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佐儿紧随我身后跑得气喘吁吁,寻个没人留意的时候提醒我:“郡主,四皇子可不是看上你了吧?
啐啐啐,可不要!”
我被佐儿那顽皮的模样逗笑,自然没拿她的话上心。
我得意地炫耀着得来的两枚吉祥金钱,如获至宝般跑去找母亲邀功去了。
而母亲正在和皇后娘娘叙着家常,商议我同太子哥哥的婚期。
太子哥哥没什么不好,只是我可不想嫁人。
只是这愁绪,可如何对母亲开口。
当年大姐姐婚嫁,哭得死去活来。
夫婿是宁王府世子,却是个常年卧床的病秧子。
最终她还是天不从人愿嫁了过去,不过两年,宁王世子病故,大姐姐至今在婆家守寡。
5.我在宫内仙游散步,灯影繁华笑语欢歌都同我恍如隔世。
渐渐的,我行到了五凤楼上。
只是月色皎洁洒在高楼,上面却更有一人。
临风衣衫猎猎,袍袖轻举。
举头望月长叹。
佐儿手中灯笼高挑,慌得喝问是谁。
那人听到动静回身,我才看清竟然是奕慎。
“怎么,彩头赢到手,就无心恋战了?”
他戏谑。
“四……表兄,如何在这里?”
我怯怯。
“同来望月人何处,风景依稀似旧年。”
他慨叹:“文怡最喜欢来这里,她说能听到天上的声音,可以离娘亲更近一些。”
“文怡公主,她……可有音信?”
我试探。
“两国休兵,人质而已。
那日表妹所言振聋发聩。”
他顿顿声扼腕。
“女人更是男人无能时最后的赌注。”
我语塞,我那日不过是情急胡言。
而他依旧言辞如此犀利大胆,想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我看一眼佐儿,她知趣地退下。
“我杀了西梁兵将无数平乱,遵旨扶持了反王的侄儿承袭王位。
文怡是我的妹妹,在西梁的境遇可想而知。”
抑郁不平后,他叹息一声:“为什么是她?”
似吐出心中无数郁结。
我不知如何劝她。
似我这般的富贵闲人,自幼万千宠爱环绕,哪知世道艰难。
想想母后决议要将我许配给太子哥哥,我心里也反生出惆怅。
“男儿还好,可以杀伐四方,闯一番自由天地。
女儿家只能由父母之命嫁人。”
牢骚结好友,一吐心中郁结,彼此都是舒朗许多,仿佛夜风都格外温煦。
这一夜,算是我同他放开心结,尽释前嫌了。
6.重阳节,秋高气爽。
定平侯府范大娘子家举办马球会,邀请了京城名门贵女,望族公子。
我同范家六小姐舜华姐姐素来交好,如此热闹的马球会,自然少不得我。
更何况,范大娘子还请了母亲长公主莅临助兴。
听闻范家几位女儿待字闺中,要借马球会群芳毕至之际物色佳婿。
更有传闻,说这一切都是因四皇子奕慎恳请圣上赐婚范家小姐为王妃,范家吓得跪求皇后娘娘婉拒了。
范家是皇后娘家的姻亲,怎么会看上奕慎这不得势的皇子。
众人在笑奕慎自不量力,而范家则开始为女儿们的婚事堪忧。
马球赛格外热闹。
六皇子似总在有意同我为难,拉上舜华姐姐同我争抢这一局的彩头,南诏国玉叶冠。
人喊马嘶,赛事胶着。
我的搭档是大哥乐平彰,他是武将,当更有胜算。
我挥杆参战,一马当先。
我方以微弱的优势领先,这令我更是焦急。
我瞧准一个机会挥杆击球,谁想同横冲来卢六小姐的马撞去一处,竟然被撞飞下马。
情急中,就见马蹄凌乱向我踏来。
这时一只大手擒住我的臂膀,将我扔上马背。
球杆塞来我手中,身后人大喊一声:“击球!”
是奕慎!
马飞驰处,一阵风掠,挥杆击球。
“赢了!”
