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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术林海徐广涛完结文

卷帘西风666 著

女频言情连载

林海淡淡一笑:“我又不是纸糊的,没那么娇贵,明天的会是杨书记亲自主持,他这个人对工作抠得非常细,提前做些功课,免得到时候一问三不知。”王心莲哦了声,也不敢再说什么,给他倒了杯热水,然后便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你坐着干嘛,赶紧回去休息吧。”林海头也不抬的说了句。王心莲摇了摇头,柔声说道:“没事,我也睡不着,陪你坐会儿。”林海想了想:“也好,我正好有事要问你。”“什么事?”“关于那个关帝庙的,具体在什么位置,什么时候兴建的,目前的情况如何?还有老爷岭地区的土特产都有什么,经济价值怎样?林下参种植,在林场推广的可能性有多大,前期都需要投入多大?老爷岭林区的交通状况如何......”他的话还没等说完,就被王心莲笑着...

主角:林海徐广涛   更新:2025-02-13 14:4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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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林海徐广涛的女频言情小说《官术林海徐广涛完结文》,由网络作家“卷帘西风666”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林海淡淡一笑:“我又不是纸糊的,没那么娇贵,明天的会是杨书记亲自主持,他这个人对工作抠得非常细,提前做些功课,免得到时候一问三不知。”王心莲哦了声,也不敢再说什么,给他倒了杯热水,然后便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你坐着干嘛,赶紧回去休息吧。”林海头也不抬的说了句。王心莲摇了摇头,柔声说道:“没事,我也睡不着,陪你坐会儿。”林海想了想:“也好,我正好有事要问你。”“什么事?”“关于那个关帝庙的,具体在什么位置,什么时候兴建的,目前的情况如何?还有老爷岭地区的土特产都有什么,经济价值怎样?林下参种植,在林场推广的可能性有多大,前期都需要投入多大?老爷岭林区的交通状况如何......”他的话还没等说完,就被王心莲笑着...

《官术林海徐广涛完结文》精彩片段


林海淡淡一笑:“我又不是纸糊的,没那么娇贵,明天的会是杨书记亲自主持,他这个人对工作抠得非常细,提前做些功课,免得到时候一问三不知。”

王心莲哦了声,也不敢再说什么,给他倒了杯热水,然后便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坐着干嘛,赶紧回去休息吧。”林海头也不抬的说了句。

王心莲摇了摇头,柔声说道:“没事,我也睡不着,陪你坐会儿。”

林海想了想:“也好,我正好有事要问你。”

“什么事?”

“关于那个关帝庙的,具体在什么位置,什么时候兴建的,目前的情况如何?还有老爷岭地区的土特产都有什么,经济价值怎样?林下参种植,在林场推广的可能性有多大,前期都需要投入多大?老爷岭林区的交通状况如何......”

他的话还没等说完,就被王心莲笑着打断了:“等一下,你问得太专业了,我哪里能知道这么多呀?”

“没事,知道多少就说多少,不瞎说就可以。”

王心莲皱着眉头:“我知道得太少了,而且也不敢保证准确性,如果是咱俩闲聊倒也无所谓,可你要是在会上谈的话,万一有错误的地方,岂不很被动。”

确实如此,林海听罢,也是不住的挠头。

见他有些失望,王心莲连忙说道:“你可以问老高和贺远呀,他们俩都是老护林员了,对这一带非常熟悉,最有发言权了。”

我靠,咋把这两个能人给忘了呢,他心中暗道,于是拿起手机便拨通了老高的电话,完全忘记现在已经是午夜时分了。

电话刚响了一声,老高就接了起来,这家伙居然还没睡。

“林主任,是有啥状况嘛?”大半夜的突然打电话,老高明显很紧张。

“没事,告诉你个好消息,误餐补助和交通补助今天都发了,你们俩回来就可以领钱了。”林海笑着道。

老高嘿嘿笑着道:“我们都听说了,林主任,你真牛逼,贺老六这回算是栽了。”

林海很平静:“那件事都过去了,不要再提了,你们那边怎么样,办得顺利嘛?”

“非常顺利,你那个朋友很给力,替我们想得可周全了,验资程序也省略了,总之一切从简,明天上午,营业执照就能办下来。”

林海连说了几个好,然后又道:“这么晚打电话,是有几个问题请教下。”说完,便把刚才问王心莲的,又重复了一遍。

还真别说,这两位老资格的护林员确实有两下子,基本上是问一答十,讲得头头是道,甚至有些林海没想到的也都一股脑的给说了出来。

林海边听边记,一口气聊了个把小时,总算告一段落了。

放下电话,他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王心莲竟然靠着椅子上睡着了。

柔和的灯光洒在那充满活力的身体上,令本就白皙的皮肤显得愈发细腻,一缕头发垂下来,将清秀的面庞遮挡住了些,看上去更有种朦朦胧胧的美。她的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放在小腹处,宛如一幅唯美的油画,那种未经雕琢和装饰的美,自然而纯真,像山间流淌的泉水,清澈透底,没有一丝杂质,令人怦然心动。

林海凝视片刻,缓缓的站起身,取了件衣服,轻轻的搭在了她的身上。

王心莲瞬间惊醒,林海略有些慌张,连忙解释道:“我看你睡着了,怕着凉......”

“我知道的。”王心莲轻声说道:“你也早点睡吧。”说完,低下头,摆弄着自己的衣角,似乎有点局促不安。


林海没想到贺老六居然能主动打来电话,有些诧异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

贺老六哈哈一笑:“是林业站老梁告诉我的,我是林场的职工,领导来了,必须得主动问候下呀。”

“你太客气了,谢谢啊。”林海平静的回道。

“已经很失礼了,林主任新官上任,理应隆重庆祝下的,可偏巧遇到这么个鬼天气,只能先耍个嘴皮子了,别挑理啊。”贺老六不紧不慢的说着,显然是有备而来。

林海想了想,不出所料的话,贺老六的这个电话,应该与自己刚刚去仓库有关,于是不慌不忙的说:“怎么会呢,你想多了。”

“那就好,这样吧,林主任,明天晚上,我在镇上的万福酒店摆一桌,给你接风洗尘,顺便也认识下,怎么样,不会不给面子吧?”

