧难受得厉害。杜鹃跟了出来,将一串铜板塞给赵曼香:“喏,你这个月的月银。”
赵曼香低头看了看:“还是三百个铜板?”
三百个铜板是三等丫鬟的月银。二等丫鬟每月六百个铜板,一等丫鬟每个月一千铜板,也就是一两银子。
按说,通房的月银,至少也应该比照着一等丫鬟来发。
杜鹃仰头,翻了个白眼:“少夫人没说给你涨月银,有本事你问她去。你啊,还真拿自己当根葱了!”
说完,杜鹃“啪嗒”一声关上了齐芳院的门。
赵曼香自然不敢去找赵曼香理论,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感觉有些烧心,便把铜钱装到腰间的钱袋子里,捂着胸口往青山院走去。
快到青山院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唤:“赵曼香姑娘。”
赵曼香转过身,定睛一看,眼前是一个陌生的小丫鬟。
小丫鬟一团稚气,笑着行礼:“赵曼香姑娘,奴婢是尚衣处的春儿。周嬷嬷派奴婢来给您送丝线。”
这么一说,赵曼香便想了起来,她的确去尚衣处寻过丝线。
赵曼香笑着接过来:“多谢春儿。请替我谢过周嬷嬷。”
春儿点头说“好”,却站在原地,没有离开的意思。
“春儿还有事吗?”赵曼香有些诧异,问道。
春儿摇头,瞥了暼赵曼香的腰间,依旧不动。
电光火石之间,赵曼香明白了。
春儿怕是在等赏钱!
赵曼香原是被打压的三等丫鬟,没有积蓄,如今又并不曾真的得世子宠爱,日子过得艰难,这些事,春儿恐怕是不知道的。
在春儿眼里,赵曼香已经是世子爷的通房大丫鬟了。能在世子爷身边伺候,是国公府丫鬟中头一份的荣宠。赵曼香与她这样的小喽啰身份不同。
故此,春儿跑了腿,便满心等着领赏钱。
赵曼香暗叹,幸好自己刚刚从杜鹃那里领了月银。
她忍住身体的不适,从钱袋子里拿出五个铜板,笑道:“辛苦你了,你拿着喝些茶吧。”
春儿谢过赵曼香,一蹦一跳离开了。
赵曼香手放在心口抚了抚,一边虚弱地往前走,一边思忖起来。
少得可怜的月银,除下自己的花销,哪里还有余钱打赏底下的人?可她如今帮世子做一些事情,用到人的时候,总不能铁公鸡一毛不拔,把人都得罪干净了。
世子爷如今刚刚对她没那么抗拒,她自然不好求世子为她做主,或者给她银两。
该想个生钱的门道。
要不然,先多绣一些东西,偷偷拿出去卖?
正这样想着,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赵曼香,站住!”
这声音跋扈,一听便知道是杜鹃来了。
赵曼香转身。
“少夫人让你过去。”杜鹃满脸阴险。
赵曼香赔笑:“杜鹃姐姐,我刚从那边回来,少夫人又有什么吩咐吗?”
“少废话!有胆子你就别去!”
赵曼香苦笑,匆忙回转,到了齐芳院。只见春儿正站在院中,一脸怨恨地看着她。
赵曼香百思不得其解,压下心中的不安,朝赵曼香行了一礼。
“跪下!”赵曼香脸上都是怒气。
扑腾一声跪下,赵曼香茫然问:“少夫人,奴婢做错了什么?”
嗖!嗖!嗖!
几枚铜钱朝她飞来。
铜钱狠狠砸在她的身上,又叮铃哐啷弹到了地面上。她本能地侧脸躲避,脸上倒没有被砸中。
“贱婢!还有脸问?!你从哪里得来这些私铸的铜钱?!居然还用来赏人?!”
赵曼香不由得怔住了,私铸的铜板?!朝廷不允许私铸铜钱,私铸的铜钱,一经发现便会被收缴销毁。拥有私铸铜板数目大的,还会被朝廷问罪!
“少夫人明鉴,奴婢没有私铸铜钱!”