欢呼叫嚷声中,我定下惊魂。
身后人紧紧拥我在怀,那么近,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他的心跳,鼻息。
“别怕,有我在。”
他凑在我耳边宽慰,马蹄飞奔间,我的脸贴上了他的面颊。
又惊又慌,我不知所措。
转瞬间,他已打马迎上我大哥乐平彰,稳稳地将我塞去大哥的怀里。
卢六小姐早已吓得花容失色,为自己的莽撞赶来向我谢罪。
大哥护着我,将我带去母亲跟前。
因为没能保护好我,大哥受了母亲的申斥。
来往人群中,我找寻奕慎的身影。
而他早已不知所踪。
我依偎去母亲怀里委屈地哭了起来。
看着赢来的玉叶冠,我反不觉得珍贵。
我打发丫鬟将玉叶冠送还给四皇子奕慎。
这一杆是他打赢的。
只是玉叶冠又被他转手送给了舜华姐姐。
为此,我反生出些莫名的醋意。
人人传说冀王一心迎娶范家舜华姐姐。
母亲更是笑奕慎痴心妄想,此举别有用心。
他不过是想借联姻,拉拢范大人这当朝权臣。
只我觉得奕慎不是那种人。
只是舜华姐姐并未收下这玉叶冠,反是原物奉还给了冀王奕慎。
其意自明。
7正如父母亲所忧,二哥汉中奉旨放赈果然铩羽而归。
长公主府一片大乱。
听说二哥犯下重罪。
私挪军粮、收受贿赂、诈捐,还同一当地官员小妾有染。
爹爹母亲恨得牙痒要将他打死,无奈鞭长莫及,二哥被下了天牢。
二哥好大喜功,被汉中那些老奸巨猾的权贵死死拿捏。
这挖好的坑让他跳,怕是他逃无可逃。
父母亲平日权倾朝野,但这赈灾大案天怒人怨,就是皇帝舅舅也保二哥不得。
母亲如今只好筹措银两,为二哥填补亏空,免得获罪连累家门。
王府里吃穿用度削减一半,唯独没有委屈我。
我也急得翻箱倒柜,将自己这些年得的宫里赏赐珠宝玩意儿翻出来,拿给母亲充凑银子。
我从堆积的宝贝中拾起一个白玉小马,那是儿时大哥亲手为我雕琢的。
我贬损他雕的是条狗,他却偏偏说是马。
东西丑,这美玉价格不菲。
如今也一道捐了去。
母亲感动得泪下,口中骂个不停。
没想到长公主府毁在二哥这孽障身上。
长公主府田产宅地众多,只是筹钱急,伤了元气。
皇后娘娘又急又气,暗中动了自己的体己银子,塞给母亲救急。
一来二去,总算勉强将二哥从牢里捞出。
二哥仕途之路也走到尽头。
西梁国和亲,两国边境安稳才不过几日,西撒国又举兵攻打西梁。
唇亡齿寒,不得不出兵。
二哥一事的阴霾未散,大哥乐平彰一直耿耿,要为昌靖王府争回颜面。
于是他毛遂自荐,争抢攻打西撒的帅印。
将门之后,大哥也曾战功赫赫,这本不足为奇。
如今爹爹年事已高,旧疾缠身,征战西北的重任只有交给后来人。
奕慎的身子自夏日那场宫门责难,入秋愈发的病弱,咳血更甚。
他几次见我,让我劝大哥不要接出兵西撒这差事。
原本这劳师以袭远的仗就不好打,况且中间要借道西梁。
蛮夷之地地形艰难,水土不服,况且夷人凶残狡诈。
此行凶多吉少。
奕慎曾在朝堂力争主和,而大哥所在太子党一派仿佛有意同奕慎作对,这一仗就横了心的要打。
还志在必得。
朝堂上一番唇枪舌剑的争执,最终以奕慎遭皇上训斥而告终。
人人都说冀王奕慎被皇上一顿板子打得没了脊梁血性,竟然成了主和派。
太子主动请缨,替皇上御驾亲征,由我大哥挂帅,征讨西撒。
朝野上下群情振奋,同仇敌忾,誓同西撒决一死战。
奕慎有时候雷厉风行霸气十足,有时候天真得像个小孩子。
他怪我没有劝阻大哥出征,扬言西撒战事同当初西梁国叛乱大有不同,这仗不该打。
我哪里懂国事邦交,只是见他那副委屈的样子,即可怜,又可笑。
活脱脱一个同父母赌气的孩子。
而我,总似在保护一个受伤落难的小鹰,不顾母亲和家人的反对,同他私下往来。
亲人们质疑我为什么同奕慎揪扯不清,皇子中当属他是另类。
可我细数奕慎的优点,勇毅果敢,武功超群,护妹狂魔,稳若磐石的依靠,更有,他生得很美。
虽然脾气差了那么一点点……但我立刻澄清,我待他如兄弟。
即便他母亲是妖妃,可他总是皇上的儿子,母亲的侄儿,我嫡亲的表兄。
一番话令众人哑然。
大哥私下劝母亲,扬汤止沸不智。
不如由了我去。
反正我年少心无常兴,凡事不过是一时新鲜。
倒是母亲该尽早考虑我的婚事。
大哥的大军攻打西撒必取道西梁国。
奕慎托我请大哥为他捎封家书给文怡,并千叮咛万嘱咐不可透露给任何人。
并捎了几包御药房配好的草药要我捎给文怡。
“妉表妹,此事不是儿戏。
文怡自幼有寒疾,娘胎里带来的顽症。
我兄妹二人虽生在皇宫,名为皇子公主,还不如宫里奴婢。
儿时,我为了替文怡讨些参养病,宫里那些太监可是给尽了脸色刁难的。”
他话音惨然。
“你当我愿意远征塞外,放赈江南,巴蜀治水,那都不过是为了换些封赏,为了文怡。
如今盼到她出嫁,反而这药买得起,却无法送给她了。”
最后,他感慨一句,“我同她,生来就是多余。”
一番话,听得我胸口如坠巨石。
我接过信收好,将药收下。
“咱们好兄弟,你放心。
我只对哥哥说,是我送给文怡表妹的。”
他目露感激,竟嘴拙得话难出口。
我知他不想欠我人情。
“秋高气爽,我带你去狩猎,抓几只兔子松鼠,这笔账就两清了。”
这人岂有此理,他就如此笃定这个交换条件我会喜欢?
