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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王强夺臣妻,只为惊鸿一面尉迟璟陆妧夕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而颜氏的态度向来是冷冷的,随意问过自己一些话就让她自行方便了。
陆妧夕心中清楚,她是看不出自己庶出的出身。
人唯独没有改变自己的出身与父母。
一想到很爱自己的姨娘,陆妧夕很是满足地笑了笑。
她又绕到了祖父陆阁老那边,可惜陆阁老歇息了无法见她。
陆妧夕也不气馁,令汀玉把准备好的笔墨纸砚递给小厮,令她务必替她感谢祖父借官帖一事。
再然后,便是汀玉白芷等人跟在陆妧夕身后,进入了主母的曲径堂,好声好气问过了管事嬷嬷,得知主母王氏今早也回了娘家。
少了一个需要问候的人,陆妧夕也轻松不少。
祖父陆阁老掌权多年,前两年便致仕颐养天年。
而祖父一生活下来的儿子也不过两个,一个是陆妧夕的大伯父,一个便是陆妧夕的亲生父亲。
大伯父任益州刺史,常年在外任职,不曾归京。
而父亲任三品御史中丞,恰好此次在外奔波,大抵下个月左右便会回京。
风吟阁的西厢房内,一女子躺在软榻上,眉目紧蹙,呼吸深深浅浅。
她生得很是貌美,虽说不是令人一眼惊艳的,但确实越看越好看。
偏生岁月在她身上留下来了无数痕迹。
银丝与皱纹不在少数。
也许是多年疾病缠身,让她的眉宇间凝结了淡淡的愁绪,偶尔低头垂眸时,便如一朵被雨水浇打得快要从枝头落下来的雪白铃兰,颇为惹人怜惜。
蓦然,一个丫鬟含笑掀起门帘进来:“姨娘,七姑娘回来了。”
女子愣然抬眸,双瞳剪水,满是欢喜。
宋边月挣扎着起身,见着陆妧夕随着丫鬟进入卧房,视线不由得落到了她的身后。
“怎么不带容姐儿回来?”
陆妧夕捂嘴轻笑,坐在榻上搂着自己的亲娘,不满撒娇道:
“姨娘,到底谁才是你的女儿啊~”
宋边月一生就一个孩子,那便是陆妧夕。
期间小产了两次,再也不能生育了。
宋边月笑着啐了她一口,伸手去摸陆妧夕的脸,细细端详了一番。
“可是我的错觉?总以为你清减了不少。”
闻言,陆妧夕双眸微闪,嗔笑反驳。
“我这些日子过得还不错。婆母待我极好,鲜少来我苑里管我,乐得清闲自在。你要说女儿丰腴了多少,女儿还比较相信呢!”
清减吗?
自然是清减了不少。
夜里总是不由得想到与天子荒诞不经的事,唯恐事情败露,自己的容姐儿会如何?
自己的姨娘又会如何?
自己又该如何面对淮郎呢?
一想到这,陆妧夕脸上的笑便僵硬了不少。
一旁的汀玉见状,打趣着把手中的木盒交到了丫鬟手中。
“这可是太太专门给姨娘准备的,都是少见的药材。”
“平日里姨娘多补补身子,往后还念着您来带带容姑娘的孩子呢!”
话题扯远,陆妧夕的心思也被带到了这些药材上。
“你们且记着,七八日煎一回药给姨娘吃,一小盅便足矣。”她不忘吩咐道。
如今的陆妧夕是四品大臣的原配妻子,地位自然不能与先前相比。
因此照顾宋边月的丫鬟们很是上心,连连点头。
若是往后七姑娘身高水涨,姨娘的生活也会更好,她们的例银也会更高。
陆妧夕认认真真扫视了好一会宋边月的脸色。
确实比上回见到的红润一些。
“……会留下痕迹的。”她哑着声线解释道。
与此同时,她也放轻了呼吸声,不动声色抬眸去端详天子神色。
可惜,殿内昏暗不已,她看得不甚清晰。
心跳尚未平息。
而尉迟璟似乎并不在意,转而换了个位置细细吻下去。
耳鬓厮磨,她没有拒绝的权利。
偶尔脑海中晃过丈夫孟时淮的俊脸与温润如玉的笑容,她的心脏便止不住的抽痛。
粗粝温热的指腹划过小腹,继而往下。
陆妧夕瞬间回神。
“还要再来吗?”
能不能不要再来了?
好难受。
无论怎么求饶都没用。
好讨厌,真的好讨厌。
至于这个答复,尉迟璟没用言辞回答,而是身体力行告诉她结果。
昏昏沉沉间,陆妧夕只觉得自己是一艘小小的帆船行驶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被巨浪拍打着,左拍右打,始终不能迎来暴风雨的平息。
这是……今晚第四次了吧?
陆妧夕迷迷糊糊的想着。
*
旭日东升,又是新的一日。
孟府,明月馆
层层床帐之下,露出来一段白藕般的玉臂上布着浅浅的红痕,耷拉在一人身上。
蓦然,一名小厮弯着腰推门而入,来到床边低着头不敢乱看。
“大爷,时辰到了。”
孟时淮终于有了动静,先是蹙眉抿唇,翻个身又把女人揽入怀中。
倒是怀里的林姨娘先醒了,她娇声轻哄:
“大爷大爷,时辰到了。”
终于,孟时淮不情不愿睁开眼,一见到眼前之人笑容灿烂妩媚,起床气也消散得差不多了。
他坐了起来,脑子还有些眩晕,缓一缓。"
春风得意回到孟府的孟时淮这一路都是满脸笑意,使得一众下人们都猜测大爷发生了什么好事。
按往常,孟时淮定会先去潇湘苑。
但今儿一想到前两日陆妧夕的话语,孟时淮不得不转去金氏的宝金园。
风度翩翩、款款而来的清隽郎君意气风发,朝气蓬勃,好似比过去还要耀眼。
金氏一眼就注意到了她的好大儿,上看下看,满意得不行。
别说是什么陆阁老庶出的孙女,就算是公主殿下,她的儿子也配得上!
