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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酿元宵前文+后续

夜凰 著

其他类型连载

“队长,你说这遗书上的内容,是真的么?”小黄并不相信这封遗书的内容,却也想不明白,哪怕青禾再爱她老公,愿意为他担罪,也没道理为了他去跳楼自杀!“无论是真是假,人已经死了。”薛酒四下打量着病房,床头的柜子上整齐的放着洗干净的碗盘,床上的被子也被叠的方方正正,就像是部队要求的那种豆腐块,显然是青禾活着的时候整理的。她死前应该是很平静的,或者说是从容的去赴死。什么样的人才会不怕死?“队长,这消息要不要通知王顺昌?”小黄出声打断了薛酒的沉思。“暂时先不要说,把王顺昌单独关押,随时注意他的情绪。”“是。”小黄走后,薛酒直接去了元宵的病房。中午的时候,他手上的事情太多,脱不开身,是找人给她送的午饭。他并不知道元宵喜欢吃什么,是按照自己平时的菜单...

主角:元宵元奎   更新:2024-11-18 11: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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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元宵元奎的其他类型小说《酒酿元宵前文+后续》,由网络作家“夜凰”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队长,你说这遗书上的内容,是真的么?”小黄并不相信这封遗书的内容,却也想不明白,哪怕青禾再爱她老公,愿意为他担罪,也没道理为了他去跳楼自杀!“无论是真是假,人已经死了。”薛酒四下打量着病房,床头的柜子上整齐的放着洗干净的碗盘,床上的被子也被叠的方方正正,就像是部队要求的那种豆腐块,显然是青禾活着的时候整理的。她死前应该是很平静的,或者说是从容的去赴死。什么样的人才会不怕死?“队长,这消息要不要通知王顺昌?”小黄出声打断了薛酒的沉思。“暂时先不要说,把王顺昌单独关押,随时注意他的情绪。”“是。”小黄走后,薛酒直接去了元宵的病房。中午的时候,他手上的事情太多,脱不开身,是找人给她送的午饭。他并不知道元宵喜欢吃什么,是按照自己平时的菜单...

《酒酿元宵前文+后续》精彩片段


“队长,你说这遗书上的内容,是真的么?”小黄并不相信这封遗书的内容,却也想不明白,哪怕青禾再爱她老公,愿意为他担罪,也没道理为了他去跳楼自杀!

“无论是真是假,人已经死了。”薛酒四下打量着病房,床头的柜子上整齐的放着洗干净的碗盘,床上的被子也被叠的方方正正,就像是部队要求的那种豆腐块,显然是青禾活着的时候整理的。

她死前应该是很平静的,或者说是从容的去赴死。

什么样的人才会不怕死?

“队长,这消息要不要通知王顺昌?”小黄出声打断了薛酒的沉思。

“暂时先不要说,把王顺昌单独关押,随时注意他的情绪。”

“是。”

小黄走后,薛酒直接去了元宵的病房。

中午的时候,他手上的事情太多,脱不开身,是找人给她送的午饭。

他并不知道元宵喜欢吃什么,是按照自己平时的菜单点的,也不知道她吃不吃得惯。

病房的门是半敞着的,里面隐隐传来电视的声音。

薛酒走进去的时候,发现元宵正坐在病床上,床上支着一张横桌,有些窄的桌面上放着各色的水果,还有一瓶酸奶。

元宵此时一手拿着水果刀,正在给苹果削果肉。果肉被一圈一圈的削下来,几乎透明,却不见断裂。

削到一定长度后,她抬手切断果肉,在餐盒里随便拨弄两下,就成了一朵玫瑰花的形状。

餐盒里已经摆了七八朵这样的苹果花,还有故意做成兔子形状的提子,几个可能是用勺子挖出来的半球形的哈密瓜,走近了看他发现哈密瓜球上竟然刻着“平安快乐”的字样,甚至还是标准的隶书。

“你这是在做什么?”薛酒站在元宵身边看了一会儿,才忍不住出声问。

“水果捞啊。”元宵一边说着,一边把酸奶瓶打开,倒进已经被各种水果铺满的餐盒里。

现在水果捞都这么高端了么?

薛酒觉得可能是他见识短浅了。

元宵偏过头对他说:“中午来给我送饭的人可能有些误会,来的时候还拎着一个大果篮,我都还没说话呢,他放下东西就跑了。”

薛酒扬扬眉,“所以你做这个是……”

“给你的啊,人家看着你的面子送的果篮,我怎么好意思独吞。”说着,把餐盒盖扣上,推到薛酒那边。

见薛酒不伸手,她又道:“放心,雕花的时候我都带着一次性手套,没用手碰过的。”

所以,除了刻字还雕花了?