不过我还是傻傻的应了。
自己也不知为什么。
临别,我终于忍不住问他。
“听母亲说,四表兄在求娶范家姐姐?”
他一怔,有些窘态,似无地自容,自嘲一笑。
“范大人一直嫌弃我这前朝妖妃之子,此事,作罢。”
“你真的喜欢舜华姐姐?
可她并不喜欢你。”
我脱口而出。
“你问过她?”
奕慎眉头微蹙。
我懊恼自己失言。
“那日马球会,舜华姐姐本是一心要去夺那玉叶冠的。
你不知道她有多喜欢。”
“后来,我将你不要的玉叶冠送还给她,她反不肯收。”
奕慎微微一笑了然于心。
“满朝权贵望族闺秀中,只范小姐秀外慧中,贤淑温良。”
他的话似真情所致,我心里反生了一股莫名的秋凉。
“天下好女子多得是,你也犯不上为范姐姐伤感。”
我欠起脚才能拍拍他的肩,像宽慰好兄弟。
但心里却五味杂陈翻涌。
8回府后,我将奕慎的书信连同几盒人参尽数塞个大哥,命令他替我送给文怡,并不许外泄这个秘密。
大哥平日最是宠我,千依百顺。
这点要求,自然也不在话下。
谁想,转眼功夫,大哥将奕慎的家书呈给父母亲大人。
他几人在父亲书房展信查看,就连师爷都在推测信里是否有隐秘,却一无所获。
这本是一封再寻常不过的家书。
千言万语都不过是各自珍重,期盼重逢。
喋喋不休是离别思绪,甚至连行宫宫墙枫树渐红都一一赘述。
我愤怒地冲进去,指责大哥言而无信,发誓再不原谅他。
“哥哥可以拒绝我,既然应下我,又出尔反尔做无信小人,简直岂有此理!”
母亲叱责,爹爹哄慰,大哥更不知如何哄劝盛怒啼哭的我。
他们说,防人之心不可无。
父亲慨叹:“你们昔日戒备老四倒是对的,只是文怡一个女孩儿家,何苦对她如此刻薄?
听说她在途中几次发病,险些送命。”
我惊讶追问,才知道文怡公主体弱,一路颠沛,到了边境几度昏厥。
幸亏一路有太医才化险为夷。
而这一切,是不能对外人道的。
而文怡才到西梁,就被迫侍寝。
不过几日,就被折磨得死去活来。
母亲叹气:“但愿你大哥大军过西梁,还能见上她一面。”
我的心一紧,涕泗滂沱,母亲搂紧我责怪,何必为不相干的人伤感如此。
但此事,我不能外泄,我要守口如瓶。
不是怕连累父母,而是怕奕慎再添伤感。
那种无奈,就像文怡和亲远嫁,都是我与他无法螳臂当车的。
出于赌气,第二天我没有去为哥哥送行。
听说大哥勒马在府门口徘徊许久,才无奈离去。
一步三回头地望向府门,期盼我的出现。
可不想,此去竟成永诀。
母亲果然一语成谶。
不等太子大军过西梁,西梁王妃文怡公主薨逝。
京城朝野上下议论纷纷。
对外宣称是文怡公主身体孱弱,在西梁国水土不服病逝。
更多的传闻是西梁人野蛮不堪教化,文怡遭凌虐致死。
更有说法是,文怡不堪屈辱,深夜逃走,路遇狼群。
只是听说文怡公主尸体四分五裂,惨不忍睹,似被野兽撕烂。
按照西梁习俗被烧成灰洒在了西梁山谷。
我寻到了奕慎,生怕他重蹈覆辙,同皇帝舅舅顶撞,出言无状遭苦头。
可他这回并没有。
他在妙香楼喝得大醉酩酊,醉眼望我有些意外。
对视片刻,他突如其来一把搂住我痛哭失声。
“文怡,哥哥没用,没能护着你。
哥哥不会再放你走,天涯海角都要护你周全。”
一个大男人,在我怀里哭得死去活来,我一时间无措。
他拿我当做了妹妹文怡。
但我需要安抚他,带他离开此地。
有银子就是好,我打发走闲杂人等。
我抱着他拍哄,任他醉,任他狂,任他发泄,直至他昏然睡去。
他像个任性的孩子。
我则像母亲抚弄我一样,抚弄他的额头鬓发、面颊。
吩咐佐儿来帮他一起换了污浊的衣衫,让他安稳睡去。
我就静静守了他一夜。
他抱着我的手臂,枕着我的腿,不肯松手。
夜里梦呓,他却一直喊着“娘亲。”
我知道那个传说中的妖妃或许入梦,或许能安慰他一二。
渐渐的,我也困倦难支,倒在他身上睡去。
醒来时,我睁眼,竟然是躺在他胸口。
