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用我的骨灰研制出了最新款蓝色烟花。
在婚后的第七年,顾长风用烟花在天空中写下青梅颜石榴的名字,两人在烟花下幸福拥吻时,我在这世上最后的一点痕迹也随着残留的火药一起消失在大海里。
我死后的第七天。
烟花厂爆炸,死伤无数,损失惨重,顾长风才想起了我。
他终于回了我们曾经的家,却是让我拿出存款为他收拾烂摊子。
“沈一心,夫妻一场,你若是能帮我度过这次危机,我就重新考虑我们的婚姻关系。”
我想告诉他,不必了。
可是,我早就死了。
顾长风到处找不到我,暴怒的他砸开了我的保险柜。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
冰冷的铁柜里只有一张薄薄的风险告知书……1.接到认尸电话时,顾长风正在给颜石榴当素描模特。
听到我的名字他眼中立刻涌上怒气,却还是压制着声音怕打扰了作画的人。
“死了?
死了就死了,火化了再找我。”
工作人员照做,我的尸体变成骨灰后,他们又拨了几通电话才终于见到了顾长风。
他穿着明艳的酒红色衬衫,松着领带敞开领口。
随意的样子与此处格格不入。
顾长风漫不经心地接过我的骨灰盒子,夹在胳膊下面。
盒子随时有掉落的可能。
“这真是沈一心的骨灰?”
“她给你们多少钱让你们这么配合她?”
“演得不错,比不少演员演的都好。”
他抬手擦了擦眼底并不存在的眼泪,讥笑着开口。
“我差点就信了,毕竟距离她上次割腕才过去不到一个月。”
两个工作人员面面相觑,只当顾长风是悲痛过度失了心智的家属。
“请您节哀。”
顾长风却满眼嘲弄地点点头,夹着我的骨灰盒子扬长而去。
一坐上车,顾长风迫不及待地发了几条语音给我。
“沈一心,耍脾气也要有个限度,这次的把戏很专业但是依然很失败。”
“我每天工作已经很累了,还要每个月陪你玩一次自杀小游戏吗?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懂事了?”
“你信不信,即使你真死了也阻止不了我要批量生产蓝色烟花,你不支持我也没关系,会有人一直支持我的。”
他说完,手机穿透我虚无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副驾驶座位的骨灰盒子上。
我望着他那张再熟悉不过的侧脸,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
信,怎么会不信呢?
因为我真的已经死了呀。
我的骨灰盒子被顾长风随手丢在他的实验室里,被打翻的骨灰混在一堆火药粉里。
他一头扎进烟花设计的工作里,无暇再顾及我。
我看着墙上烟花秀的倒计时,显示就在明天。
顾长风抓紧时间进行收尾工作,最后他竟毫不在意地将混合了骨灰的火药也拿去用了。
已是幽魂的我拼命呼喊阻止却都是徒劳。
一番埋头苦干后,顾长风在烟花箱子上认真写下这款烟花的名字:十六。
这时手机显示着来电,备注也是十六。
熟悉的女声传来。
“长风,什么时候回来吃饭呢?
饭菜要凉了。”
顾长风满意地看着桌上的烟花。
“我这就回去。”
这温馨的家常对话让我自己都要忘了我才是顾长风名正言顺结婚七年的妻子!
他们过着像夫妻一样的日子,我的骨灰却被做成了烟花来见证他们的幸福!