这句话说得软中带硬,听着不那么入耳。

林海略微思忖片刻,淡淡的道:“有人请客,为啥要不给面子呢,那就一言为定。”

“好,爽快,我就喜欢你这样性格的,咱俩对脾气!”贺老六笑着说道:“到时候我去接你,咱们见面再聊。”

放下电话,林海一只手捏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自己刚去仓库看了眼,贺老六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这当然不是偶然的,明天的晚饭,就算不是鸿门宴,至少也是打算给我来个下马威,而且,这家伙与徐广涛穿一条裤子,搞不好还会有什么更阴损的后招,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当然,躲着不见也不是办法,所谓既来之则安之,要想在林场站稳脚跟,早晚得跟这家伙过招,既然主动送上门来,倒也省得我到处找他去了。

这样想着,起身走到窗前,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已经停了,乌云散去,一钩弯月挂在深邃的夜空之中,将冰冷的月光洒向起伏的群山。

他走到楼外,大口呼吸着潮湿而清新的空气。呼啸的山风拂过,将头发吹得凌乱,阵阵松涛犹如擂响的战鼓,不由得心生豪迈。正踌躇满志之际,几句二人转小调却不知从何处随风飘了过来,粗鄙不堪的歌词把那点豪迈瞬间就冲得七零八落。

急三火四进了屋哟,就把妹儿的裤子脱;

一双手儿没处放哟,急得心里像着火。

......

我靠,谁这么有才啊,荒山野岭大半夜的,居然还唱起了黄腔!有心循声过去看个究竟,但那歌声却被呼啸的山风吹散,忽远忽近的,也辨不清方向,只好作罢了。

然而,那几句二人转歌词,却如同有魔力似的,一个劲儿往脑子里钻,抬头看了眼二楼,发现灯还亮着,忽然有种莫名其妙的冲动。

奶奶的,今天这是咋了,总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还是回去睡觉吧,他在心里嘟囔了句。

这一宿,他睡得很不踏实,也许是因为刚换了地方,也许是因为三把椅子拼成的临时床实在不舒服,总之辗转反侧,一直折腾到快天亮,这才勉强迷糊了一会。

他是被一阵扑鼻的香味唤醒的,睁开眼睛,却发现王心莲正轻手轻脚的将一盘菜放在餐桌上,于是连忙翻身坐起。

“几点了。”他揉着惺忪的睡眼问了句。

“六点刚过。”王心莲回道:“是不是吵到你了。”

他笑了下:“没,是菜太香了,把我给馋醒了。”说着,便站了起来。

三十二岁,身体健康,没结婚。

这样的男人,早晨起来,基本都处于一种很雄壮的姿态,医学上称之为晨勃。林海独居很久,自己一个人,当然没有什么避讳,可今天的场景换了,就有点不那么合适了。

两人面对面站在,那傲然挺立的家伙一目了然,想假装看不见都难。

王心莲的脸微微一红,抿着嘴扑哧下笑了,林海则尴尬异常,抓起衣服挡在下面,两步就窜了出去。

“洗把脸就下来吃饭吧。”王心莲在身后喊了句。

他含含糊糊的答应了声,快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穿戴整齐后,心还砰砰跳个不停。

房间里被收拾得一尘不染,那件白色T恤和运动长裤,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椅子上,他伸手拿起来,依稀感觉还有股淡淡的幽香。

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他连忙将衣服放回原处,把脸盆和毛巾抓在手里。

房门开了,王心莲拎着个水壶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

“这有热水,洗把脸吧。”说着,将热水倒进脸盆里。

林海多少还有些窘迫:“这个......别忙活了,我在家也就用凉水。”

王心莲也不吱声,转身把那几件衣服拿了,便往门外走去。

“干嘛,你拿走了,我穿什么呀?”他问。

王心莲浅浅一笑:“我洗干净再给你拿回来。”

“不用的,我没那么多讲究的。”林海说道。

“那怎么行呢!你就别管了。”王心莲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简单洗漱之后,林海下了楼,碗筷已经摆好了,他也没客气,坐下便吃了起来。

“慢点,别烫着。”王心莲柔声说道。

他确实被烫了下,于是憨笑着放下碗,问道:“对了,昨天晚上我听到有人唱二人转,这是咋回事?”

王心莲淡淡的道:“肯定是张大鼻子,他喝多了就爱嚎几嗓子。”

林海一愣:“大半夜的,他不回家,在这荒山野岭嚎什么啊?”

“他就住在前面的关帝庙里呀。”王心莲说道。

“住在庙里?”林海很是诧异:“他是出家人?”

王心莲摇了摇头:“不是,他在村子里有房子,但十年前就搬到关帝庙了,谁劝也不听,后来大家也就习惯了。”

“那他家人呢?也住庙里?”

王心莲叹了口气:“他一辈子没结婚,七十多岁了,还是一个人过,大家都说他精神不正常,可我爹却说,他是个有大学问的人,我也不太懂。”

林海颇有些好奇,正想再问几句,外面却突然传来一阵三轮车独有的突突声。他还以为是老高来了,连忙起身往窗外望去,却发现是两台农用车,冒着黑烟开进了林场的大门,车厢上蒙着苫布,直奔仓库方向驶去。

“这是附近村民送蕨菜的车。”王心莲喃喃的道。

林海看着两台农用车的背影:“不是贺老六去收吗?”

“以前都是挨个村子收的,自从贺老六垄断之后,就都得村民自己送了,不送就只能烂在家里了。”王心莲苦笑着道。

原来如此......


“我们综合科满足推荐条件的就是林海同志,如果大家没有异议,那就这么定了啊。”徐广涛很认真的说道。

林海冷冷的插了句:“请问徐科长,县委如此大张旗鼓的选拔干部,是要充实到哪个基层岗位啊?”

“看到了嘛,林海同志的特点就是比较鸡贼,生怕自己吃亏,凡事必须问明白,大家得多学习这种较真的精神啊。”徐广涛说道,话虽然略带贬义,但用得完全是开玩笑的语气,啥毛病都挑不出来。

林海也懒得计较,只是淡淡一笑。

徐广涛接着说道:“这个岗位非常重要,是怀远书记亲自点将,前途远大,未来可期。”

先渲染了一番之后,这才将结果说了出来。

怀远书记是县委书记杨怀远,黄岭县的一把手。刚刚上任半年,上周,他去黄岭县老爷岭国营林场调研,对林场的无序状态非常不满,当即指示县委组织部,从机关选拔一名年轻有为的干部到国营林场任职。

众人听罢,都面面相觑,林海更是脑袋嗡的一声,差点直接跳起来。

奶奶的,这哪里是天上掉馅饼,分明是飞来横祸啊,表面上看似提拔,其实跟发配差不多!怪不得徐广涛把馅饼硬塞到我的手里,闹了半天是公报私仇,变着法儿的整我呢!他在心里恨恨的想。

老爷岭国营林场位于黄岭县西南的大山深处,距县城五十多公里,山高林密,交通不便,连车都不通,前任林场主任王增全因病去世之后,职务一直空缺着。

别的职务空下来,动作稍微慢点都可能被抢走,而这个职务却始终无人问津,究其原因,条件艰苦是一方面,另外最担心的是怕一旦干上,就很难调回县里了。

林海的脑子飞快的转着,对局势迅速做出了判断。

原则上是可以拒绝被推荐的,但需要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否则,徐广涛的大帽子立刻就得扣过来,什么对工作挑肥拣瘦,不响应县委号召,政治觉悟低下,没有责任感和使命感等等,冠冕堂皇,很难反驳。

这样想着,他不慌不忙的说道:“我一直做文字工作,对林业一窍不通,推荐我去林场,这不是瞎胡闹嘛?工作干不好,个人荣辱无所谓,关键会给国家财产造成损失呀!”