我惊得抬眼,却发现他忽闪着大眼望着我。
不知他何时醒来,许是怕惊扰我香梦沉酣,就这么一动不动静候我醒来。
我惊得挣扎起身,却同他的额头撞去一处。
彼此那么近的触碰,都略带窘迫。
他骑马带我打马狂奔去郊外。
大苍山,奕慎亲手刨土,埋了文怡儿时心爱之物。
为他立了一座衣冠冢。
归去时,凉秋霜降,层林尽染,枫叶翩翩在我们身后飘落。
秋意凉透,他的怀抱很温暖,渐渐贴我入怀。
他吻了我额头,亲吻我的脸颊脖颈。
我周身发热,也感觉他的肌肤滚烫。
我慌得支开他,不让他再稍有上前。
他也发乎情,止乎礼。
9但我如何没有料到,文怡的暴毙,反成了我噩梦的开始。
西梁国再次向大业天朝求赐王妃和亲。
当此大战关头,自然要安抚西梁,合力攻克西撒。
宫中适龄未嫁的公主,只剩皇后亲生的永乐公主。
而皇亲国戚中的郡主挑来选去,就只剩下了我。
因两个月前范府那场马球会,无疑为京城名媛公子牵红线配良缘,情定三生。
当和亲人选在我和永乐公主间挑选时,皇后娘娘一改昔日对母亲长公主的敬畏三分。
永乐是皇后娘娘的掌上明珠。
当晚,圣旨下,皇上赐婚太子同戚氏女,戚氏七小姐是已故太子妃的堂妹。
我同太子哥哥这婚事就不明不白作罢。
不必嫁太子我倒是欢喜,母亲却气昏了头,要入宫同皇后理论。
母亲自然誓死不愿我远嫁和亲,重蹈文怡覆辙。
一时间,母亲同皇后娘娘不睦的传闻四起。
似成了困兽之斗。
皇家有女不送去和亲,反选个郡主替嫁。
这也似乎有些牵强。
朝中大臣在朝堂上对此争论不休。
此刻,偏偏乱上加乱。
我同四皇子奕慎在妙香楼共处一夜的消息不胫而走。
我原来处理得天衣无缝的事,如今出此纰漏,很是恼火。
奕慎却问我:“你若不想和亲,眼下倒有个法子,只是要委屈表妹了。”
听了奕慎的主意,我又惊又羞想好锤死他。
这是什么混账主意?
谎称妙香楼那夜,他酒后乱怀,令我失身。
如此我不得不嫁给他做王妃。
当然,这不过是名分上的事,日后果然我不乐意,可以和离。
我来去自由,他绝不约束。
他说出口仿佛是个施舍,我嗤之以鼻。
可想想文怡远嫁和亲后死得凄惨,我总不能步她后尘。
奕慎凭栏慨叹。
“妉儿,你放心。
我已负了文怡,定不让你再受伤害。
女人自古以来是被男人保护的,不该是男人无能时的筹码。”
我同四皇子奕慎的事不久就闹得沸沸扬扬。
母亲破口大骂,却觉得或许我是因祸得福。
为此,奕慎亲自入宫向皇上皇后请罪。
他只说惊闻文怡之死的噩耗,去妙香楼买醉。
他实在记不得发生了什么,只是醒来发现搂着的竟然是表妹妉儿。
一番申斥,皇上舅舅竟然没再责罚奕慎,赐婚成全了我们这桩生米煮成熟饭的婚事。
反是皇后舅母放出狠话,夸我母女好心机。
我出嫁,那剩下去和亲西梁的只能是安乐公主。
生米已成熟饭,母亲趁热打铁,让我和奕慎早早完婚。
婚后,我将随奕慎去封地冀城,想到要离开母亲和我熟悉的京城,心中还有点小落寞。
皇上赐我一座豪华的宅院, 妉园。
这份荣宠无人能及。
妉园里满是奇花异草,还为我饲养了珍禽异兽,供我赏玩。
婚后日子倒也有趣。
奕慎从不问及府里内务,撒手自在。
我倒也无拘无束,可以随时偷偷回门,赖去母亲怀里依偎,蹭些吃喝。
直到一日,我腻在母亲怀里不肯起身。
母亲用指肚戳着我额头嗔怪。
“都已嫁为人妇,还这么不知收敛。
就算奕慎不计较,可你毕竟是皇家媳妇。”
忽然,母亲握住我手腕的手一紧,滞在空中。
她目光紧张盯着我臂侧的守宫砂,惊得合不上唇。
“妉儿,你这,守宫砂,如何还在?”
母亲惊得呵斥下人退去院外。
我撤回手臂,见遮掩不住,只得羞怯的说出一切。
“这岂是儿戏?
这是,欺君大罪!”
母亲急得跺脚。
缓和些气氛,母亲定定神又问:“如今,让你同老四圆房,你可愿意随他一生一世?