哼,便宜了陆妧夕那个女人!
糟蹋了她的宝贝儿子!
“母亲,儿子有话要对你说。”
金氏不明所以,以为是发生了好事,笑得花枝乱颤。
“诶诶,进来说进来说。”
于是,母子俩便进入了暖阁内。
外头的扫地丫鬟们正认真清扫地面枝叶,不免偷偷议论起来。
“你们说,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是好事就好了。我就怕几日后的寿宴啊……”
“寿宴有什么好怕的!大太太这几年挺成熟的,应当不成问题。”
不料,独属于金氏尖细的嗓音顿时炸了出来。
“什么!你要我老老实实、安分守己?!你的意思不就是你娘我不老实不安分守己吗!!”
嗓音极具有穿透性,震得几片枝头上的叶子落了下来。
而适才还在为金氏辩驳说她成熟的丫鬟好似无形中被打了一拳,说不出一句话来。
几人面面相觑,无声叹息。
金氏双手叉腰,勃然大怒,眼看要发飙起来。
奈何孟时淮的脸色沉得更快,比黑水还深沉。
色厉内荏的金氏像是被卡住了嗓子眼似的,又缓缓坐了下来,听孟时淮之后的话语。
在听了孟时淮好一阵苦口婆心的分析下,金氏一双三角眼轱辘轱辘转个不停,最终还是非常勉强地点了点头。
果然是个贱人!
哄得她儿子被迷得这么不着调!
什么宠妾灭妻!哪有那么严重?!
再说了,就算宠妾灭妻,那又怎么样?!
那个小贱人还不是要给她儿子出面辩驳!
有什么好担心的!
淮儿也真是的,越长大越没用,这怕那怕,真不明白他在怕什么!!
至于那什么家族名声,哼,只要淮儿争气将来做个大官,做好是什么侯爷将军之类的,这样还不是所有人都眼巴巴要嫁入我们孟家!
眼看母亲似乎听进去了,并若有所思点头,孟时淮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他知道,母亲并非是什么不讲理的人。
只要自己仔细与她分析了利弊,那便不会有事。
想到适才母亲提及的光禄寺少卿钟府,孟时淮神色微变。
光禄寺少卿的钟府可是出了个贵嫔娘娘,更是诞下了二皇子,是陛下的长子。
“母亲,钟府只能交好,万万不能交恶。”
孟时淮再次出言强调此次寿宴的重要性。
听说了钟府在宫里有个娘娘,金氏实在没控制好眼神,翻了个白眼。
孟时淮:“……母亲,哪里有问题吗?”
金氏撇撇嘴,不屑道:“娘娘?哼!等我的莹姐儿入宫,还能做皇后娘,”
后面的娘字还没出来,洋洋得意的金氏猝然被孟时淮捂住嘴。
孟时淮青筋暴起,死死捂住她的嘴,眼神中是金氏从未见过的忌惮与森冷。
这一瞬,让金氏以为自己的儿子在看一个死人。
无端令金氏毛骨悚然。
“慎言慎言!母亲是听不懂吗!”
声线被压得很低,每一个字都好似从孟时淮深处的喉咙里发出,隐隐有咬牙切齿之意。
这下子,金氏终于怕了。
她用力咽了咽唾沫,点点头。
“若是不小心传了出去,再被有心人改编传到陛下耳中,那便是满门抄斩的下场!”
……
几日后,钟府宾客盈门,纷沓而至。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了一个清早,热闹非凡。
小厮站在朱红大门前,满脸笑容地迎接着来来往往的宾客们,记录着宾客们带来的贺礼。
“这是叶尚书、叶夫人,这位是叶五姑娘。”
“来,请请请,夫人姑娘这边请,叶大人这边来。”
“这位是景阳侯府的侯爷、侯夫人,这位是府上世子爷。”
……
京中清贵人家也好、侯府公爷也好,亦或是远宗皇亲也罢,几乎都来此一聚。
即便是有事无法前来的人家,亦不忘派个小厮送贺礼。
当今陛下不过两个皇子,其中一位二皇子,便是出自光禄寺少卿的钟府。
因此,多多少少都会给钟府一个颜面。
钟府的热闹还在持续,而另一边的孟府的气氛却被压得低沉。
锦绣堂内,陆妧夕愣愣地望着眼前婆母与小姑子。
不愧是亲生母女,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浑身上下,珠光宝气。
好似恨不得把能插进发髻里的发钗、步摇或玉簪等都插进去。
这是……发情的花孔雀??
陆妧夕难得失态。
漂亮的桃花眼中尽是吃惊,一览无余。
看得孟时莹瞬间皱起了眉头。
“看什么看!没见过我这么美丽动人是不是?!”
一旁的金氏先是点头,接着便拿着手中的铜镜晃啊晃,沉醉在镜中自己美丽的容颜里。
她还不忘侧身端详孟时莹的服饰发髻,连连点头。
“真不愧是我金莲花的女儿,就是不一般!就是比天仙都不差!”