赵曼香撇嘴道:“还不承认?你打赏给春儿的,便是私铸币!”
“赵曼香姑娘,您不想打赏我,不打赏便是了,为什么要用私铸铜钱害人?!我若拿出去花,被人认出来,人家肯定要打我骂我!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你吗?”春儿看起来又气愤又委屈。
赵曼香怔住,想了想,从腰间解下钱袋子,把里面的铜板全都倒在地上,仔细辨别着。
是了!新领的月银全是私铸币。私铸币铜质不如官府发放的铜板,色泽不同,而且,上面的文字也有些模糊。
仔细一看,就能辨认出来。
今日,杜鹃给她月银的时候,她刚喝过避子汤药,正浑身难受,便没有细看。
被算计了!
赵曼香抬头,看到杜鹃脸上隐隐有些得意。
定了定神,赵曼香回道:“少夫人,奴婢从杜鹃手里接过月银,便回青山院,一路上除了春儿,不曾遇见旁人。奴婢还没到青山院,就被杜鹃唤了回来。这三百个私铸币,全是杜鹃给奴婢的。”
杜鹃恼怒地呵斥:“胡说!今天早上,齐芳院所有丫鬟婆子都从我手里领了月银,个个都是好的,难道唯独给你的是私铸币不成?!谁知道你你路上遇到了什么人,跟谁偷偷换了私铸币?!”
说着,杜鹃身子一拧,跪到地上,用帕子捂着脸哭诉:“少夫人,奴婢辛辛苦苦做事情,却被赵曼香污蔑,呜呜呜,求您给奴婢做主!”
“杜鹃,快别哭了,赶紧起来,你自小服侍我,我岂能不信你?”赵曼香对杜鹃和颜悦色。
紧接着,赵曼香看向赵曼香,目光陡然变得狠厉:“贱婢,真是白抬举你了,半点不自重!你做下这种事,还不肯承认,反而攀污旁人。今日若不收拾你一顿,底下的人有样学样,还怎么得了?!”
赵曼香哭道:“奴婢没有……”
杜鹃站到了赵曼香旁边,小声说:“她还要伺候世子爷,打板子、掌嘴都不合适,不如用针刑吧?”
“我乏了,你看着办吧。” 赵曼香嫌弃地看了赵曼香一眼,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回了正堂。
杜鹃唤过来几个婆子,她们将赵曼香按住,一个婆子抓住赵曼香的手,另一个婆子则用针刺进了赵曼香的手指头里!
十指连心,又长又粗的针刺到指甲缝里,赵曼香疼得发出声声惨叫。
婆子扎到第五针的时候,赵曼香疼晕了过去。
一个婆子劝道:“杜鹃,就这样吧。万一她真有点事,世子爷问起来,反倒不妙。”
杜鹃鄙夷地撇了撇嘴:“还真是不中用,这点刑都受不住。罢了,用冷水把她泼醒吧。”
能用早起这点功夫,换得赵曼香暂时对她宽松几分,实在是一桩划算的买卖。
过了半个时辰,海棠采好了荷露,她将一瓶送回青山院,然后,拿着另外一瓶去了齐芳院。
青提从屋里出来,小声说:“少夫人今日头疼,估计要多睡一会儿,你要是有事的话,就不必等着伺候了。”
于是,海棠将荷露交给了青提:“那你把这个给少夫人吧,顺便跟少夫人说我来过了。我今日要出府一趟。”
“你去吧,我会转告少夫人。”青提笑着将荷露拿了进去。
海棠回到青山院,唤上周嬷嬷,两人一起出了府。海棠雇了一辆马车,两人坐上,一起去回春堂。
在马车上,周嬷嬷低声问:“海棠姑娘,你可是来了月事?”
海棠点了点头,出门前,她去小灶房借用红糖,周嬷嬷是看见了的。
“看你脸上没有血色,你是不是难受得厉害?”周嬷嬷问。
海棠虚弱地点了点头。这一次确实难受得厉害,此刻马车有些颠簸,她感觉腰快断了。
“海棠姑娘,你是不是避子汤喝多了?避子汤最是伤身。”周嬷嬷压低声音道。
海棠原也这样猜想过,她的脸色更白了一些,微微点了点头。
“姑娘你还年轻,不知道其中的厉害。避子汤喝多了,何止来月事的时候疼?时间长了,便绝育了,再也不能生养。”周嬷嬷神秘兮兮地说。
海棠的心沉了下去,避子汤的功效竟然这么厉害?