娘如今也看透了,富贵荣华,只有爹娘为你谋划。
你只管让老四好好在冀州做他散淡的王爷,安享俸禄。
你们可以安稳一生。”
随后,母亲喊来了奕慎,一番申斥。
叮嘱此事不可外扬。
当夜,就在昌靖王府,重燃红烛。
姻缘如儿戏,又如一场梦。
我羞怯地望着奕慎,这是我自己选定的夫婿,我无怨无悔。
假戏真做,也是良缘天定。
奕慎抱起我送去床上。
鸳鸯被里沐红衣,一夜春光旖旎,柔情似水,我同他终于跌跌撞撞走在一起。
想来如一场梦,不想那次宫门口一次邂逅,成就了我们的姻缘。
新婚燕尔,岁月如蜜。
我自幼珠环翠绕,享尽荣华,不乏溺爱。
我决心去焐热这段冷若玄冰寒铁的男人。
奕慎说,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
用以抨击我这好吃的嘴。
我却亲手下厨学做羹汤,喂他尝尽各种天下美味。
他则带我纵马郊野,采烂漫山花为我编花环。
我们耳鬓厮磨守在一处,山中无甲子,不知山外岁月。
渐渐的,我们都在为彼此改变。
我有着这身边的好师父骑射/精进,宫苑秋狩赢得彩头,皇上都为我侧目。
家宴时,皇上打量奕慎渐润的双颊和微丰的腰,不禁问他。
“难得你姑母把你喂出些肉来。”
我低头莞尔,这是我的功劳。
想到即将去冀州封地,我和他都还有些期许。
那天高地阔的另一片天地,将是我二人无拘无束的田园。
10入冬,大雪纷纷。
前方传来大哥乐平彰的噩耗。
大业国大军被西撒打得溃败不成军。
大哥在万马军中被踩踏而死,尸体在运回京城途中。
太子带了亲军逃到西梁退守,却被西梁扣押。
西梁国要和亲公主来换人,并勒索金银锦缎无数。
惊闻噩耗,府里一片悲声,我和奕慎去冀州的事也只得搁浅。
那夜我哭得痛不欲生。
自幼,大哥疼我宠我,对我呵护备至。
早知如此,他出征那日,我就不该任性赌气不去送他。
原本奕慎点破过此战的利弊,可我竟没有倾尽全力劝阻大哥出征。
万千悔恨纠结,我哭做泪人。
奕慎默默守着我,揽我在怀里抚弄我发丝。
“妉儿,你还有我。
有我在,一定护你周全。”
宫中急于营救太子。
朝堂上对太子的诋毁之声甚嚣尘上。
一国储君,舍弃三军自己逃命。
如今要抵上半年国库税赋来营救他回朝。
更有人建议改立储君。
一旦太子被废,西梁自然不会再狮子大开口。
至于太子,则丢在西梁自生自灭。
是舍亲生儿子不管不顾,还是舍女儿永乐公主去西梁国受苦。
这回,皇后娘娘可没了当初嫁文怡出宫时的谈笑自若。
事不关己,当然不必痛。
而大哥之死,父亲一夜白了头发。
母亲大病不起。
那日,大哥的随从乐旺忽然从西撒逃命归来。
看着跪在堂下的乐旺,险些认不出他来。
一身血污恶臭,如乞丐一般,这一路躲避追杀逃回。
他哭哑声音,少了一只耳,据说是装死被割去一只耳后,从腐尸堆里爬出逃命。
乐旺说,原本大哥的战术无懈可击,是太子刚愎自用,纸上谈兵,这才误入西撒陷阱。
逃难时,太子命大哥同他更换衣衫,拿大哥做了挡箭牌。
更把战事失利的罪责全部推给死去无法开口辩驳的大哥。
大哥死了,还要蒙受不白之冤。
母亲从病榻跃起,要进宫寻皇上舅舅讨个说法。
父亲冲上将她拦腰抱住。
而父亲更是哑口无言,当初是他一力主战。
太子是他们所选。
让太子替皇上御驾亲征也是他们的主张,他为太子谋划一切,太子反害他全家。
如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若不将此事真相和盘托出,乐家就要在前夫所指中获罪灭门。
永乐公主和亲西梁的圣旨一下,为了收拾边境烂局,皇上只得决定再次启用奕慎,率军驰援西撒。
爹爹同范大人为立储还是救人再次争执。
永乐远嫁,还需倾尽国库的金银才能换回太子。
毕竟父子连心,皇上恩准了。
朝中大臣联名奏请要换储君,皇后一/党坚决不肯。
三皇子狡黠多诈,六皇子羸弱无能。
都非太子合适人选。
而父亲突然提出了四皇子奕慎,这令太子党大惊。
这意味着皇后、长公主、戚家这根深蒂固的太子党同盟土崩瓦解。
永乐公主和亲远嫁那日,我在城门上远远望着她。
曾经无忧无虑的小脸一片惨白,目光无神。
“永乐是不是也恨我,和当初文怡一样?”
我心里一直在思忖。
“永乐是皇上的嫡女,公主就要承担公主应尽的责任。
文怡可以,她有何不可?”