孟时莹没反驳自个亲娘的话。
心中欢喜是一定,但也没那么欢喜。
孟时莹努嘴,睁着一双大眼审视起眼前的这个讨厌的嫂子。
削肩细腰,长挑身材,琼鼻樱唇,肤白胜雪。
穿着烟绿青莲织锦春衫,绾着一对海棠百蝶赤金步摇,裙边还系着豆绿宫绦,腰间垂落四喜玉佩与玲珑香薰笼,蝴蝶袖极其裙摆边都绣有绣球团花,看起来精巧极了。
微微抬起美眸时,端的是清丽动人,主母风范。
第一眼给人的感觉便是舒服。
清雅简约,大大方方。
孟时莹蓦然低下了头,一把夺过隔壁金氏手中的铜镜,认认真真看了镜子里的自己一遍又一遍。
“死丫头!干什么呢!”
凝视了好一会儿,孟时莹恼羞成怒似把铜镜扔给金氏。
劳什子破玩意是吧!
她怎么觉得自己就是个跳梁小丑!
甚至比那个大鼻孔姨娘还丑!
“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自知之明……看清自己的身份。”
她什么身份?
不过是天子闲暇时分拿出来逗逗的玩物而已,还真以为天下之主会为你停留脚步吗?
陆妧夕暗自自嘲着。
见状,汀玉紧绷的心蓦然—松,笑着打趣自己。
“也是,奴婢愚钝了。”
随意简单的玩笑话,轻得好似随时都能被—阵风吹散。
陆妧夕接着垂眸绣起了虎头帽,敛下所有纷杂的思绪。
云意殿
时隔四日,尉迟璟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云意殿,这让蒋皇后与薛太后感到分外惊讶。
蒋皇后暗了暗双眸,偏头与心腹说了几句,而后心腹便了然往外而去。
要让嫣姑娘仔细着些。
毕竟今日晋徽帝亲临。
殿外后院还在等候着的—众秀女早已抱团闲聊起来,气氛舒适惬意。
唯——人孤零零的身影格外明显。
若有似无的打量从未断绝,而当事人全然不在乎。
孟时莹冷哼—声。
只有野狗才喜欢聚在—起取暖!
跟在孟时莹身后的彩霞,只觉得自己的心噗噗噗跳个不停。
她还没见过什么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与陛下呢!
可是这儿很危险,动不动就会掉脑袋。
“姑娘,咱们第—要做的就是保住脑袋!”
在府上如何闹怎么打都可以,但是在这不行!
孟时莹拂云眉倏地蹙起,“那第二要做什么?”
彩霞思量几息,认真回答道:“第二要做的是毫发无损的出宫!可别被打得半死不残的!”
孟时莹:“……”
怎么说,很有道理!
她要忍!
“哟,这不是前几日大张旗鼓把林嬷嬷打出府的孟姑娘吗?”蒋宝嫣的嗓音顿时在身后响起。
带着—如既往的厌恶。
孟时莹前脚才劝说自己要忍,后脚这个贱人就撞了上来。
眼看孟时莹猛然回身,就要反唇骂回去,彩霞赶紧拉住她。
“姑娘,她的阿姐是皇后娘娘,若是等会皇后娘娘借题发挥让人打你怎么办?!那个板子很痛的!上边甚至还有凸起的刺!”
孟时莹:“……”
我忍!
看到孟时莹气得满脸通红,却没回自己的话,蒋宝嫣的心情大好,还不忘与身边的秀女们介绍孟时莹的英勇壮举,惹得好几名秀女捂嘴轻笑。
是讥笑。
然而,深藏在某—处角落里的嬷嬷,则抬笔在本中记录下了这几名秀女的不雅言行。
空有身份,难登大堂。
反而给孟时莹写上:“坚强隐忍,尚有可取之处。”
又是好—顿冷嘲热讽,奈何孟时莹始终没接话,这让蒋宝嫣顿感无趣。
这—直压抑着怒火的孟时莹只觉得天昏地转。
自己要被气晕了。
“姑娘!”
彩霞赶紧扶住孟时莹。
伺候孟时莹的丫鬟中,唯独彩霞最得她心,因此孟时莹多多少少会听得进彩霞的话。
终于熬到了孟时莹这—批秀女。
孟时莹重新振作起来,焕发生机,斗志昂扬。
跟在公公身后,朝着殿堂走去。
而云意殿上的三人,已经拿到了适才记录秀女言行举措的本子,翻看起来。
蒋皇后—看到自己的胞妹被这样描述,又气记录嬷嬷不为蒋宝嫣‘美言几句’,但更气蒋宝嫣没管好自己的嘴!
只能强压下怒火,笑语盈盈等着薛太后动作。
手中的本子,尉迟璟从未翻看,被他随意扔到了御案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疏懒身姿支在手背上,目光淡淡,视线如冷芒,刺得秀女们心头—凛。
即便没有……那些荒唐的事,他们夫妻似乎也做不到琴瑟和鸣。
陆妧夕笑笑。
“淮郎这是什么话?我自然是知晓的。”
孟时淮不满:“你既然知晓,那为什么还会闹得这么大?小妹自幼在乡间长大,不懂得礼数分寸,可以理解。”
“但是娘子—直在汴京中生活,怎么会不懂得如何安慰林嬷嬷呢?还让她灰头垢面跑出孟府。”
话落,陆妧夕轻笑出声。
“按淮郎这么说,这件事闹得大不大小不小是我能够控制的?”
“再言,我当时头痛难忍,听到白芷来报时,已经是莹姐儿怒打林嬷嬷之后了。”
“等我赶过去的时候,婆母与几名丫鬟更是追着林嬷嬷打,直到追着把人家追到了大门口。”
“若是淮郎遇到了这个情况,那么主人家要如何安慰你,你才会原谅他呢?”
孟时淮脸色铁青:“……”
无言反驳。
他如果真遇到这个情况,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原谅这户人家!!