“有没有温和一些的避子汤?”海棠颤抖着声音问。
周嬷嬷凑近了一些:“怎么没有?有啊!但是,那种温和的避子汤昂贵,正室们哪里舍得在通房身上浪费银子?况且,她们巴不得通房绝育了呢。”
原也是这个道理,海棠想。她强撑着笑道:“多谢周嬷嬷提醒,一会儿我问问大夫。”
周嬷嬷不由得同情起海棠来,这么美貌的姑娘,性子也随和,要是以后不能生育,岂不可惜?
但是,通房能有几个得了好结局?
混得不好的通房,男主子厌倦之后,便被女主子打发出去了。
能夹着尾巴讨好了男女主子的,大多数一辈子没名没分当个通房。
极少数才能被抬成姨娘,那也是半个奴才。
倒还不如她这样,在国公府少主子院里当差,月银不少拿,也算体面,外面有家有口,在府里是奴才,回到家,门一关,那就是当家主母。
马车在回春堂停了下来,海棠下了马车,周嬷嬷道:“你进去看吧,我在马车上等你。”
海棠点了点头,进了回春堂。
坐诊的老大夫给海棠把了把脉,有些惊讶地抬头望了海棠一眼,又重新把了一次脉,然后松开手,惋惜地说:“姑娘喝的避子汤性子太寒太烈了一些,你若是不停了避子汤,只怕将来子嗣上艰难啊!”
沉默了片刻,海棠问:“避子汤怕是停不了,除了停避子汤之外,有旁的法子吗?”
老大夫打量了打量海棠,猜出她身不由己,叹了口气说:“那你只能喝些温补的汤药,中和中和避子汤的药性了。”
“那就辛苦大夫开方子吧。”海棠道。
老大夫开了汤药,海棠付了五百个铜钱,拿了一个月的药,便走出了回春堂。
上了马车,周嬷嬷见海棠脸色更差了些,也没有多问。
“周嬷嬷,你要逛一逛吗?”海棠笑着问。
周嬷嬷道:“我想去淮南街,买些糕点回来当零嘴,再扯上一些棉布。”
海棠循声望去,发觉赵曼香站在一棵桃树旁。
赵曼香今日打扮得很华贵,她目光含妒带怨,脸上却偏偏装出笑意,看起来颇有几分诡异可怖。
“世子爷,您要带海棠去见母亲吗?” 赵曼香走上前来,对盛怀瑾行了个礼。
盛怀瑾冷冷扫了赵曼香一眼:“你这是要跟着我吗?”