奕慎冷冷地说,仿佛眼前人不是他的骨肉血亲。
我开始从他眼神中觉出些寒意。
11天寒鸟尽。
这日是大哥的祭日,我们一家人去城外白马寺上香,为大哥做法事。
奕慎大军即将出征,这是他最后一日陪我。
他解下披风将我裹上,拥我入怀,为我裹紧,生怕我受寒。
母亲露出责怪的目光。
奕慎解释说:“这几日妉儿身子不适,总在干呕。”
“可看了御医?”
母亲担忧地问。
我含笑带羞,偷望母亲一眼。
母亲眼中露出久违的惊喜:“你怀上了?”
我羞怯地点点头。
是的,我怀上了,太医说,我有了骨血,是奕慎的骨肉。
奕慎惊呆在原地,随后欣喜若狂。
他抱起我,直冲去大殿,在佛前叩首拜谢。
无数目光望着我们,显然有些违和。
奕慎这才觉得失态。
父母亲大人并未怪罪。
爹爹说,这是近来乐家唯一的喜事了。
为了能把奕慎留在我身边,爹爹竟然想同皇上提出,亲自挂帅披甲,替奕慎率军出征。
虽然爹爹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可我和同奕慎又如何忍心让爹爹花甲出征?
我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爹娘对奕慎的嫌弃和憎恶似也因他成为乐家的女婿,而渐渐烟消云散了。
而奕慎对岳父岳母远比同宫里的皇上更亲近几分。
我默默地为奕慎整理行囊,极力为他多带上些平日常用的衣物。
我忽然记起了那两枚太平吉祥赤金通宝,那是我初交奕慎时赢来的彩头。
我将他拴在了奕慎书房,传说那东西镇邪保平安,我要为奕慎带在身边。
我急匆匆寻到奕慎书房,屋内沉香新残,余烬绕梁。
仙鹤顶吉烛台高高低低,照得景物黯淡。
我去摘那悬在书桌烛台上的赤金通宝,却不留神撞翻一叠书卷,烛台碰倒打翻。
蜡油四溅,烫到我手背,疼得我捂手唏嘘。
我低头收拾案上的狼藉,却发现书籍中散落的一份书信被蜡油污浊。
只不过匆匆一眼,我顿觉好奇。
展开那张满是蜡油半凝的信笺,墨痕外原本空白处,泼蜡的地方显现朱砂字迹。
蝇头小楷,格外隐秘。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公主安妥,勿念。”
这是什么意思?
那信笺,是竹心纸桃花笺,奕慎上次给文怡的家书就是它。
一只大手抽走我手中信笺,轻描淡写地送去一旁高高的烛台上烧掉。
“军中密报,你本不该看。”
奕慎抖落那黑色纸烬残灰如蝙蝠翻飞眼前。
我怔怔地望着他,心中犯疑。
他诧异地问我:“你小脑瓜胡思乱想什么?
妉儿,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必须信我,你也只能信我。
因为你已是我的妻子。”
我点头,依偎在他怀里,如出嫁前做女儿时腻歪在母亲怀里一样。
这个男人他宠我,护我,疼我,令我出嫁后依然感到安全感。
让我相信离开父母和疼爱我的哥哥们,还有他如今是我的全部。
当然,还有我腹中的孩子。
“那你可不许瞒我。”
我对他说,依然不肯亲信,又补了一句,“不许骗我。”
“若我骗了你呢?”
他难得的戏谑问,眼眸里透了几分调皮。
“我不会杀了你,打不过你,但我会带着儿子,让你永远也找不到我们。”
我如今有底气地拿“我们”来要挟他,实际上,他对我一直是百依百顺的宠爱。
“不会的,相信我。”
他凑在我鬓边呢喃。
我则又信了她。
“朝堂之事,毋庸多想,好好养胎,待我归来。”
他从身后搂紧我,亲吻我的脖颈,面颊。
“安乐公主,她……你替我捎一枚吉祥钱给她吧,中秋她未能夺得,一直耿耿。”
我分一枚金通宝塞去奕慎腰间荷包,另一枚系红绳为他挂去脖颈。
他深深吻我。
“妉儿,我说过,保你周全。
如今是保你母子周全。
等我,我会很快回来的。”
出征前这夜,他一夜未眠,紧紧拥着我,排哄我入睡。
可我假寐,闭了双眼,这为他能早些安心入眠。
我在妉园闭门不出,静静等待他凯旋归来的消息。
闲暇无事,母亲陪伴我身边,总在慨叹,悔不当初。
若早知道太子是个无用无情的,不如早早扶持奕慎。
我便问到奕慎生母,我那未谋面的婆婆的故事。
母亲只是无奈摇头,说柔妃母女注定的红颜薄命,怨不得谁。
奕慎若恨,就该恨他生在帝王家。
母亲不肯多说,我也难套出更多的话。
眼见我的小腹一日日隆起,对奕慎的思念就越来越甚。
12.奕慎奏凯还朝时,朝野沸腾,群情振奋。
大军班师还朝那日,我如一只蝴蝶不顾一切地扑去他怀里。
天底下我是最幸福的女人。
我只想厮守他,一生一世。
朝中在盛传奕慎会是下一任太子。
在朝,怕是几位成年皇子都不及他的文韬武略,政绩军功。
如今有我父亲扶持,他在军中威望极高。
只是天威难测,或抑或扬,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奕慎得了份新差事,去京郊千秋崖为皇上督建百年后的陵寝,规模宏大。
这本是件苦差事,且工部不是无人可用。
圣意委实难以揣测。
只是苦了我,身怀六甲,原本打算同奕慎小别重逢,如今人在京城也难相见。
这日我收到一封神秘字条,说是奕慎从西梁带回一位异族美貌女子,金屋藏娇在千秋崖。
我本不信,但那信确实言之凿凿。
我想问他,但每次见他归来精疲力竭的样子,也就吞回了话。
我想西梁塞外,戎马军中,或许他真是不堪寂寞身边有的女人?