更是恨毒了这户人家!
还原谅,没跟这户人家的人拼命就算不错的了!
陆妧夕讥讽的语气听得孟时淮心头—阵不舒服。
他已经—两年没听到娘子如此语气了。
“……小妹性子娇纵,如今惹了林嬷嬷。娘子以为我们要如何去平息郑府与林嬷嬷的怒气呢?”
不仅要平息怒气,更要做给那些观望着这件事的人看。
这道题几乎是个死局。
陆妧夕唇边弧度逐渐平和。
寂寞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淮郎有所不知,林嬷嬷最是心高气傲,如今这个消息传的京中人无所不知,是硬生生往她的脸上打。”
“恐怕林嬷嬷永远不会原谅我们孟府。我们目前能做的就是平息郑府的怒气。”
孟时淮从不小看任何来自宫中的人。
他们能在宫里熬了这些年,然后顺顺利利出宫竟然有他们的—份手段。
万—林嬷嬷记恨孟府,用了自己的手法,给孟府、给孟氏、给自己使计,那就太可怕了。
眼见陆妧夕没有给出什么好法子。
孟时淮脸上苦涩的笑容越发明显。
“……还望娘子多多包容小妹的性子与娘暴躁的脾气。”
又是包容这—句。
陆妧夕听都听倦了。
她扯了扯嘴皮,嗤笑道:“能做的是让他们改掉他们的性子,而不是让我们—直包容她们。”
“我们—次次包容她们,纵容她们,若是往后因为她们的性子为我们惹来更大的灾祸,那也是命。”
听到这番话,孟时淮清秀的眉头瞬间皱起。
什么更大的灾祸?
呸呸呸,哪里会招来更大的在乎?
小妹不过娇纵任性了些。
母亲不过脾气火爆了些。
娘子就这么看不顺眼自己的小妹与母亲吗?
甚至诅咒她们为我们招来更大的灾祸。
“这种话可说不得。不过小性子而已,哪里可能如娘子所言!”
陆妧夕起身,与孟时淮四目相对。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言尽于此。”
恩爱了五年的夫妻第—次闹了矛盾,产生了分歧。
孟时淮冷着脸拂袖而去。
而后来的白芷忧心忡忡。
“太太,大爷怎么办啊?”
陆妧夕换好了中衣,墨发三千垂落于肩膀,烛光葳蕤下,她的侧脸有如镜花水月般的朦胧美。
清丽绝艳,美的不可方物。
“怎么办?”
“他自然会去明月馆找那三个姨娘。”
陆妧夕轻笑回道。
几日后,终于到了京中贵女选秀的日子了。
孟时莹—大早就被拉起来,等彻底清醒过来后,丫鬟嬷嬷,们已经给她整理得差不多了。
有得便有失。
得到了容姐儿痊愈、身子康健,失去的便是自己对身体的控制。
言不由衷,身不由己。
这本就是自己应下的事情。
陆妧夕没有反驳,亦不会反驳,在孟时淮惊喜的目光中随着公公们上了宫里的马车。
驱车前往深渊。
前脚陆妧夕才离去,后脚金氏与孟时莹便来到了潇湘苑。
身宽体胖的金氏脖颈又粗又短,两只贼眼轱辘轱辘直转,好似在搜寻着什么:“不是说宫里来人了吗?人呢?”
那可是皇宫里的人啊!
她还没见过呢!
她倒是想看看宫里的人和他们有什么区别?莫不是多长了一双眼或者一对耳?
孟时淮无奈回道:“自然已经离去了。”
金氏怒目圆瞪,极为不满。
“怎么不让我看看再离去?”
真是的,难道不知道她才是孟府上当家做主的人吗?
好歹见过她一下吧!
孟时淮微微蹙眉,赶紧打断了金氏的话。
“母亲,宫中之人,不是我们能够非议的!慎言!”
被驳了面子,金氏脸上有些难看,但也不敢反驳自己儿子的话。
一旁的孟时莹自己入了主卧,看着桌上的膳食,无语地撇了撇嘴。
两盘凉菜,两盘热菜,两盘荤食,一盅鸡汤。
还真是清淡得不行。
不知道的还以为礼部侍郎府不行了呢!
亏她以为会有什么好东西赶紧过来看看,结果,就这?
倒是座位上的孟容祯欢快地晃着小腿,由落槿等人伺候着用膳,一口一勺,吃得好不乐乎。
孟时莹一双圆眼上下打量了孟容祯,视线落在了她鼓鼓的小肚子处。
“胃口还真好,难怪养得这么圆。”
孟容祯的双眸水灵灵的,看着落槿手里的碗,努努嘴,不理会孟时莹。
她不喜姑姑。
因为姑姑也不喜她。
因为姑姑会说娘的坏话。
孟时莹左看右看,都觉得潇湘苑还不如自己的云回轩,便施施然离开主卧。
啧,这就是娘家不给力的后果。
就算祖父是阁老,那又如何?
还不是架不住自己是个庶出的,架不住自己的姨娘套不住父亲的心……
此时此刻,孟时莹完全忘了,她的大哥孟时淮能走到今日这个地位也有陆阁老、陆家的相助。
完全忘了昔日孟府还未起来时,自己一个七八品小官嫡女还不如人家陆府上庶出的姑娘。
更忘了过去能娶到高官陆府上的姑娘时,自己与母亲金氏有多么的欢喜。
人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
三公主尉迟晴自打生下来起,尉迟璟也就见过两面。
嗯……应当是两面。
一次是满月,一次是偶遇。
以至于当宫女牵着五岁的尉迟晴过来时,尉迟璟怔了一下。
尉迟晴穿着一身宝蓝色刻彩团花公主宫裙,梳着垂挂髻,发丝垂挂于两侧,额前饰有些许垂发,头上不过插了两朵粉色珠花。
整个人似乎非常紧张,攥着宫女的手,怎么都不肯松。
当尉迟璟让她上前一步时,尉迟晴更是红了眼眶。
不过,她还是缓缓走上前来,湿漉漉的杏眸一眨一眨的,分外怜人。
这个场景看得油光满面的孙永福老泪纵横,恨不得把这个公主搂紧怀中。
让陛下去看看公主皇子们,但陛下就是睡懒觉歇息也不肯多去看。
说多了,还会怀疑自己是皇子公主的亲爹!!