赵曼香眼里有了淡淡的泪光:“我岂敢?母亲斋戒礼佛多日,今日刚刚出关,命人唤我过去。”
原来是凑巧。盛怀瑾这样想着,便不再理会赵曼香,往前走去。
赵曼香快步跟上,怯了几分,却还是对盛怀瑾说:“世子爷,妾身想着,还是等海棠生下孩儿,再带她去见母亲吧。”
“海棠,跟着伺候。”盛怀瑾回头唤道。
海棠决定遵从她之前想好的原则,不能同时顾及世子爷夫妻两个的时候,以世子为先。
为了自保,她还是做出为难的样子,胆怯地看了赵曼香一眼,咬着嘴唇迟疑了一下,然后才小跑着跟上了盛怀瑾。
赵曼香气得慌。
可是,今日难得能跟盛怀瑾共处一会儿,她怎能错过这个机会?她咬牙忍气跟了上来。
萱和堂里,弥漫着檀香的味道。
盛夫人坐在上首,见儿子和儿媳居然先后走了进来,很是纳罕,面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了笑意:“难得你们夫妻一起来,不用行礼了,赶紧坐下吧。”
盛怀瑾在左侧第一个位子坐下,赵曼香坐到了他旁边,海棠则乖觉地走到他们身后,站在了二人中间的小几案后面。
“这个丫鬟眼生。”盛夫人疑惑地看了看海棠,对赵曼香说。
盛怀瑾轻咳了一声,抢先说:“母亲,这是儿子刚刚收的通房,名叫海棠。”
事到如今,赵曼香眼见已经是定局,便急忙请功:“母亲,海棠原是儿媳的陪嫁丫鬟,儿媳看她有几分姿色,便让她去伺候世子爷了。”
盛夫人闻言,笑着夸赵曼香:“你为子嗣考虑,贤惠大度,确实比之前长进了不少。”
“多谢母亲夸奖,这原是儿媳该做的。”赵曼香堆笑。
盛夫人说:“曼香,后天是你的生辰,母亲特意为你准备了生辰礼,你看看喜不喜欢。”
嬷嬷们抬了一个画屏出来,这是一个四联的苏绣画屏,每一联代表一个季节,绣了应季的花——分别是江水桃花、锦鲤戏荷、菊花月明、雪中红梅。
赵曼香忙行礼:“谢母亲的礼物。”
“跟母亲客气什么?你坐着吧,一会儿我让婆子们给你送去。”盛夫人笑容可掬。
赵曼香面带喜色,坐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老太太还是顾着她的脸面。
盛夫人看向海棠,收敛了笑容:“上前来,让我看一看。”
海棠垂首上前。
盛夫人仔细端详了海棠,见她容貌出众,该丰满的地方都很丰满,应该是个好生养的,便说:“你以后要好好侍奉怀瑾。将来,你若生下一男半女,国公府不会亏待你。”
海棠低头称是。
“但是,你要记住身为奴婢的本分,不要耍弄心思,更不能恃宠而骄,一定要敬重主母,明白了吗?!”话锋一转,盛夫人语气严厉起来
海棠心中一凛,急忙跪下回道:“奴婢谨遵夫人教诲。”
盛夫人没有让海棠起身,一片沉默中,海棠感觉很是压抑。
国公夫人之威,沉重如斯。
海棠想起,府里几位姨娘确实有不安分的。其中一位如今在塞北军营陪着安国公,简直端起了嫡妻的范儿。
盛夫人受过妾室的气,自然不喜通房妾室失了分寸。何况,盛夫人也要表个姿态给赵曼香看,好安赵曼香的心。
盛怀瑾放下手中的茶盏,解围说:“母亲,海棠很本分,伺候儿子也很尽心。”
盛夫人闻言,这才缓和了脸色,吩咐一旁的嬷嬷几句话。
嬷嬷很快拿来了一个银簪子。
“这个鸢尾花的银簪子就赏给你了。”盛夫人依旧很严肃,没有半点笑模样。
海棠上前,身子半蹲着,盛夫人亲自将银簪子插在了她的发间。
“曼香,海棠既然如今已经是通房了,份例就按一等丫鬟,给她每月一两银子吧。另外,照着以往的例子,赏她两匹布。”
“母亲,儿媳妇晓得。” 赵曼香维持着面上的笑,答道。
再次谢恩之后,海棠低眉敛目,回到了原处。
之后,盛夫人语重心长地说:“家和万事兴。怀瑾,曼香,你们夫妻和睦,母亲才能放心。”
盛怀瑾垂下眼帘:“儿子明白。”
随即,盛怀瑾便转了话题,问候起了盛夫人的身子。
“菩萨保佑,母亲身子还好。只是,你父亲派人送来了家书,你二弟又得了一个儿子。”
盛怀瑾是唯一的嫡子,盛夫人说的“二弟”,便是柳姨娘生的盛怀臣。
柳姨娘是安国公年轻时候,他的一位上司所赠,原是良籍女子,生了一子一女,如今跟着安国公长居塞北。
塞北的不少人,竟只知柳姨娘不知盛夫人。她的儿子盛怀臣从武,也在塞北,在安国公的栽培之下,也立了些军功。
盛夫人自然感觉地位受到了威胁。
“那真该恭喜二弟。我让人准备贺礼,送往塞北吧。”盛怀瑾笑道。
盛夫人不悦地瞥了盛怀瑾一眼:“你比怀臣还要大一岁,怀臣如今有一个嫡子、一个庶子、一个庶女。你呢?你如今一个孩子都没有,将来偌大的家业,要由谁继承?”