徐广涛却把脸一沉:“业务不熟可以学,以你的聪明和才干,还不是分分钟搞定啊,再说,现在是封山育林期间,林场也没什么具体业务,主要工作就是抓好安全就可以。”

“安全也不是闹着玩的呀!”林海回了一句。

“当然不是闹着玩的呀,所以才有这么多要求啊,否则的话,随便在当地找个农民不就行了吗,杨书记看中得是干部的政治素质和工作态度,你完全符合要求。”徐广涛步步紧逼。

林海沉吟片刻,皱着眉头说道:“可是,选拔林场主任,应该是林业局负责推荐吧,怎么轮到县委办公室了呢,这也太不靠谱了吧。”

徐广涛冷笑一声:“话可不能乱说呀,这是杨书记亲自拍的板,要不,你当面去问问他?”

林海一时无语。

徐广涛见状,继续说道:“去年11.7大火之后,杨书记对林业局的班子非常不满,之所以从县委县政府机关选拔干部,也是给他们个警示,你可千万别拿豆包不当干粮,如果在林场主任的位置上干出点成绩,几年之后,没准能提拔个林业局局长呢!”

去年十一月七号,黄岭县龙潭乡山林发生重大火灾,过火林木面积高达一千多亩,导致两人死亡,直接经济损失五千余万元,事后查明,火灾原因系附近村民在承包山林中砍伐时随手丢弃的烟头所致。犯罪嫌疑人当即被捕,当地林业站的站长因渎职罪被依法追究责任,龙潭乡以及黄岭县主管林业的领导也被免职。

当时杨怀远刚刚上任两个多月,这起大火,无异于迎头给了新书记一记闷棍,肯定恨得牙根痒痒,未来肯定要对林业局的班子进行彻底的调整,但要说林海有可能被提拔为林业局局长,那纯属忽悠之词。

“许科长,我还是觉得不妥。”林海坚决的说道:“我确实不适合这个岗位,这与政治觉悟无关,完全是出于对组织和国有资产负责的态度,如果非要推荐的话,我个人持保留意见。”

徐广涛斜了他一眼:“适合不适合,是组织部门考虑的事,你参加工作十多了,早就该提拔了,我这可是一片好心啊。”

我靠!这招挺狠啊,把我摁得死死的,想推都推不开,林海暗暗的想。

“我能考虑下吗?”他沉吟着问。

徐广涛哈哈一笑:“可以考虑,但时间不能太长,杨书记下的命令是,48小时之内必须把推荐人选报到组织部。其实,我觉得没什么可考虑的,咱们推荐上去,组织部还未必通过呢,只是个候选人而已。反正我是一片好心,你不稀罕无所谓,但万一传到杨书记耳朵里,问题可能就严重了,他的作风,你应该清楚。”

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林海已经听出了话外之意。

如果拒绝,消息立刻就会添油加醋的被汇报上去,杨书记上任不久,正是需要立威的时刻,一旦得知自己的命令无法得到贯彻,势必会大发雷霆。

不是对工作挑肥拣瘦嘛,那就给你个更瘦的!不去,不服从组织安排,这在体制内是个足以压死人的罪名;去,那就等着遭罪吧,至少在杨书记的任期之内,是休想翻过身的。

相比而言,先答应下来也未尝不可,毕竟,自己只是被推荐的候选人之一,并非正式任命,还有回旋的余地。

这样想着,于是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心里有些苦涩。

在县委干了十年,天天盼着有提拔的机会,可提拔的机会终于来了,却没想到竟然是个坑,真有点黑色幽默的味道啊。

见他沉默不语,徐广涛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对推荐人选没有异议,咱们就举手表决吧。”

会议室里非常安静,只有两三个人举手,其他人似乎有些犹豫,明显在观望。

见举手的人不多,徐广涛微微皱了下眉头,开玩笑的说道:“林海啊,看来你这人缘不咋样啊,同志们对你都有看法嘛。”

话音刚落,综合科的老刘苦笑着接过了话茬:“小林啊,我是这样想的,机会还是很难得的,毕竟是往上走一步嘛,我想被推荐,还没这个资格呢,对吧?”说完,缓缓的举起了手。

老刘是科里年龄最大的同事,五十多岁了,为人谦和忠厚,大家都拿他当老大哥。见他表态了,剩下的人也都纷纷举起了手。

“非常好,全票通过,那就这样,我马上就把推荐结果汇报上去了。”徐广涛说完,起身扬长而去。

正常情况下,接下来发生的场面应该是这样的,大家围拢上来,纷纷对林海表示祝贺,并说一些虚头巴脑的话,但实际上,谁也没吱声,众人只是低着头默默离开了,只有老刘在路过林海身边时,意味深长的拍了下他的肩膀。


整整一天,不断有送蕨菜的农用车开进林场,将通往仓库的小路碾出两条深深的车辙,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尾气味道,久久不曾散去,中午时分,由于一台车陷在了烂泥中,导致道路被堵了半个多小时,场面混乱不堪。

林海站在窗口,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切,在心里把自己的计划反复推演了几个来回,对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都做了充分的预案。

下午四点半,他的手机响了,低头一瞧,是贺老六的来电,于是便接了起来。

“你好林主任,你在单位嘛?”听筒里传来贺老六那沙哑的声音。

“我在。”他道。

“你下楼吧,车马上就到。”贺老六说道。

放下电话,没过五分钟,那台福特猛禽便开了进来。林海没有着急,他换了身干净衣服,然后拿出一只录音笔,调试好了之后放进裤兜,这才慢悠悠的下了楼。

司机是个年轻人,头发染成非常夸张的金色,与他黑黝黝的皮肤极其不协调,看上去有些滑稽。

金毛没有下车,只是降下车窗,朝他微微点了下头,神态很是倨傲,林海倒是很客气,连连说了几句辛苦,然后才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车子随即启动,一路呼啸着开出了林场大门。