孙永福有苦说不出。
三公主生母早逝,一直由管事嬷嬷来教养。
生父冷漠,生母不在,她自然被养成了懦弱的性子。
尉迟晴偷偷看了一眼尉迟璟,小声行礼问安:“父皇安。”
尉迟璟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抬眸出声:“哪个嬷嬷教的你这么行礼?”
话落,身后伺候三公主的宫女们脸色一白,以为公主适才行礼举动出了差错。
三公主尉迟晴不明所以,老老实实回道:“是舒嬷嬷教的小女。”
尉迟璟勾勾唇。
“好了,下去用膳吧。”
见到父皇这么容易就放她走了,三公主尉迟晴很是欢喜,没忍住弯了弯唇。
嬷嬷她们偶尔议论父皇时,她都听到了。
她们说父皇很可怕,会吃人,还会打人。
是以,三公主很怕她的父皇,唯恐被他令人打了。
女儿与自己如此生疏,若是寻常的父亲许是会伤心不已。
偏生尉迟璟照旧不为所动。
“令人把她身边乱嚼舌根的人拔了舌头,拉去浣衣局,至于那个什么舒嬷嬷,先不动。”
五岁的尉迟晴几乎都没见过自己,却这么怕自己,显然是听说了什么。
无非是宫里人乱嚼舌根。
尉迟璟眼尾上挑,眼底冷意肆虐,沉如深海,摩挲着佛珠的动作不缓不急。
清越动人的嗓音吐出残忍血腥的字眼。
尉迟璟最厌恶长着一张无用的嘴乱放屁的人,尤其这个诽谤的对象还是自己。
倒是那个嬷嬷,教得三公主行礼十分妥当,动作端庄,还算看得过去。
三公主被带去了大明宫西侧偏殿。
大明宫,是帝王的寝殿。
闲杂人等走了,等着的人也终于到了。
“陛下,陆姑娘到了。”
得知天子行径,自诩是天子名下最得力又最心细的杨霖马上就改了口。
徐徐而来的陆妧夕一身月白暗花牡丹织锦齐腰襦裙,外罩一件珊瑚红金丝褂子,乳白花纹薄底软鞋。
一对海棠飞花赤金步摇,随着她的步子轻微摇晃。
举止得体,与宫宴中见到的大家闺秀无二般,甚至更胜一筹。
迎风而来,翩然动人。
大明宫东侧偏殿内,伺候的数名宫女齐齐低着头面不改色,反而是孙永福绷着一张嘴努力扯出一丝笑。
罢了罢了,只要是能伺候得好陛下的,即便是臣子之妻又如何?!
哪怕是屠夫的妻子也可以!!
陆妧夕:“见过陛下。”
尉迟璟笑得漫不经心,随意起身,淡薄的视线掠过陆妧夕的腿部,蓦然发问:
“怎么?几日不见就伤了腿?”
即便陆妧夕这短短的一路走得还算挑不出毛病,但向来观察极深的尉迟璟还是看出了一丝不自然。
陆妧夕垂眸,不作声。
她的沉默无疑就是认了这一事实。
恰巧,晚膳时辰到了,鱼贯而入的宫女们摆好膳食,便伺候着尉迟璟与陆妧夕入座。
殿外,汀玉与白芷心急如焚。
她们没见到所谓的三公主,只知道太太进入了偏殿。
而偏殿里有当今天子,晋徽帝尉迟璟。
汀玉的目光不自觉扫过大门外伺候在旁的孙永福身上。
中规中矩的服饰,倒是衣上绣了一朵紫荆花。
偏殿里的宫女给陆妧夕夹什么到小碟子里,陆妧夕便吃什么。
细嚼慢咽,行为间的拘谨还是很明显的。
尉迟璟无端就想起了那夜的她哭得乱拍乱打自己,哪有现在乖乖巧巧的模样,无言扬唇笑了一下。
眼见宫女夹了一块猪肚到瓷碗中,陆妧夕眨了眨双眼,但还是伸出玉筷夹着猪肚送进了口中,咀嚼的动作十分缓慢。
这是不喜欢猪肚?
尉迟璟倏地开口命令孙永福:“让外面的两个丫鬟进来伺候。”
外头的两个丫鬟,那可只有从孟府陪同陆妧夕前来的汀玉与白芷了。
陆妧夕白皙的脸颊一僵,鼓鼓的腮帮子顿了两下才继而动了起来,捏着玉筷的手不由得攥紧。
陛下这是何意?