“将来总会有的。”盛怀瑾面上依旧带着笑。
“你父亲在信里也催问你子嗣的事情了。你上心些,抓紧生个孩子出来,别惹你父亲生气。”盛夫人只觉得心口闷疼。
“儿子知道了。”盛怀瑾微微低着头,笑道。
盛夫人挥挥手:“罢了,我乏了,你们都退下去吧。”
盛怀瑾站起身,又向国公夫人行了一礼,便走了出来。
而赵曼香其实有些高兴,婆母催生,不知道盛怀瑾听进去没有?
她已经找大夫看过了,身子没有丝毫问题。只要盛怀瑾肯与她同房,她必定能怀孕生子。
赵曼香偷偷抬眼看盛怀瑾,却只看到了盛怀瑾的背影。
如果生辰那天夜里,盛怀瑾能留在齐芳院睡就好了。
赵曼香这样想着,慢慢走了回去。
盛怀瑾走得太快,海棠跟不上,只能一路小跑,累得气喘吁吁才回到青山院。
盛怀瑾似乎心绪不佳,蹙着眉看起书来,却半天也不翻一页,海棠便不进去打扰他。
刚喝了一盏茶,坐下歇了片刻,国公夫人身边的梅嬷嬷就来送东西了。
赵曼香赔笑:“杜鹃姐姐,我来侍奉少夫人。”
“呸!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少夫人用得着你伺候?!”杜鹃指着赵曼香的鼻子骂了起来。
屋里响起一个慵懒的声音:“赵曼香来了?让她进来!”
杜鹃这才住了嘴。
赵曼香急忙打开帘子走了进去。
赵曼香坐在床上,靠着软枕,一边抚摸着自己披散的长发,一边上下打量赵曼香,含酸问:“事成了吗?”
赵曼香自觉地跪在地上,垂首回答:“没有。世子爷没有碰奴婢。”
赵曼香明显松了一口气。赵曼香这样的姿色,第一夜都不能拿下赵曼香,可见赵曼香的确冷心冷情,不是她赵曼香魅力不够。
转念想想派赵曼香去的目的,赵曼香又懊恼起来,训斥道:“废物!爬床这点事都办不好,我要你何用?!”
赵曼香身子一抖,跪伏在地上,颤抖着声音回道:“奴婢蠢笨,没能跟世子爷圆房。求求少夫人,还让奴婢回来伺候您吧,奴婢还想侍奉您。”
赵曼香神色一滞。
这贱婢雪肤花貌,艳若桃李,别说国公府和尚书府,整个大梁怕是也难找到比她更好看的人了。
虽说没能爬上赵曼香的床,但好歹赵曼香也没把她赶出来。
怎么也比之前那两个废物丫鬟强。
想到这里,赵曼香放缓了语气:“罢了,起来吧。我多给你几日时间,你务必要尽快圆房。”
赵曼香松了口气,站起来,垂首说:“是。”
赵曼香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斜睨赵曼香一眼:“你把书房里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讲给我听。”
赵曼香讲了。
只是,她略过了说赵曼香拿性命威胁她的事,只说自己苦苦哀求,求世子顾念少夫人一片心,留下自己。
赵曼香不厌其烦地问,问得极其详细,她要知道世子听到每句话的时候有什么动作,是什么神情,说每个字的时候是什么语气……
赵曼香反反复复地回答,她都说得唇焦口燥了,赵曼香还在问。
赵曼香觉得,赵曼香是不是想赵曼香想疯了?