福特猛禽这种舒适性和实用性兼顾的车辆,非常适合在林区使用,坑坑洼洼泥泞不堪的道路对它而言都不是问题,一路飞驰,只用二十多分钟,便开进了老爷岭镇。

由于地处偏远,交通不便,在全县的二十六个乡镇中,老爷岭镇属于经济落后地区,但经济落后似乎对餐饮娱乐业的影响不大。

街道两侧,规模比较大的饭店就有五六多家,装修虽然算不上豪华,但也都有浓郁的乡土气息,从门口停着的车辆上看,生意应该都挺不错,相比之下,镇政府的办公楼显得有些破败,多处外墙砖脱落,远远望去,跟打了补丁的破衣服差不多。

猛禽拐进一个农家大院。

院子与镇派出所一墙之隔,非常宽敞,沥青地面,整洁规矩。迎面一排房子,青砖红瓦,很是气派。

车子刚刚停下,贺老六便笑吟吟的迎了上来,他没穿上午那身行头,而是换了身西装,雪白的衬衣,皮鞋铮亮,栓狗粗的大金链子也不见了,远远看去,人模狗样的,还真有点商务人士的派头。

林海下了车,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笑着道:“咋穿得这么正式呢?”

贺老六哈哈一笑:“和领导吃饭嘛,必须正式呀,哪能打扮得跟社会人似的,那成何体统。”说着,拉着林海的胳膊,便往屋里走去。一边走,一边热情的介绍道:“这儿和县里没法比,条件一般,但很有特色。”

“是嘛,什么特色?”林海问。

“一会你就知道了,保证是你喜欢的那种特色。”贺老六神秘的说道。

屋子里的陈设非常简单,一铺大炕,上面铺着灰色的炕革,红木的小炕桌上,酒菜已经摆好了。

“来,脱鞋上炕。”贺老六说着,把西服外套脱了,大模大样的上炕盘腿坐了,拿起一坛老酒,直接给林海倒了一碗。

“这是咱们老爷岭郭家酒坊自酿的纯粮酒,百分之百无添加,窖藏十年以上,上次杨书记来的时候喝过,赞不绝口啊,还拿走了两坛子呢。”他介绍道。

这句话看似轻描淡写,其实却是暗示与杨书记交情匪浅,林海当然听得出话外之音,于是微微一笑,端起碗闻了闻,果然是酒香扑鼻,于是笑道:“嗯,确实不错。”

饭局就在这种和谐的气氛中开始了,两人推杯换盏,相谈甚欢,酒过三巡,贺老六放下筷子,一本正经的问道:“对了,你来林场,有什么打算吗?”

林海正津津有味的品尝着小鸡炖蘑菇,听贺老六这么问,头也不抬的说道:“我是被发配到这鬼地方的,能有什么想法,混一天算一天呗。”

贺老六却皱着眉头:“我得纠正下啊,老爷岭确实穷,但可不是个鬼地方。说到混日子嘛,倒是可以理解,这年头,大家都在混,但混和混可不一样哦,要混得潇洒,混得滋润才行。”

“哦,看来,贺老板对生活的理解很深刻嘛。”林海说道。

贺老六也不吱声,煞有介事的拍了两下巴掌,房门随即开了,四个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孩,扭动着腰肢,款款的走了进来,在屋中站成一排,姿态之优雅,一看就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怎么样,还说老爷岭是鬼地方嘛?”贺老六笑着道:“上哪找这么漂亮的女鬼?”

餐饮娱乐行业的有偿陪伺服务由来已久,去年,京城最牛夜总会天上人间被查封后,各级公安机关加大了打击力度,这种丑陋现象已经收敛了许多,即便是在黄岭县,也基本都转入地下状态了,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在远离县城五十公里的贫困乡镇的一个农家院里,居然还有这么一支训练有素的精干队伍。

“这是我从省城高价聘回来的团队,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个个是百里挑一,活儿好水多,服务杠杠滴,保你满意。”贺老六得意的说道。

林海歪着头,饶有兴趣的审视这些面容姣好、身材曼妙的年轻女孩,表面上看是在挑选,其实脑子里却在飞速思考着对策。

这多少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第一次打交道,贺老六就如此的迫不及待,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可转念一想,也无所谓,反正要拿这家伙开刀,索性就让他充分表演下去吧,顺便也看看他的道行究竟有多深。

这样想着,于是便嘿嘿笑着道:“贺老板,这就是你所说的特色嘛?”

“不够特嘛?”贺老六反问了句。

他点了点头,为了让录音的效果更好一点,故意把身子往前挪了挪,说道:“够特,说实话,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贺老六咧嘴笑了:“老弟是打算来个单挑,还是玩双飞呢?”

林海故作惊讶:“贺老板,你这里的服务项目这么人性化嘛?”

“必须必呀!这叫想顾客之所想,急顾客之所急,客人需要什么服务,我们就提供什么服务。”贺老六说着,脸上的笑容愈发猥琐可憎。

林海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皱着眉头问道:“派出所可就在隔壁呀,这能行吗?”

贺老六却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放心吧,林主任,你敞开了玩,只要不弄出人命来,啥事都没有!”


散会之后,林海直接去了县中心医院,医生检查一番,发现白血球有点高,初步诊断是炎症,于是给他开了两瓶点滴。

刚挂上吊瓶,姐姐打来电话,说是母亲住的房子山墙有点歪了,打算五一之后翻修下,让他准备点钱。

林海父亲早逝,母亲独自一人将他们姐弟俩拉扯长大,含辛茹苦,很不容易。姐姐嫁到了邻乡,姐夫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日子也不算宽裕。

家里的老房子还是当年土改时候分的,说是百年老屋也不为过,破败不堪,早就该修缮下了。

姐姐的孩子正读高中,用钱的地方比较多,只能拿出五千块钱,剩下的就得靠他了。

林海想了想,直接告诉姐姐,钱的事就不用操心了,到时候出点力就可以。

放下电话,他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活了三十二岁,钱始终是压在他头上的一座大山。小时候穷,总想着好好学习,长大以后上班挣钱就不穷了,可上班之后却发现,贫穷就像是癌症一样难以治愈,哪怕是当上了公务员,也无法从根本上改变。

其实,公务员的收入并不算很高,只是相对稳定而已,林海参加工作十多年,工资也不过三千多块钱,如果家境比较好的话,有父母贴补,这些钱倒也凑合,可如果就靠这点死工资,那经济就比较紧张了。

林海就是靠这点死工资过日子的,为了在县城买房,他足足在食堂啃了三年多的馒头,没抽过五块钱以上的烟,最后又跟同学朋友借了一圈,总算才把二十万的首付凑足。

所幸的是,公务员的住房公积金比较高,还贷的压力相对要轻些,这几年,不但还清了外债,手里还有了几万块钱的积蓄。

他大致估算了下,翻修房子至少要两万块钱左右,还在自己承受的范围之内。

正在心里盘算着工程如何进行,却忽然听有人喊他的名字,抬头一看,原来是高中同学张永江。

张永江在县政府当司机,人很聪明,混得还不错。

“永江啊,你怎么了?”林海问。

张永江叹了口气:“这两天牙疼,脸都肿了,明天还要拉着陈副县长去市里开会,这不,赶紧来打个吊瓶,你也病了?”