终于,好奇令我决心一探究竟,去了千秋崖。
我手中有御赐腰牌,一路无人敢挡。
依着那密信所述,我推开修仙阁的门。
高台熔炉热气蒸腾。
这里是炼丹房,更是银汞浇筑坟茔的地方。
“哥哥,今天下朝这么早吗?”
一个盈盈的声音,我惊愕原地。
“妉姐姐?”
道姑装束的姑娘同我凝视,彼此都面露惊讶。
文怡公主,是她,文怡!
她是人是鬼?
大白日,不会有鬼。
我发现了这个惊天秘密。
“是哥哥带你来的吗 ?”
文怡坦然问。
“他说要给我一个惊喜。
果然是惊喜。”
我故作镇静,要套出这事情的究竟。
“嫁去西梁的人不是我,半途哥哥将我掉包,我在冀州道观藏身。
哥哥说他会奏请父皇,让我回京。”
文怡依旧一脸纯真,她打量我的小腹。
“妉姐姐,我该叫你嫂嫂吗?
你腹中是我的小侄儿?”
文怡一脸亲昵。
可我却笑不出来。
“你如何来了?”
冷冷的声音,奕慎出现在角落,像个妖灵。
我于是了然了一切。
假的。
都是假的。
文怡没有死,那被西梁王五马分尸死无完尸的和亲公主又是谁?
那令大业上下臣民同仇敌忾,要灭西梁雪耻的师出有名又在哪里?
还有我那屈死的大哥。
一时间,懊恼悔恨齐涌心头。
“你设计害死的我哥哥,是不是?
文怡没死,你却拿她的‘死’做借口,掀起两国之战。
你算计好了,让太子哥哥中计,和我哥哥去了战场。
你知道太子哥哥的行事作风,眼睁睁看我哥哥去送死。
你害死我的亲人,你一直在骗我!”
我抖落怀里的信笺:“桃花笺,蜡油,我不该信任你。
你说过不会骗我,为什么!”
事到如今,我悔不当初。
“妉儿,你听我说。”
他拼命束缚我,要解释,我拼命挣脱逃跑。
我跑他追,他一把拉住我,我怎么能跑出他的手掌心。
他工于心计,盘算好一切,将我母族入了囊中,同皇后一/党一网打尽。
他利用人性本恶,利诱惑之。
当自己利益同盟友矛盾时,母亲和皇后都不是神,都露出了把柄破绽。
他更利用了我,母亲和爹爹最珍视的东西,也是软肋。
我同他挣扎推搡,忽然我跌撞去柱子上,从石阶滚了下去。
“妉儿!”
奕慎冲下石阶,抱住了我。
我腹中已如刀割,我费力呢喃:“母亲,娘,我要回家。”
高台下一片混乱,厮打声呐喊声。
奕慎皱紧眉头,紧抱我的手臂渐渐松下来。
“你,带来了官兵?”
我只顾疼痛,哪里还有气力同他分辨。
“你快跑!”
他抱起我追向文怡,欲救文怡却不能抛下我。
文怡立在高台上,似坦然对待这既定的命数。
“哥哥,这是欺君之罪。”
文怡说,“我们三个都要死。
不,是四个,还有小侄儿。”
文怡笑靥如花,她对我笑得如此美艳。
“妉姐姐,你爱我的哥哥的是吧?
你看错了眼,此地根本没有什么文怡公主。”
文怡说罢,转身飘然奔去高台,纵身一跳。
奕慎“不”字才喊出声,抓住文怡衣袖的一角从他手中裂开。
白烟蒸腾而起,那台下是滚烫的炼丹池。
顿时无痕无迹。
文怡就这么瞬间化作一缕烟逝去。
我哑然惊呆,文怡用这种方法去保住唯一的亲人兄长。
而奕慎为了救文怡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欺君。
只一枚吉祥金通宝挂在台边飘转。
“妹妹!”