一时间,我破裂的身体到处都散发着黑气。
2.第二天天色刚一黑下来,顾长风的车就停在了海边。
远处,蓝色的火花流泻而下,像是破碎的星星。
又一簇蓝色的烟花升空,在漆黑的夜空上呈现着“十六”的字样。
原来顾长风连夜赶制的烟花是给他小青梅颜石榴的特别礼物。
咸湿的海风穿透我虚无的身体,将我的眼泪带走化为了海水。
我终于变成了这个世界的旁观者,偷窥着别人的幸福。
顾长风揽着颜石榴立在海岸边。
娇小的女人又惊又喜。
“长风,我早说过你一定行的。”
受到鼓励的顾长风看起来更加意气风发。
眼睛亮的发光。
“还好有你石榴,只有你愿意相信我支持我,不像别人,只会泼我冷水。”
他指着天空,满脸傲气。
“所以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不只是烟花,顾长风的车后备箱里装满了娇艳的红玫瑰,四周点缀的灯带亮得刺眼。
路过的行人纷纷感叹。
烟花加玫瑰,真是好浪漫的一场求婚。
声声祝福让浓郁的玫瑰在我的眼里渐渐红得发黑。
还记得当初我满心期待地向顾长风要一场红玫瑰主题的婚礼时,他曾满眼鄙夷地吐槽着红玫瑰艳俗。
拒绝了我。
而如今在他的爱车里塞满了这艳俗之物,他却甘之如饴。
或许我早该察觉,爱的誓言早已变质,没有人是突然烂掉的。
我下意识捂紧刺痛的心口。
看着颜石榴满眼感动,毫不犹豫地以一个长吻作为了回答。
顾长风抬着手僵在原地,终究是没有推开面前的女人。
看着这一幕,我心如刀绞。
天上掉落的烟火好似在我的心头灼烧。
将我和顾长风来之不易的十年过往也烧得噼里啪啦。
脱离了女人温柔的怀抱,顾长风举起手机录下一段段烟花视频。
点开和我的聊天页面一一发送。
除了视频,他懒得再多输入任何一个字。
因为他的手正紧紧牵着身侧的女人。
他此时想起我不是要与我分享而是为了打我的脸。
没错,我这个与他相识相伴十年的妻子就是顾长风口中的‘只会泼他冷水的别人’。
作为一名烟花设计师。
我深知蓝色烟花珍贵少见的原因是其制作成本高,且易燃易爆炸。
为此,我一向是不同意顾长风大批量生产蓝色烟花。
但顾长风却说,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
他斥责我胆小多疑没有眼界,不配参与他走向国际的宏图伟业。
于是,我们开始频频吵架。
直到顾长风的拥护者,他小青梅颜石榴的出现。
我们彻底分居。
只是那时我天真地以为,两个人冷静冷静就过去了。
却没想到,我死后,在我们婚后的第七年,我的丈夫用烟花在天空中写下小青梅的名字,两人在烟花下幸福拥吻时,我在这世上最后的一点痕迹也随着残留的火药一起消失在大海里。
我看向颜石榴的目光中不仅有她插足我和顾长风感情的怨,更有她开车冲撞我的恨!
正是这副娇小的身躯把我骗去四下无人的山区后将我反复碾压,又恍若无事地逃之大吉!
3.许是因为久久没有收到我表示惊叹的回复,时隔一个月顾长风终于给我打了电话。
五六个没有回应的电话后,他开始变得不耐烦。
我盯着他拧在一起的眉头,心中落寞。
多年前,那个在除夕给我打九十九个电话只为了说一句新年快乐的顾长风终究是不见了。
信息栏忽然弹出日期提醒,标记着今天是我来例假的日子。
因为我每次痛经都会疼得几近昏厥,顾长风才设置了提醒。
从前,每个月到了这几天,无论他多么忙都会时时照看我。
我并不是什么特殊的体质,痛经难忍还是因为顾长风才有的。
多年前因为经验不足,我们创业后的第一次烟花秀就失败了,反响惨谈还花光了存款。
顾长风接受不了打击,在大雪纷飞的冬天走进了大海里。
为了阻止他,我在刺骨的海水里被海浪扑倒一次又一次。
尽管如此,我还是坚持哆嗦着双唇,说尽鼓励他、让他不放弃继续努力的话。
那时我们俩就像是没根的浮萍,一边接受着社会的毒打,一边努力地想在这座城市留下来。
落下痛经的毛病以后,每次发作头冒冷汗时,顾长风总是眼冒泪花,他绞尽脑汁,鞍前马后只为了让我好受一些。
但颜石榴回来后,一切都变了。
我和他连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机会都少之又少,更不要说关心我的痛经。
如今他对我的挂念怕是只剩下这个忘记删除的例假提醒。
我自嘲着,原来苦尽甘来的婚姻竟也躲不过七年之痒,却发现顾长风又点开了和我的聊天页面。
这一刻,我还是会情不自禁地飘到他身边。
情不自禁地遐想。
这个日子……他还是会关心我的吧?
“为什么不回消息也不接电话?”
“我不在的时候你倒是很忙得很啊。”
“明天买些画画的工具送到工作室,这方面你比较懂。”
我努力地想在这字里行间看出一些关心的意味。
烟花炸裂的巨大声音充斥在我的耳畔。
颜石榴说出口的话却字字清晰,给我重重一击。
“长风,我现在才开始学画画会不会太晚了?”