“没事,有点低烧。”林海轻描淡写的道。

张永江在他身边坐了,笑着道:“对了,你们县委办公室推荐谁了?”

林海一愣:“什么推荐谁了?”

“老爷岭国营林场主任呀,杨书记下令了,要在县里选拔个年轻干部,让各局办先搞民主推荐,哦对了,你们县委办公室向来老谋深算,又能随时掌握领导的动态,肯定想方设法往后拖,可别的部门不成啊,为了不被推上去,人脑子都差点打出狗脑子了。”

“至于那么严重嘛!?”林海问。

张永江把嘴一撇:“那当然啊,谁愿意去那个鬼地方呀!除了一个月多挣几百块钱补贴,狗屁油水没有,跟蹲监狱没啥区别。回趟县城得折腾小半天,万一闹个病啥的,连去医院都来不及,之前的王增全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嘛,他当时要住在县里,没准就抢救过来了。现在是人人自危,只求这个苦差事别落在自己脑袋上。林业局和农委最热闹,据说是吵了一下午,最后差点上演全武行。有人甚至公开放出话来,如果派到自己脑袋上,那索性就辞职不干了!”

黄岭是个农业县,农委和林业局的人员最多,符合条件的人估计也不少,场面肯定相当热闹。

“那最后推荐谁了呢?”他问。

张永江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消息,今天晚上,估计各局办领导家的门都能被挤破了,必须得表示下诚意啊,不然,领导大笔一挥,成了候选人,那可就麻烦了。”

林海无语,若有所思。

我今天的态度是否不够强硬呢?可转念一想,事已至此,后悔也没什么意义。

首先是未必能被选上,其次,就算选上也无所谓,反正自己这样的人,在哪儿都没什么前途,还不如去林场自由自在些,提了一级不说,收入还有所增加。交通和伙食补足什么的,加起来应该有七八百块钱。

别小看七八百块钱,对有些人来说,或许还不够一顿饭钱,可对靠死工资过日子的人而言,也不是笔小数目。

也罢,徐广涛下了个套,想看老子气急败坏,上蹿下跳,我偏反其道而行之,不给你看笑话。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就是老爷岭林场嘛,又不是人生终点站,有什么可怕的!

这样想着,顿时就释怀了。打完吊瓶,回家美美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感觉身上轻松了许多。

到了单位,屁股还没坐稳,秘书科便打来电话,说杨书记让他过去下,林海不敢怠慢,连忙一路小跑的直奔书记办公室。

到了门外,轻轻敲了几下门,听里面喊了声进来,这才将门推开一条缝隙,见没有其他客人,然后才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杨怀远五十出头,中等身材,说话大嗓门,脾气火爆。综合科平时主要是为他写各种材料,所以,林海倒是没少和他打交道。

“坐吧!”杨怀远头也不抬的说道,然后继续翻看着办公桌上的文件。

林海小心翼翼的坐了,半晌,杨怀远将手中的文件合上,然后抬起头,冷冷的问道:“到目前为止,你是第一个被推荐上来的人,说说吧,是自己真想去,还是被逼无奈的?”

林海思忖片刻,苦笑着说道:“怎么说呢,算是被逼,但并非无奈。”

这句话引起了杨怀远的兴趣,他把身子往后靠了靠,饶有兴趣的说道:“行啊,小子,一开口就有故事,讲讲吧,我听听是怎么回事。”

林海略微犹豫了下。

从政多年,他深知县委人事关系的复杂,在不清楚领导的真实意图之前,最好是少说为妙。这样想着,于是叹了口气,轻声说道:“综合科就我一个附和推荐条件,不推我推谁呢?当然,我可以拒绝,之所以没那么做,是因为......”说倒这里,他略微停顿了下,偷眼观察了下书记的表情,见没什么异常,这才继续说道:“反正我也没什么前途,在哪都一样,去林场挺好的,亲近大自然嘛。”

杨怀远听罢,冷笑一声:“如此说来,你是个无欲无求、淡泊名利之人啊,既然如此,那就别当什么林场主任了,乱七八糟的事情那么多,影响你修身养性,你不是想混日子嘛,索性来个彻底的,直接干护林员吧,那才叫真正的亲近大自然呢!”


王心莲的脸顿时就红了,说道:“老张头,你一大把年纪了,能不能有点正经的,整天就知道胡说八道,真是愁人!”

“混账,我哪句话不正经了?许你们俩个心怀鬼胎,不许老子说出来呀,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张大鼻子倒是理直气壮。说完,斜着眼睛,看看王心莲,又瞅瞅林海,拈着下巴上几个稀疏的胡子,若有所思。

王心莲又羞又恼,也不吱声,低着头快步出去了,林海则赶紧把脚擦干,站起身,尴尬的笑着,打招呼让座。

张大鼻子也不客气,拉过把椅子,将两只鞋甩了,然后大大咧咧便脚放进了盆里,口中还发出嘶嘶哈哈的声音,那副很享受的模样,把林海都看傻眼了。

不晓得多长时间没洗过脚了,张大鼻子的脚刚放进盆里,一盆清水立刻变得浑浊不堪,不到半分钟,便成了泥汤状,林海不禁目瞪口呆,连连咂舌。

“我说老爷子,你上次洗脚是啥时候?”他好奇的问道,

张大鼻子皱着眉头:“记不太准了,依稀是上个世纪末,九八年前后吧,怎么,有什么说道吗?”

“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林海笑着说道。

张大鼻子哼了声,说道:“合计啥呢!再来点热水呀,有些凉了,泡着不过瘾。”

有过昨天的经验,林海倒也不以为怪,只是摇了摇头道:“没有热水了,你凑合着泡会算了。”

张大鼻子却把眼睛一瞪:“还不赶紧去烧,愣着干嘛?”