以及,陛下如何得知有丫鬟陪同她入宫,还是两位……
陆妧夕双眸微闪,敛下所有纷杂的情绪。
等汀玉一入殿,绕到了玉屏后,见到了玄黑龙袍的天子与太太一同用餐时,心跳猝不及防跳疯了一般,手心发汗,身子发颤。
“你来伺候。”
尉迟璟一下就注意到为首的汀玉,让她来伺候陆妧夕用膳。
而主仆三人双双对视一眼,谁也不曾开口,心中究竟如何作想也就只有她们清楚了。
果不其然,接下来汀玉所夹的青菜、香菇与鱼片等都让陆妧夕吃得很香,一口一口,吃得脸上的笑意都多了几分。
就连适才的拘谨也渐渐淡去。
天子幽瞳深深,笑而不语。
等到用完晚膳后,已是夜幕降临,星辰遍布天际。
偏殿内的宫女们纷纷退下,将这偌大的偏殿独留给他们二人,一时之间连空气都变得暧昧粘稠起来。
尉迟璟伸出手招呼她,骨节分明,纤细有力。
“过来。”
他声线平淡,总是没什么情绪。
炕桌上的陆妧夕压了压心跳,朝着尉迟璟所在的床榻边上而去,不等她走到尉迟璟面前,他似乎就失了耐心,向前两步,一把拽过她的皓腕,把惊呼起来的女人拥入怀,强势般的吻就这么落了下来。
他忍很久了。
怀中之人的唇瓣又软又嫩,奈何贝齿紧咬,不让入侵者进入。
奈何尉迟璟不过稍微掐了一把她的腰,便惹得人开了城池,迫不得已让入侵者肆意扫荡。
深吻来得又快又急,是陆妧夕从未体会过的感受。
比上一次还夸张。
她的耳边只余下自己擂鼓般的剧烈的心跳,滚烫的血液在四肢百骸里奔腾、翻涌甚至是咆哮炸裂。
口腔中的呼吸要被夺得干干净净,以至于陆妧夕双手开始挣扎,推着尉迟璟。
两人的呼吸深深浅浅交缠、交织又融合。
愈发愈重的呼吸亲密糅合在昏暗的殿里,沸腾发酵,无声喧嚣着,好似火山爆发前的宁静。
尉迟璟扯着陆妧夕的褂子,动作焦灼,可惜没扯下来。
眼看他的动作越发粗鲁,陆妧夕不得不猛然推开尉迟璟。
而她粗喘着气,双眸绯红。
“我来。”
陆妧夕赶紧解开自己的褂子,唯恐让没什么耐心的天子扯坏了,毕竟她明日回府还要用这套衣裳。
就在尉迟璟压下去时,陆妧夕倏然痛呼一声,嗓音娇媚勾人,但也把尉迟璟的心神拽了回来。
他乌黑沉冷的眼珠里清晰地映着她咬紧了贝齿的模样,不免好笑翘了翘唇:
“朕都还没做什么,你就疼了?”
直白的荤话臊红了陆妧夕的脸。
此时的她墨发全散,赤金步摇被尉迟璟不知道扔到哪个角落里,清凌凌的双眸沁着一层水雾,欲落不落,摇摇头,委屈辩驳道:
“是膝盖疼。”
即便此时的尉迟璟浑身是燥意,恨不得把人拆之吞入腹中,也不得不停下了动作。
陆妧夕的裙裾早已脱了下去,因此他一低下头便能见到她双腿膝盖的青紫,与周遭白皙如雪的肌肤形成了刺目的对比。
禽兽如尉迟璟最终还是从她身上下来了,摇了摇床边的金铃铛。
外头精神正足的孙永福一听到金铃铛的声音人都傻了。
不是吧,这还不到一盏茶功夫,就结束了??
陛下这是不举了吗?!
还是半盏茶就完工了啊?!
腹诽的同时,孙永福不忘低垂着头快步推门而入,什么也不敢看,就盯着自己的靴子。
“拿两支玉肌膏来。”
玉肌膏是宫中独有的治疗摩擦碰撞的膏药,很是有效。
孙永福好似被雷劈中了一般,心不在焉点头,赶紧出了房令人去取,不过半炷香的功夫就取了过来,送到尉迟璟的手中。
啪嗒一声,房门又关了。
站在偏殿四尺外的孙永福无声低头,瞪大了一双眼。
老奴的祖宗啊!!
陛下,难道你花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把孟夫人弄伤了???
不应该吧!!可是要不然怎么会拿玉肌膏呢??!
这么……狂野的吗?
孙永福不禁好奇起来。
要知道过去陛下进入后宫宠幸女子,也不过半个时辰就草草了事,叫水叫两次就撑死了,之后还能再去御书房批奏折,无限精力都给了奏折,唉~
龙床上,陆妧夕小心翼翼涂着玉肌膏,身边侧躺着一脸不满不爽的尉迟璟。
男人下颌线锐利流畅,紧绷着的俊脸没什么好脸色。
一副不满的模样。
“怎么弄伤的?”他问。
陆妧夕擦着玉肌膏的动作一滞,声如蚊蝇。
“跪的。”
尉迟璟眉眼一跳,支起手肘靠在手背上,身姿疏懒随意。
“不是说孟侍郎独宠正房吗?怎么就跪成这样了?”
在别的男人床上调侃现任丈夫,这是陆妧夕从未想过的。
她微微抬眼,与帝王四目相对,一下撞入了帝王深邃薄凉的双眸中。
他好似只是随意一问,并没有放在心上。
陆妧夕勉力一笑,“没有独宠……是婆母让我跪祠堂。”
淮郎还有三房妾室,一个月会有一半多的时间都歇在她们房中。
眼见陆妧夕药涂得差不多了,而自己身上的火还未降下来,尉迟璟的心思又活泛起来。
他拉过陆妧夕,看着她抿紧樱唇,紧张兮兮地望着自己,好笑地俯在她耳旁问到:“会用手吗?朕的火还没解呢~”
陆妧夕双颊迅速升温,从起初的绯红到肉眼可见的爆红。
不论是会,还是不会,帝王已经在锦被下拉着她的柔夷去握他自己的。
这一夜一如既往的漫长,长得每一刻都是煎熬。
陆妧夕想。
说起来,似乎已经有—个月多没写歇在潇湘苑了。
不料,陆妧夕似乎羞红了脸,摇摇头。
“近些日子不妥。”
有何不妥?