这么问答下去也不是办法,反反复复地说,容易对不上,前后矛盾,万一哪一点儿圆不上就惨了。
赵曼香小心应付着,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前世的这一天,她被铁链子捆着,躺在放杂物的屋子里,被丑陋的臭男人糟蹋着。羞愤之下,她诅咒起了赵曼香。
那下人一边耸动,一边狞笑着告诉她:“你骂有屁用,少夫人高兴着呢!世子爷今天一下早朝就回了齐芳院,还陪着少夫人吃了午饭,说不定也干了咱们这事儿呢!嘿嘿,俩主子这是要和好了!”
没有错,就是今天。
赵曼香瞥了一眼日头,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了。
赵曼香坐在铜镜前,还在问:“你说我是为了公府子嗣的时候,世子爷是什么表情?”
赵曼香低着头,为难地小声回答:“少夫人,您别再问了,奴婢真的不记得了。奴婢嗓子都冒烟了……”
像是一头母狮子突然被激怒了,赵曼香抓起一旁桌案上的茶盏,朝赵曼香投掷了过来。
赵曼香本能地躲了一下,茶盏没能砸到她,但热茶泼了她一身。
“贱婢,你给我跪下,仔仔细细地想!要是想不起来,就一直跪着!”
被热茶打湿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很是令人难受,连头发上都沾了茶叶,赵曼香暗想,这样子一定狼狈。
她害怕地俯身,头磕在地上:“少夫人息怒!您饶了奴婢吧!”
赵曼香用怨毒的眼神望着赵曼香:“怎么样?回忆起来了吗?他当时是什么神情?”
赵曼香带着哭腔:“奴婢真的想不起来了。”
“那就接着跪!跪到你想起来为止!”赵曼香气恼地低吼。
赵曼香瞪着赵曼香。被冷落的怨气、不得不送女人给赵曼香的委屈一起袭来,她心里烦躁得要命。
这时,响起了脚步声,一个人打开帘子走了进来。
赵曼香猛地站了起来。
脸上的愤怒变成了惊讶,又变成了惶恐不安,随后变成了讨好的笑。
她快步上前,行了个福礼,含泪柔声唤道:“世子爷。”
要知道,他已经许久不来齐芳院了。自己去青山院见他,每次都被拦在门外。实在有正事要找他,只能派丫鬟去,倒是丫鬟还能进一进青山院。
此刻,赵曼香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深情地望着赵曼香。
谁料,赵曼香从她身旁走了过去,压根没有看她一眼。
赵曼香垂眸跪着,一动不动。
脚步声渐近。
宝蓝色的衣角拂过,一只手伸到了她的面前。
这是一只白皙修长的手,骨节分明,很是好看。
“起来吧。”
他的声音,如同林籁泉韵。
这出乎了赵曼香的预料。
她今日这样做,倒不是怕赵曼香跟赵曼香和好,重活一世的她知道,那压根不可能。十有八九是国公夫人逼着赵曼香来看赵曼香。
赵曼香只是想让赵曼香不要再追问,另外,她希望赵曼香看看赵曼香有多暴虐,以后兴许能多怜悯她几分。
没想到,赵曼香居然要牵她起来。
赵曼香迟疑了一下,搭上去,会被赵曼香嫉恨,不搭上去,岂不令世子不快?
不过略一思索,赵曼香就做出了决定,以世子为先。
赵曼香将自己柔若无骨的手搭在这只大手上,借力站了起来。
醋意从眼中闪过,赵曼香跻身上前,推开赵曼香,对赵曼香赔笑说:“世子爷,妾身伺候您更衣吧。”
赵曼香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没有理会赵曼香,而是看着赵曼香说:“将我的春衣全都找出,送到书房来。”
赵曼香温顺地“嗯”了一声。
赵曼香转身离开。
赵曼香想留住赵曼香,小跑着去追他,可赵曼香个子高,腿又长,很快就出了齐芳院。
“扑通!”
赵曼香着急之下,被门槛绊倒了。她又羞又恼,愤愤捶起一旁的门。
赵曼香急忙走上前去,作势搀扶赵曼香,杜鹃一把推开赵曼香:“滚!用不着你!”
赵曼香差点摔倒。她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忙低眉顺眼地劝赵曼香:“少夫人,您……”
她刚开口,赵曼香抡起胳膊使劲给了她一记耳光:“贱婢!你是不是知道他这时候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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