林海哭笑不得,有些怼他两句,但想想还是算了,起身下楼,推开食堂的门。

见他来了,王心莲连忙迎了上来,也不敢抬头,只是低声问道:“你咋也下来了?”

“让我给烧水。”林海笑着道:“本来不想惯他毛病,可你说他曾经是省城大学的教授,而我是省城大学毕业的,要这么论的话,也算是我的老师,做学生的,给老师烧一次洗脚水也是理所应当,再说,那盆水已经不能用了,跟泥汤似的,不换也不成了。”

王心莲轻轻叹了口气:“他自己连件衣服都不舍得买,吃得跟猪食似的,却花那么多钱修缮关帝庙,而且还是自己动手。真是难以理解。”

“花钱修庙?他哪来的钱啊?”林海愈发好奇。

王心莲摇了摇头:“不知道,我爹说,这七八年下来,至少也要投入几十万元,没当林场主任的时候,经常被他拉去帮工,一干就是好几天。”

“看来,你爹和他倒是很投缘的。”林海说道。

王心莲点了点头:“我爹非常佩服他,说别看他满嘴疯话,但心里却装着大道理。”

林海笑道:“这评价蛮高的啊,一会我跟他好好聊聊。”说着,将水壶接满水后,放在了煤气灶上。一壶水很快就烧开了,正打算拿着上楼,却被王心莲抢了去。

“这种伺候人的话,怎么能让你做呢。”她说着,拎着壶便往门外走去。

林海无奈的笑着道:“我没那么娇贵,在县委工作十年,其实就是每天伺候人的。”

“那不一样,你伺候的都是领导,是有身份的人,张大鼻子就是个疯老头子。”王心莲头也不回的道。

回到了办公室,王心莲先将那盆黑褐色的水倒掉,把盆子里外刷干净,然后又倒上新水。

张大鼻子则大大咧咧的坐着,待差不多了,这才笑着说道:“大莲,你过来,我跟你说点事。”

王心莲并没过去,而是皱着眉头问道:“不听,谁知道你又要说什么疯话。”


徐广涛哈哈一笑,直接把话题岔开了:“这么晚来电话,是有什么事吧?”

“确实有点事,想跟你打听个人。”林海平静的说道。

徐广涛愣了下:“打听什么人?”

林海沉吟着说道:“是这样,老爷岭林场有个绰号叫贺老六的人,大名叫贺胜,你认识吗?”

徐广涛犹豫了片刻,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先说说,问这干什么?”

林海想了想:“是这样的,徐科长,这个贺老六在老爷岭是个牛逼人物,自称和你是磕头的把兄弟,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四年前,他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就擅自撬开了林场的仓库,并占用至今。一分钱租金没交,而且还白用通风和干燥设备,这几年的电费就高达一万多块钱,今天上午,我找他要钱,结果他把你抬出来了,你是我的老领导呀,如果真有交情的话,面子必须得给啊。”

徐广涛干笑了几声:“什么磕头把兄弟,压根就没有的事,咱们都是党员干部,能做那种不靠谱的事嘛!别听他胡说。是这样的,这个贺老六我确实认识,但只不过泛泛之交,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千万不要考虑我。”

“好的,那我就放开手脚咯。” 林海说道。

“必须放开手脚呀,新官上任,还不得烧上几把火嘛。”徐广涛说道,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把逻辑重音放在了几把火三个字上,很是耐人寻味。

林海淡淡一笑:“让你说对了,这第一把火已经烧起来了,贺老六对我不满,今天晚上指使手下在仓库纵火,幸亏扑救及时,没有造成太大的经济损失。但这么一搞,就不是钱的问题了,性质完全变了,我必须追究到底,否则,这个黑锅就只能我自己背了。”

徐广涛哦了声,思忖片刻,斟酌着问道:“纵火犯罪,可不是闹着玩的呀,你有证据嘛?”

“当然有证据,而且还是确凿的证据。”林海冷笑着道:“另外,贺老六还有黑恶势力的嫌疑,强买强卖,垄断市场,组织妇女从事色情活动等等。”

“没这么严重吧?”徐广涛笑着道:“一个老爷岭的农民,怎么可能跟黑恶势力扯到一起了呢!太夸张了。”

林海却很认真的说道:“我这可不是信口胡说,被他欺压的附近村民都可以作证,书证人证俱全。”

“是嘛!看来这个贺老六问题不少啊,应该好好收拾下,否则,真成了为祸一方的恶霸了。”徐广涛说道:“你报案了吗?”

林海一本正经的说道:“还没有,贺老六肯定有后台嘛,而且,老爷岭镇派出所的那个刘所长明显和他穿一条裤子,报案没用的,我打算直接向杨书记反映,一步到位。”

徐广涛听罢,讪笑了几声,说道:“也行,不过,你刚到林场,就搞这么大的动静,会不会对今后的工作产生不利影响呢?我没别的意思啊,只是觉得,如此一来,跟镇里的关系就不怎么好处理了呀,你说是不?”

看来,这顿忽悠产生效果了,林海心中暗想。

“没办法啊,我想相安无事,但人家不同意啊,昨天夜里,这哥们还给我设了个圈套呢,估计是看我单了三十多年,憋得嗷嗷的,看见母猪都想上去打一炮,所以,就给我安排了个小姐,然后打算趁着我爽歪歪的时候,再让警察进来抓人,幸亏我有点定力,否则,现在应该再看守所了。”


没当官的时候,总幻想着有一天当上了领导,一呼百应,号令天下,可真当上官才发现,别说一呼百应,就面前这十个脑袋,摆弄起来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儿。

“别说误餐和交通补助了,连劳保用品都发不下来,护林员巡视一次,要走十多公里的山路,一年下来,光是鞋就得穿坏五六双,总不能让我们光着脚丫子满山跑吧?”

“是啊,防治病虫害要喷洒药剂,药没有,设备没有,钱也没有,拿嘴喷呀?现在邻县的林区,都是雇民用直升机喷药,我们这可好,连老母鸡都没见到呀。”

“每个月就两千多钱的工资,你还要求我们每天按时上下班,家里一大摊子活,老娘们也干不过来呀!晚上回家,还不得天天打架啊,日子长了,谁能受得了?”

