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听得，背过手去，一副大功告成的样子，走到窗前。
小武收起礼盒，轻轻放在左边触手可及之处。
一扭头瞥见少爷的笑仍挂在嘴角，不觉跟着笑起来，随口道：“看来少爷真的很喜欢五家小姐呀！”
少爷自己都摸不到头绪，眨忽着眼睛问：“谁知道呢？
只是看一眼画像。”
要说起这门亲事可有得说了。
穆宅三代独苗的大少爷，若说为他上门来的媒人足以万人空巷的确夸张，但排出去个三五条街可不为过。
穆大少爷只如未见，却当真被五爷亲自拿来的一幅画像吸引了去，只一眼，竟落得个六礼都遂了五家心思，全都听之任之。
小武懵了，‘只看一眼画像’什么意思？
少爷不禁笑他：“放心！
我也会为你寻得一个意中人的。
到时候，你就听宅上安排。”
少爷说得拍着胸脯一样，小武倒听得当头一棒：“我？”
若是把《诗经》甩给他，就算是站在私塾的堂前，小武也能引经据典、访古析今、娓娓道来，半天不带重复一句半字的。
但若说像少爷这样，只一眼就失了心魂，是个什么滋味，他真的不明所以。
见小武更懵懵得不置可否，少爷急了，转过身子正对着他保证：“你放心！
到时候我就更有经验了呀，我……”没等少爷说下去，小武就被少爷这难得的还未尝鲜儿的经验之谈，逗得噗嗤一声笑喷。
少爷先是一愣，进而后知后觉，佯凶：“你！
好你个武乐书，连你也？
好，你笑……你再笑”。
小武强忍着：“我没，我，我不，不不……”一抬眼瞥见少爷，西目相对，完了，两人都没憋住。
堂堂两个七尺大男儿，怎奈前仰后合笑成两个小不点儿。
一片少年的灿笑在屋子里蔓延开来，爽朗着耳畔。
西十七天前卯时三刻，五爷出门，独自端坐车案，不时看一眼身侧的盒子。
有男人指尖到肘部的长度，古朴典雅的浅棕色底调，浮于面上的是一对淡黄微灿的龙凤呈祥，般配着周边的配饰，雅韵得很。
盒子的盖微开着，像是被谁打开过。
即看见，五爷浅笑了下，盖紧了去。
从五宅到穆宅半炷香的时间，五爷愣是叫盛怀洛走了一餐饭才到。
既到了，也的确刚过饭时。
五爷亲自下车，送上拜帖。
小武见未曾有过往来的五爷亲自下车应门，不觉更是恭敬地请五爷进门。
老爷远道相迎，二人拱手作礼，谦恭寒暄。
《德义堂》一进门，五爷终于开口：“穆兄，五某有一事相求，不知兄长……”老爷爽快应下：“哎哎哎五爷言重，只管开口，穆某在所不辞。”
这不惊讶，洛阳全城对五爷的为人都可谓钦佩崇敬得很。
五爷似有难言之隐，道过谢叹过气，仍不言明。
老爷见五爷处在艰难之中，劝道：“五爷，既来之——”也没说下文，只是深点下头。
“我也是一路上都在揣思，这进了门还说不出口……”五爷摇头叹气，恨恶自己不够争气。
“哎？
五爷凡事思虑周全，穆某多等几时便是！”
老爷说完，更是赞许又期待地朝五爷笑笑，端着茶打算好好品品。
五爷看似缓过些神色，叹了几口气，终于说：“想必穆兄也知道，五某几经变故”。
老爷见五爷开口，赶紧放下茶杯，仔细听来，连连点头。
“我有一事，没跟任何人提起过，今天到宅上是想请穆兄帮忙定夺！”
五爷说着起身拱手。
老爷跟着起身，一步挡下：“哎？
五爷，您有什么托付只管道来。”
五爷落座，神色更紧，开口竟是：“我有一女儿……”又闭口一笑己泪眼涟漪。
老爷不敢相信地抬眼看他，欲言又止，一屁股坐回椅子上，“五爷是说，当年岸娇小姐为您留了后？”
再看五爷，泣不成声，微颤着身子点头。
老爷一步踉跄迎上身前，单膝跪在五爷身边拍着他身板安抚：“真是皇天有眼啊，五爷您后福匪浅呢！”
五爷声泪俱下：“我护她十八载，不离左右……”老爷连连点头，为人父母的艰辛仍历历在目，更何况是五爷。
五爷艰难说下去：“又想她，也是到了婚许之时，不能再藏啦！”
说来扑通跪下：“不知穆兄可否愿视若己出，求令郎迎娶小女，就是护她周全啊！”
老爷赶紧扶起五爷，果断道来：“五爷所托，穆某所幸”，又说：“择个吉日良辰，穆某定亲自上门提说。”
五爷一再谢过，即坐下，又开口：“穆兄，五某想着尽早定下来。
这洛阳城里，属穆兄家风醇厚，全宅和乐，我这才厚着脸皮亲自上门。”
老爷尤为慎重：“五爷忧虑，穆某晓知一二，可若是少了礼数只怕委屈了令爱呀！”
五爷谦和地笑：“穆兄啊，五某果真没有看错呀！
我还怕生生亏了令郎呢！”
“哎？
这是他求之不得！”
老爷接着话，哈哈笑起来。
五爷同时接着说：“哎？
穆兄，即是我有求在先，一定要过问令郎的心意才可。
定是不能拿少爷的一生幸福戏谈的呀！”
更是谨慎又谦恭。
老爷一听，他自是不忍心生生作了凛儿的主，若不然也不会拖延至今，既得了台阶又见五爷要紧得很，赶紧摆手吩咐：“快快快，叫凛儿来给五爷请安来”，祈丙连忙跑去。
五爷见状，似是放心，慢慢开口：“穆兄，我即出门，就有此意。
便随身带了小女的画像”，说着盛怀洛己将那个精美的盒子奉到五爷手边，“一会令郎来到，不妨瞧上一瞧，还算合眼，你我再谈三书六礼不迟；若是不待见，泽然兄的恩情，五某也是没齿难忘啊！”
五爷深情道来，又思虑颇周，委以重托在先，感激涕零在后，又顾及少幼至此，着实令老爷更是钦佩。
“五爷言重了，这洛阳城里，谁人不知五爷风骨，能重托于穆某人，怎可负您错爱呀！”
老爷也是语重心长：“就是不怕您笑谈，凛儿玩心未泯，这婚许之事，也是一拖再拖。
今日他若再顽劣，五爷您可莫要怪罪呀！”
“哎？”
五爷听完，刚要开口补些说辞，劝穆老爷放宽心。
听得一声：“爹”，五爷闭嘴，细细端详。
少爷进门一抬脚，赶紧应了声，祈丙叫得急，也未问是什么事。
老爷连忙起身，生怕少爷没了规矩，引荐道：“快见过五爷”。
生意场上并未有什么交涉，今日一见，仔细瞧来，五爷不禁连连点头：“好啊！
好，如此骄儿，难怪穆兄安居家中，高枕无忧啊！”
说完笑着没挪开眼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