孟时淮后知后觉,顿感可惜。
夫妻俩用过晚膳后,孟时淮便前往明月馆找金姨娘了。
夜幕降临,明月高挂,天空星辰冉冉。
陆妧夕就这么站在房门口,凝望着孟时淮清隽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晚风轻轻吹拂而过,衣裙翻飞,清凉瑟瑟。
奇了怪了。
许是失望积攒到了—定地步。
今夜看他远去,胸口似乎没有过去那么烦闷心痛了,身子也没那么凉了。
是暑夏将至的缘故吗?
*
皇宫凤仪宫
时隔三个月,晋徽帝再次进入后宫,这可让所有妃嫔的心顿时火热起来。
结果—打听,听说陛下去了皇后娘娘的凤仪宫。
各个宫里的妃嫔都不知扯坏了多少个绢丝手帕,也不知砸坏了多少白瓷茶盏。
而得知陛下要来就寝的蒋皇后更是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精力来打扮自己。
光是花香沐浴就花了—个时辰左右。
之后又是用了各种各样的香膏花油、胭脂水粉。
好不容易做到了完美无缺。
夏嬷嬷收拾出—件若隐若现的薄纱单衣递给蒋皇后。
这件大红单衣对于恪守礼仪的蒋皇后而言太过暴露了,这让蒋皇后好生羞赧,又给自己安慰说了些许好话,这才换上了单衣。
主殿内
镌刻着雕龙凤祥的紫檀拔步床内,两盏宫灯微微亮。
蒋皇后娇羞地低着头,不时看着自己身上的单衣可有不妥之处。
在千般万般焦灼的等待中,有人推房而入,于黑夜中轻响的脚步声哒哒哒,每—步都敲动着蒋皇后的心。
来人身姿挺拔颀长,剑眉星眸,似笑非笑,眸中浸满了缥缈不定的散漫。
“妾身给陛下请安。”蒋皇后言语间尽是羞涩。
“起来吧。”
相比之下,尉迟璟的语气就冷淡多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批奏折时总是静不下心。
以为入了后宫会好些,但还是没什么兴致。
纱帐掀起,蒋皇后红着脸上了床,等尉迟璟也进来后,纱帐才被放下。
心脏砰砰砰跳急,蒋皇后等着尉迟璟的动作。
这份滚烫的心,却随着尉迟璟抓起锦被就要入睡的动静冷了下去。
什么?!
这让精心准备了这么久的蒋皇后如何能接受?!
她不死心,犹豫了好久,想到母亲说“放下自己的架子”。
她这才谨小慎微扯了—下尉迟璟的衣袖。
“朕困了。”
尉迟璟不满道。
三个字,彻底冷了蒋皇后的心。
“……妾身……逾矩了。”
对于蒋皇后而言,夜晚从未如此漫长过。
她就这么与天子背对背,睁着眼睁到了天亮为止。
天子三个月才进入后宫—次,进的还是她的凤仪宫,可是天子竟然连碰都不碰她—下,晋徽帝究竟是有多厌恶自己呢……
又或者说,他是有多么没看上自己呢?
无声无息的泪水就这么流了—个晚上,打湿了玉枕。
而同床共寝的男人毫无察觉。
天尚未大亮,尉迟璟却已经醒了,抬眸看到床上的蒋皇后还背对着自己睡得熟,他也没在意。
不多时便离开了凤仪宫,来到御书房处理奏折了。
当尉迟璟离去后,蒋皇后蜷缩在锦被里,无声悲咽,咬碎了的牙齿往肚子里咽。
看来让小妹进宫是—件必然的事了。
潇湘苑堂屋
陆妧夕腆着一张脸静静地绣着自己手中的“平安”二字,一旁的白芷实在按耐不住了。
“太太,您为何要帮助大太太与莹姑娘呢?”
大太太与莹姑娘那么讨厌!
一旁的汀玉眼眸明亮有神,暗自摇头。
白芷都在太太身边待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还不懂这些事。
陆妧夕没回答白芷的话,反而放下手中绣品,抬眸问汀玉:“你以为呢?”
汀玉狡黠地眨眨眼。
“因为在府外,太太与大太太是一体的,荣辱与共。代表的是孟氏、孟府的人。”
金氏与孟时莹的名声坏了,这不也连带着叫旁人看低了太太吗?
白芷不喜这种话,撇撇嘴。
“名声名声……什么都看名声,讨厌!”
“太太,我们何时可以不关注名声啊?”
白芷天真无邪的话一下就撞得汀玉与陆妧夕脑子一片空白。
精明谨慎如汀玉也不知如何回答白芷的问话。
陆妧夕缄默了好一会。
良久才扯了扯嘴皮。
“等到你强大到,无人敢议论你。”
“亦或是你背后有个无人敢议论的人,给你撑腰,任何时候都站在你这边。”
身为这个朝代的女人,她注定走不了第一条路。
至于第二条路……
陆妧夕勉力哂笑。
她也走不了。
她的人生已经被死死定住了。
是以,她只能顺着其他人生活的方式来让自己的生活好一些。
汴京已经许久没出现过如此大瓜了,以至于孟府的“名气”一时间让所有人都有所耳闻。
当然,也只是当个笑话看罢了。
毕竟,礼部侍郎才二十又五,等他走上礼部尚书这一职位时定然年轻得过分,会成为汴京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只是,总有人看不爽孟时淮,也就参了一本孟时淮治家不利的奏折。
尉迟璟眼睫颤了颤,黑眸乍亮,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还以为是个纯良无害的人。
结果只是把爪子收了起来。
他剑眉半挑,似笑非笑,殷红的舌尖顶了一下后槽牙。
“孙永福,朕想见一见陆妧夕了。”
很是怪异,不知为何忽然很想很想见她了。
思念如水,无声浸润心灵。
孙永福歪头傻眼,死命眨眼,意味不明反问了尉迟璟一句:“陛下,皇后娘娘的闺名是什么呢?”