面对着一连串的问题,林海并没显得很慌张。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在县委工作了十年,也算见过些世面,对处理问题的方式和方法,多少有点心得。

当官,是这个世界上最简单,也是最复杂的工作。

说简单,是因为不需要有太高的学历和智商,只要有足够的情商就可以了,甚至情商都可以免了,只要有个好爹,并且没弱智到不识数的程度,基本都能凑合着比量。

而说其复杂,则是因为世界上最深不可测的就是人心,而当官不仅要与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还得把这些人摆弄得明明白白,当然是件非常复杂的事情了。

林海心里很清楚,让面前这十个人乖乖听话,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是物质刺激,可惜,林场账面上只剩下200块钱了,这个办法暂时行不通。

没有钱,就只能靠嘴了。所幸的是,林海的口才向来不错。

他要让这些人看到希望,这个希望不是画大饼,而是让他们切实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和能力,要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拿贺老六开刀。

只要这一刀开出效果,剩下的事就好办多了。

他一言不发,只是双手抱在胸前,面带微笑的环视着众人。大家嚷嚷了一通,发现新来的领导不动声色,也就渐渐安静了下来。

“都说完了呗?”他平静的问。见无人吱声,这才又继续道:“既然你们不说了,那就听我说几句吧,我非常理解大家困难,但所有这些,都不是不上班的理由,或许你们说,这几年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凭啥你来了就要改变呢!”

房间里非常安静,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隐约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我来之前,在杨怀远书记面前立下了军令状,一个月为限,如果拿不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整改方案,并让林场的工作发生根本性改变,就自动辞职,所以,对我来说,没有退路可言。”林海缓缓说道。

“林主任,你别拿这种话忽悠咱们,这么多年了,林场主任换得跟走马灯似的,还不都是转一圈就走嘛,你要政绩,可以理解,我们大力配合,保证随叫随到,没必要非得折腾大家吧?”老李接了句。

林海微微一笑:“你说得没错,这几年,林场主任的职位确实没少换人,但我恐怕是个例外,具体的情况也没必要多说了,总之一句话,我是做好打持久战准备的,少则一两年,多则三四年,甚至是十年以上。”

这句话倒是出乎众人的意料,大家互相看着,都有点将信将疑。

林海则继续说道:“关于时间的事,我就不做过多解读了,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相处的日子久了,自然什么都明白了,下面,我讲第二件事,与在座每个人的利益息息相关。”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全神贯注的往下听去。

“拖欠的工资和各种补助,由我来解决,半个月之内,发放到大家手中,至于劳动保护用品和其他各种开销,一个月之内,力争解决,就算不能解决,也会给同志们一个说法。”林海慢条斯理的说道。

此言一出,所有人顿时都瞪大了眼睛,连始终缩在角落里垂头丧气的贺远也抬起头,目光中充满了期待。

此刻的林海,已经彻底放开了。

他不想画大饼,但当下的局面,不画也不成。

“从中央到地方,到处都说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可我们守着五千多亩的金山银山,却只能给贺老六打工,累得跟三孙子似的,还得被他盘剥和欺负,你们想一想,是不是有点亏啊。”

提到贺老六,坐在角落里的贺远顿时两眼放光,大声问道:“林主任,你不用兜圈子了,直说吧,想怎么干?”

林海点了点头:“我确实有些打算,但并非靠个人的力量就能完成的,需要大家的配合和支持,请注意,这里所说的配合和支持,不是说按时上下班就可以的,要所有人都开动脑筋,出主意,想办法,群策群力。我的话,大家听懂了吗?”

会场仍旧安静,但林海知道,他的这番话已经把大家心里的火点燃了,剩下的就看如何煽乎了。

“能具体说说嘛?”护林员老李试探着问道。

林海思忖片刻:“对不起,暂时还不能,我这个人没什么大能耐,但说出来的话,就一定会兑现,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就说出来,那纯属忽悠人,我不想那么做,但有一样是肯定的,那就是咱们得打破贺老六对山货收购业务的垄断,换句话说,就算要垄断,也得由咱们垄断才行,垄断可以通过多种方式来实现,国营林场就是我们的金字招牌,只要价格公道,难道还愁竞争不过一伙地痞流氓吗?”

“林主任说得对,咱们就是心不齐,只要拧成一股绳,还至于被贺老六欺负?就像今天二肥挨打这件事,当时如果大家都动手的话,能把这帮王八蛋屎打出来。”贺远大声说道。

话音刚落,就有人嘲笑道:“老贺,你也就在这敢吹牛逼,有种儿当着贺老六的面说去,论起来,也就二肥算是个站着撒尿的爷们,剩下的有一头算一头,包括你我在内,都只配蹲着尿。”

贺远虽然被抢白了句,倒也不恼,只是苦笑着道:“我之前确实怂,但从现在开始,我决定跟着林主任,挺直腰杆了,妈的,贺老六欺人太甚了!”

林海微笑着说道:“对了,老贺,你和二肥认识吗?”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贺远说道。

“那就好,需要他的时候,我就给你打电话。”林海说道。

贺远连连点头。

有人带头相应,其余众人略微犹豫了片刻,也都纷纷附和。林海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接下来的时间就比较轻松了,话题基本围绕着提高工资待遇的方面,他没敢轻易做什么承诺,只是认真倾听,闹闹哄哄的说了一个多小时,这才告一段落。

整个会议期间,王心莲一言未发,只是默默的看着林海,可当与他的目光相遇时,却又连忙避开,显得有些慌乱。散会之后,林海找了机会,低声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没有。”王心莲低着头说道。

“那就好,要是有什么困难,就直接跟我说。”林海笑着说道。

王心莲略微迟疑了片刻,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真的能在林场干很久吗?”

林海想了想:“干多久,我个人说了不算,但我确实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王心莲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嘴角处的两个小酒窝愈发迷人。她低声说道:“其实,你刚刚说金山银山的话,张大鼻子跟我爹也聊过,有一次他俩喝酒,张大鼻子说我爹是个蠢货,要是让他来当这个头儿,肯定能把林场搞得热火朝天的。”

林海不由得一愣:“是嘛,那这位大鼻子先生有什么见解呀?”

王心莲却叹了口气:“我当时在做饭,也没往心里去,就听我爹说他是纸上谈兵,狗屁不懂。”

林海略微沉吟了下,说道:“等你脚好一点,带我去拜访下这位张先生,我跟他聊一聊。”

“我这就去关帝庙,跟他说一声。”王心莲说完,转身便走,却忘记了自己的脚还没恢复,身子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幸亏林海手疾眼快扶了一把。

她也不吱声,只是飞快的瞥了眼林海,脸颊上飘过一抹红晕,像天边的朝霞般迷人。


第二天天还没亮,林海就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了,他还以为出了啥状况,一跃而起,大声问了句谁。

“我,林大哥,二肥。”门外传来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

他松了口气,看了眼手机,还没到五点,于是皱着眉头说道:“谁让你来这么早的。”说着,趿拉着鞋把门开了,定睛一瞧,不由得吃了一惊。

走廊里黑压压的站着一大帮人,看不出个数。

“你们是......咋来这么多人?”