“沈姐姐会画画会设计,喝酒也是一把好手,我身体不好,真是什么都不如她。”
“她那样面面俱到的女人才配得上你。”
颜石榴说着夸赞我的话,眼里流露出的却是狠厉。
但仅一瞬,她又换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立刻激发了顾长风的保护欲。
男人深情地望着她,像是在婚礼仪式上说‘我愿意’时的那般虔诚。
“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我都会无条件支持你。”
“还有,女人喝酒可不是什么好事哦,你还是乖乖喝牛奶吧。”
我瞬间从自欺欺人的遐想中醒来。
望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脸,想看看他还有几分似从前。
从前,他可不是这么说的。
创业初期,工作室人手紧缺。
我一个人做着管账,设计,采购,招待甚至是秘书和后勤的工作。
为了拉赞助谈生意,我在连绵不断的酒桌上练酒量,只因为顾长风酒精过敏又喝酒胃疼。
我在卫生间吐得昏天黑地时从来不知道顾长风原来是讨厌女人喝酒的。
望着浩瀚无垠的海面,我第一次后悔救了他。
那天,我就应该让顾长风死在海里的。
4.顾长风和颜石榴在西餐厅碰杯时,仓库工人突然打来电话。
烟花厂爆炸了。
屋顶正在起火,所幸是夜间没有工人受伤。
顾长风霍然起身,带倒了红酒瓶,引来众人的目光。
我却大笑起来。
蓝色烟花之所以价高除了制作成本高的原因以外还因为储存条件苛刻。
它所需要的特殊材料稳定性差,所以相对其他烟花,蓝色烟花更难储存,极易燃烧,有一定的危险性。
我曾再三劝告顾长风我们仓库目前还不具备储存蓝色烟花的条件。
大量生产储存势必会出现问题。
没想到,真被我说中了。
顾长风一赶到仓库就被漫天的黑烟眯了眼睛。
噼里啪啦地爆裂声和叫喊声不绝于耳。
顾长风在现场处理了三天三夜,大火才终于被彻底扑灭。
消防员一个个都累得直不起身。
等待着顾长风的是厚厚一沓的损失清算和周边商户的赔偿问题。
焦头烂额的顾长风无视了颜石榴打来的数十个电话,又点开了我依旧没有回复的聊天界面。
“一心,夫妻一场,你若是能帮我度过这次危机,我就重新考虑我们的婚姻关系。”
没有得到我的回应,顾长风反复输入删除后,选择了直接回家找我。
毕竟他一个人拿不出那么多的钱。
在我们俩的婚房没有找到人后他又来到了我自己的公寓。
一遍遍的敲门声响起,他面前的门始终没有打开。
倒是隔壁住户开了条门缝,邻居阿姨制止了他又要落在门上的动作。
“别敲了,屋里没人。”
“人死了,一个星期前就死了。”
顾长风皱着眉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瞎说什么呢!
这屋里住的是我老婆!
她死没死的我能不知道吗?”
阿姨也拔高了声音。
“我认得这姑娘。
我在医院里亲眼看到的,还能有假!”
“还口口声声喊着老婆?
连枕边人死了都不知道,真是笑话!”
“此刻这人怕是都已经化成灰了!
你想认也认不出了!”
提到骨灰,顾长风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脸忽然白了下去。
他呼吸急促又是敲门又是胡乱地试着密码。
最后他终于用自己的生日成功地打开了门。
满室的黑暗让顾长风的声音又慌乱了几分。
“沈一心,自杀不能阻止我,你又开始跟我玩失踪了是吗?”
他随手开了灯,一边叫着我的名字一边跌跌撞撞地推开每个房间的门。
顾长风在我的卧室停下来,轻车熟路地打开我的床头柜。
里面藏着一个保险柜。
密码只有我自己知道。
顾长风多次尝试失败后,气急败坏的他找出了工具箱,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开了保险柜。
小区安保做得很好,当初买个保险柜也是图个心理安慰,所以质量一般。
然而,顾长风没想到的是。
冰冷的铁柜里只有一张薄薄的风险告知书。
上面清晰地罗列了生产蓝色烟花的注意事项,我曾反复拿给顾长风看但都被他打退回来。
见他如此执着,后来我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将它锁进了柜子里。
顾长风捏着纸张,额头上的青筋暴起,颓废地坐在地上。
“沈一心,如你所愿,仓库炸了,你快出来看我的笑话吧。”
很久之后,他才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打开最后一个房间。
那里面是让他终生难忘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