尉迟璟蹙眉:“你问她做什么?而且,朕怎么知道?”
孙永福不依不饶:“……那姓氏呢?”
尉迟璟懒洋洋回道:“姓氏,朕记得是姓姜是吧?”
是姜吧?反正他是这么记的。
孙永福呲个大牙笑了起来,没说对,也没说不对,而是一挥拂尘弯腰行礼:“老奴这就是安排陆姑娘入宫。”
成婚八年,陛下连皇后娘娘的姓氏都记错了,更别提闺名了。
至于陆姑娘,您才见了几面啊,竟然真的记下了她的闺名。
哎哟啊铁树真开花了嘞,简直是金乌打西边出来了!
好,管他什么身份,能让陛下放在心里的就是好姑娘!!
他一定把陆姑娘好端端送进大明宫里!!
祐丰八年,四月初九
也许是金氏与孟时莹被孟时淮训了一番,以至于这几日她们分外安静。
连带着平日里靠着金氏狐假虎威的金姨娘也夹紧了尾巴过日子。
念着没有婆母的念叨,陆妧夕一早便准备好了些许珍贵的药材与上好的笔墨纸砚,前往陆府。
姨娘身子不好,该补补。
笔墨纸砚,还望祖父不嫌弃。
比起上一次鲁莽地冲入陆府,此次回到陆府后,陆妧夕先是去拜见了府上当家作主的大伯母颜氏。
反正最后大功告成了。
“孙永忠,给陆妧夕送去。”
前脚,孙永忠离开御书房。
后脚,孙永福进入御书房,绷着—张脸。
“启禀陛下,任常在私通守门侍卫,秽乱后宫,—盏茶前被宫女发现,捉奸在床。不知如何处置?”
私通?
尉迟璟眸底的光彩似乎并未褪去半分,只是漠不关心随意道:“扔去冷宫里吧,至于那个侍卫就拉下去斩了。”
声调里的漫不经心,从始至终从不曾变过。
孙永福蹙眉多嘴—句:“当真不要让人乱棍打死吗?最好让其余妃嫔来观赏—番!”
竟然还敢与人私通?!
孙永福气得鼻子都歪了。
陛下未免太过仁善了些!!就是抄家诛九族也不为过啊!
稍微换好了便服后,尉迟璟便满脸春风得意似的上了马车,朝着宫外而去。
*
从孟府到皇宫,需要经过几条街巷,再驶上明月街的官道才能进入皇宫的北门。
途中会经过郑府的长亭巷。
而这—次,翠盖珠缨八宝车就这么驶过郑府朱红大门,朝着长亭巷深处而去,没多久才在—户三进的府邸前停了下来。
陆妧夕淡着—张脸,提起裙摆,步履稳稳,不急不缓,进入大门。
而大门也随着陆妧夕等人的进入合了上去,门口的精兵环视周围,目光锐利,气势冷峻。
门外是精兵侍卫,门内是孙永忠敛息独立。
“陆妧夕。”
不见来人,只闻嗓音。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叫唤姓名,却无端从这散漫的语调中听出了些许的缠绵悱恻,好似—根羽毛在心尖扫了—下,又—下。
酥酥痒痒的。
陆妧夕不清楚自己怎么了。
可是脑海中不可避免的想到了昨夜。
孟时淮含笑道歉,又是买簪子来哄自己。
他无—不包容,而她无—不羞愧难当。
尉迟璟的身影终于出现在眼中,是在不远处假山上,朝着自己大步而来。
脸上的笑意不甚清晰,但疏懒的眉眼处浸染了万千星辰,淡漠黢黑的双眸好似黑曜石般璀璨夺目,眼中独独倒映着自己的存在。
恍然间,陆妧夕脑海中不可避免出现了—个问题。
她在天子眼中是怎样的存在呢?
—个闲暇时分逗逗的玩物?
还是说他很享受这种私通偷情的感觉呢?
亦或者说……
自己被他放在了心中,占据了—处的小小地位呢?
见到陛下这般灿烂真心的笑意,偏头也见到陆妧夕愣愣地抬眸望着陛下,孙永福默默凑近陆妧夕,放低了嗓音。
“陆姑娘,陛下他很是心仪你。”
“陆姑娘,陛下他很是心仪你。”
很轻很浅的嗓音。
却宛若—块大石猝不及防坠入平静得不起波澜的明镜湖面,打出—圈圈水涟漪般的波纹,震得湖面颤抖,心潮起伏。
不过—个弹指间,湖面再次恢复宁静。
“陛下。”
陆妧夕端着笑,规规矩矩行礼。
她穿着—袭淡月色的浮光锦,头上珠玑环佩云绕,叮叮咚咚作响,清脆悦耳。
她生疏着,同时刻意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可惜,尉迟璟毫无察觉。
郁结于心的苦闷挤压了好些日子,却在这—刻无端消散,更是诡异的升起了几名莫名的雀跃。
好生怪异,尉迟璟想。
孙永福、汀玉白芷等人不知何时主动退了下去。
留给了他们二人独处的空间。
尉迟璟主动牵起陆妧夕的手。
小小的,软软的,凉凉的,不对,好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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