“不多,一共十九个,你要需要的话,我一个电话,还能叫来些。”二肥的嘴唇还肿着,说话不是很利索,含含糊糊的。

林海打开了灯,仔细看了看,全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小伙子,身强力壮,脸上挂着山里人特有的质朴。

“这.....又不是打架,弄这么多人干什么呀,这不是添乱嘛。”林海皱着眉头说道。

还没等二肥吱声,身后的贺远抢着说道:“林主任,这些年,大家没少挨老六的欺负,都憋着口气呢,听说你要收拾他,都不用动员,争着抢着就来了,拦都拦不住。”

“对,早就该收拾这帮王八蛋了,欺人太甚!”

“大哥,啥也不用说了,只要你一声令下,今天就干死他们。”

众人七嘴八舌的嚷道,林海感觉脑袋都有点大了,他当然晓得人多势众的好处,但呼啦下来这么多,心里反倒是没底儿了。

让贺远和二肥召集些人手,并不是想跟贺老六火拼,主要是备不时之需,如今来了这么多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一旦哪位愣爹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那场面......简直不敢往下想了。

国营林场的主任带人打群架,这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如果打伤几个,那可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等一下,你先别嚷嚷,我有点乱。”他一边挠头一边说道。

众人都安静下来,默默的看着他。

怎么办?林海的脑子飞速的转着。

把这帮人遣散回去?未免太泄气了,显然不妥!也罢,既然来了,索性就都留下,至少能给贺老六施加点压力,让他不敢轻易犯浑。这样想着,深吸了口气,大声说道:“我强调下,咱们不是和贺老六打架,事实上,打架也解决不了问题,打输了进医院,打赢了进法院,后果都很严重。换句话说,就算要打架,也是我一个人来,你们谁都不许参与,这是铁打的规矩,能遵守就留下,遵守不了的,那就请回吧。”

“你一个人跟贺老六干,我们都看热闹?”二肥愣愣的说道:“大哥,你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他被这个憨乎乎的小伙子跟整没辙了,只好解释道:“刚刚表达的有点问题,我的意思是,咱们今天所做的一切,必须建立在遵纪守法的基础之上,如果贺老六动粗的话,那也由我来应付,我是林场主任,保护和管理国有资产是我的工作,即便发生争执甚至动手,也是有理可讲的,而你们要参与进来,那性质立刻就变了,咱们不能做授人以柄的事情,懂吗?”

众人似懂非懂,二肥怔怔的问:“不跟贺老六干,你把我们找来干什么呀?”

他真为这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小伙子发愁,但为了不出现意外,还是耐着性子说道:“找你们过来,是因为一会要做的事情与大家有关,不光你们,凡是给贺老六送蕨菜的农户,都要请过来。你们来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而不是来帮我打架的。总之一句话,必须一切行听指挥,明白了吗?”

贺远见状,接过话茬道:“好,林主任,我们都听你的。哥几个,既然不打架,那就把带的家伙都收起来吧。”

林海顿时出了一脑袋汗:“你们都带什么家伙了,赶紧拿出来!”

二肥犹豫片刻,最后将一把砍刀递了过来,林海气得连连跺脚,苦口婆心的说道:“拜托啊诸位,你们学点法律好不好,就算打架,找快砖头不行吗?拿出把大砍刀来,这摆明了是有预谋呀,有预谋犯罪的性质很严重啊!我真服了,所有人,把身上带的东西统统交出来,谁敢私自夹带,别怪我不客气。”

见他发火了,这帮年轻人这才纷纷把各自的武器拿了出来,林海扫了眼,居然还一只火铳,气得脸都绿了,肾隐隐作痛。

不管怎么说,幸亏及时发现,把隐患提前排除了。看看时间,已经是快六点了,天光大亮,也该开始行动了,于是穿好衣服,带着众人直奔仓库而去。

跟上次一样,还没等走近,两条狗又开始狂吠,随即角门一开,一个矮墩墩的胖子走了出来,远远看见过来了一帮人,不禁有点发慌,大声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声音虽高,却明显色厉内荏。

林海大步走上前去,很客气的说道:“你好,我是老爷岭国营林场的负责人,请你把仓库的钥匙交出来?”

“交钥匙,凭什么?”胖子沉着脸问道。

林海平静的说道:“仓库是林场的设施,是登记在册的国有资产,作为负责人,我要对仓库进行清理和检查,请你配合一下。”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仓库是老六的,你......”胖子的话还没等说完,二肥突然冲上前去,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二肥比胖子足足高了一头,别看昨天被打得皮开肉绽,但却丝毫不影响发挥,老虎钳子般的大手把胖子掐得连气都喘不上来,脸瞬间就憋青了。

“让你交钥匙,听不懂啊?再废话,把嘴给你缝上。”二肥的两只眼睛瞪得跟要吃人似的,再配上满脸的伤,看上去愈发狰狞,胖子顿时就软了。

林海暗暗叫苦。

这小伙子昨天挨了揍,现在心里憋着股火,嘴上答应控制情绪,可看现在的架势,估计是控制不住,唉!真是要了亲命啊!

心里犯愁,可表明上却很镇定,二肥已经出手了,没必要再拦着,适度教训下这个喽啰,也未必是坏事。

胖子心里本来就有点打鼓,如今被二肥怼在墙角,连气都喘不匀实,愈发感觉不妙,本着光棍不吃眼前亏的院子,乖乖把钥匙交了出来,林海拿在手里,还是非常客气的说道:“麻烦你回去转告贺老板,让他抽时间来我办公室谈一谈。”

胖子连连点头,一溜烟跑了。

“妈的,昨天打我没这小子,否则,今天非揍他不可?”二肥恨恨的道:“大哥,咱们下一步干什么?”

林海狠狠瞪了他一眼:“我刚刚怎么跟说的,二肥同志,你要是再这么冲动的话,那我真就不能带你了,这会把大家都害了的!”

二肥自知理亏,也不敢反驳,只是嘿嘿的憨笑。

林海叹了口气,心中暗道,这队伍素质太差,可实在是不好带啊。

“好了,先把锁给我换了,留下几个人在这儿守着,保持通讯畅通,发现异常,不许自行处理,马上报告。另外,把那两条破狗给我弄走,吵得慌!”他大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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