奕慎堵在喉头的呼喊撕裂心肺,他仿佛要捏碎我的骨头。
他将我丢在一旁,奔向高台,我一把紧紧抓住他的衣摆不肯放手。
官兵是奉了皇后之命来搜查。
可如今文怡这“罪证”不在了,就没了卡住奕慎脖颈的利剑。
奕慎瘫坐在地,抱了围栏痛哭。
我怕他要跟了跳下去,做出傻事。
我紧紧抱住他的腰哭求:“殿下,一个青楼女子,不必殿下为之如此伤怀。”
我终究帮他在外人面前演完这场戏。
“你要报复,可以对我来,为什么不给文怡一条活路?
她死里逃生,已经一无所有。”
直到我眼前一片黑暗。
醒来时。
我依约听到太医说话:“王妃体弱,小皇孙早产,只是,以后,怕也难再有了。”
我虚弱无力,看着那连啼哭都不会的弱小生命。
我艰难地对母亲说:“娘,我还能会我们的家吗?”
我始终没道出那机密。
只是我身负血债,大哥之死、二哥丢官一无所有半疯半傻,文怡殉身不恤的一跳。
母亲以为是奕慎另有新欢,狠狠抽了他几记耳光,指着跪地的他训斥。
“妉儿一心扑在你身上。
从是还是那个默默无闻的妖…… 一心扶你到如今至尊的位置。
你却始乱终弃!”
我阻拦了母亲,执意抱着孩子离去。
料峭春寒中,奕慎俯身为我拾起掉落在地的帕子。
有些事,开始就是错误,半途后悔时已无法回去起点。
“你可曾有过对我半分用心?
还是自始至终的恨我?”
“妉儿,你的兄长,我的妹妹,咱们怕是再难回头。”
他哽咽,鲜有的惨然落泪。
“我娘,当年因皇后和你母亲,我的长公主姑母设计,被焚死在宫中。
她那么温柔,与世无争,就活生生的被烧死了。”
他咬牙,声音越发冰寒。
“我发誓为她报仇。
这些年,我和文怡形同孤儿。
我长大了,曾想带文怡去封地,为她觅个佳婿,便忘却这段仇恨。
可偏偏你,还有你母亲,皇后,害文怡远嫁西梁和亲。”
我后背一阵阵冰寒刺骨。
想起感业寺中的邂逅,想起那架在我脖颈上的利剑。
想起他次次巧合地出现在我生命里。
那些偶然,竟然都是必然。
“我原本不过是要让长公主同皇后的联盟土崩瓦解。
是她们也体味失去亲人生离死别的痛苦。
可你偏偏要招惹我,让我对你爱得义无反顾。”
我冷然:“自何时起?”
他轻笑摇头,或许记不得是从什么时候起,或许那爱的根苗盘根错节,根深蒂固。
爱到尽头,两败俱伤。
母亲冲来,她听到了我们的对话,气得声音发抖。
“孽障,孽障。
你去问问你父皇。
那妖妃羽归轻,她是因何而死!
你错报复了不该报复的人!”
父亲颓然扶住母亲,悲恸之余,道出原委。
当年大业还未开国,皇上还是藩王之子。
为了推翻大丘,开创帝业。
他在民间选了一绝色美女,欲效法勾践复国,在大丘皇帝身边安插眼线细作。
可他不想竟然爱上了这美人。
二人约定,日后成就大业,定不相负。
羽归轻九死一生,在宫城被各路反王攻陷前藏匿了传国玉玺,交给了如今的大业皇帝。
这才成就了大业帝业。
五年,她熬到了期盼的人接她入宫,却被人诬做误国妖姬。
男人靠女人的裙下成就帝业毕竟不光彩,所以这段故事鲜有人知。
皇上对柔妃羽归轻的宠爱从未改变,而他更爱自己的江山。
女人是最傻的,为了心爱的男人能付出生命。
于是,在群臣口诛笔伐,皇上左右为难时。
柔妃一手策划了那场天雷击殿,大火焚宫。
只把一双自己无法保护的儿女托付给了皇上。
听了这番话,奕慎漠然起身,孤魂野鬼般飘然离去。
“真可悲。
大业国的邦交,不是靠文臣治国,武将安邦吗?
如何反靠了嫁女人来定国运?”
他咆哮着,奔走着,呐喊着。
口中念念不忘我当初的这句话。
我为孩子起名恕儿,带着他伴随父母告老还乡去了江南。
而不久,就传来皇后及废太子逼宫谋逆的消息。
京城一场纷乱,冀王奕慎带兵勤王救驾。
他当了太子,可与我母子无关。
我义无反顾的同他和离。
不久,他也如愿以偿迎娶了范家的舜华姐姐为太子妃。
五年后。
岁月静好,我极力忘却一切。
闲暇时,我会带着恕儿去大哥的坟头同他叙叙家常。
清明,也会望着京城方向,为文怡烧上纸钱。
这天,恕儿在大哥的坟前奔跑,指着一白衣飘飘的人问我。
“娘亲,那是爹爹吗?”
我惊愕仰头,却见奕慎一袭素衣立在我身后。
我打量他,一如初见时的模样。
霸道、狠厉。
他一把拥我在怀中。
“妉儿,五年,再深的伤口也该愈合了吧?
你想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