薛酒拿起那盒水果捞,犹豫着要不要在吃之前拍个朋友圈什么的。

拿纸巾把水果刀擦干净,元宵拿起被削掉几圈果肉,瘦了一半的苹果咬了一口,并没有跟薛酒说话的打算。

但是薛酒却主动开口了。

“跳楼的人已经确认了,是青禾。”

元宵拿着苹果的手一顿,轻轻哦了一声。

其实她早就知道了,薛酒来之前,她这层楼有人下去看了,回来后在走廊上大声给旁人形容尸体的惨状,还跟人说,那个孕妇的老公在医院里被警察给带走了,她八成是想不开才跳楼的。

那时候,她就知道,死的人是青禾了。

“她留了遗书,承认是她打开的煤气开关。”

“为什么?”元宵看向薛酒,问他。

“她说,怀疑你和她老公有不正当关系,嫉妒你才想要你死。”

元宵一脸错愕,“你在开玩笑?”

“没有。”

“不可能,这太荒谬了。”元宵摇头,“青禾不是这样的人。”

她和青禾的老公连单独相处都没有过,每次见面都是因为青禾,谈何不正当关系。而青禾也该很清楚,自己对她老公的不待见,又怎么可能可能会误会。

“关于她的个人信息和家庭信息,你知道多少?”薛酒没有肯定或是否认元宵的想法,而是换了个问题问她。

元宵稍微想了一下,道:“我只知道她是外省嫁过来的,平时从来不会提及父母。”

“她有跟你说过,她和王顺昌是怎么在一起的么?”

元宵摇头,“没有。”

“那你知道他们夫妻两个有什么来往比较多的亲人么?”

“青禾的婆婆就住在乡下,距离这里不远。”提起那个老太太,元宵不禁皱了皱眉,显然对她印象不佳。

她每次过来,都对青禾呼来喝去,那态度不像是对待儿媳,倒像是对待个仆人一样。

“行,我知道了。”将从元宵这里得到的信息记下,薛酒拿着他的高端水果捞打算回局里。

元宵一把拽住他的衣摆,薛酒回头看她,“怎么了?”

“青禾真的是自杀么?”

薛酒看着她,目光微微闪动,“从目前证据来看,是自杀无疑。”

元宵咬了咬唇,心里却乱的找不到头绪。

一开始,她以为自己只是倒霉,但是现在,她却清醒的意识到,她所遭遇的一系列的意外,可能都是在针对她的。

想要她死的是她认识一年多的邻居,然后对方坦承了罪过,自杀了。青禾那么期待她的孩子,就这么带着孩子一起跳下去了。究竟是她想死,还是有人要她死?

见元宵脸色发白,扯着他衣摆的手微微的颤抖,薛酒握住了她的手,把她的手包在自己的掌心里,属于他的温度传了过来,“怎么了?”

元宵张了张嘴,她不知道该怎么跟薛酒说这些怀疑,那只是她的猜测,她没有证据,警察并不需要为此负责,薛酒也不需要。

最终,她只是轻轻地把手从他的手里收了回来,摇了摇头。

掌心里失去的温度让薛酒的剑眉微微挑动了一下,见元宵情绪低落,他的手轻轻压在元宵的肩头,沉声道:“我会查出来的。”

无论是青禾的死,还是王顺昌的推卸,亦或是隐藏的更深的人。

接下来的两天,薛酒几乎忙的脚不沾地,尤其是第二天的下午,小林抓了十几个聚众赌博的去警局,整个分局里吵吵嚷嚷的,没有一刻清净。

作为赌局的组织者,自然也在抓捕的行列中。不过那人在被抓紧警局的第一时间,就送去了审讯室。

审讯室里,薛酒已经早早的等在了那里。

花老三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上穿着一套中山装,头发打理的很是整齐,乍一看,很有几分气派。

见到审讯室里有人,他也只是眼皮猛地一跳,随即脸上就带了笑,“您就是薛队长吧,真是久仰大名。”

薛酒抬头看向花老三,叫了声,“花爷。”

见到眼前的小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花老三将胸口那股闷气强压了下去,赔笑道:“薛队长这不是打我花老三的脸么,您叫我老三就成。”

“知道为什么抓你么?”

花老三脸色一青,苦道:“薛队长,这真是个误会,我就是组了个棋牌室,让哥几个玩完小牌而已,那位警官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究竟是棋牌室还是地下赌场,这要仔细调查了才知道。”薛酒慢条斯理道。

花老三抬手搓了搓脸,闷声道:“薛队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您想要知道什么,尽管问,只要我知道的,肯定都告诉你。”

如果在棋牌室里抓赌,他顶多是罚款加几天拘留。可要是组织赌场,那可就不知道要进去多久了。他办的棋牌室虽然是有正规手续,但也确实有人在里面赌钱,只要薛酒不肯放过他,死咬着不放,他肯定得回去住上一两年。

他才从里面出来,一点回去的心思都没有。

只能一边在心里暗骂这小子难缠,一边陪着笑脸。

而此时,被关了近一天一夜的王顺昌,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平静,在拘留室里大声嚷嚷起来。

“吵吵什么呢,老实点。”站在外面的小黄警官隔着门朝王顺昌吼道。

“你们不能就这么关着我,我是无辜的!”

“人证物证都有,你跟我说你是无辜的?”小黄一听到王顺昌的话,就忍不住想到青禾留下的那封遗书,跟吃了苍蝇似的恶心。

“那是我老婆指使的,她才是主谋,你们去问她!”

小黄眼珠转了下,“你老婆可不是这么说的。”

“不可能!”王顺昌异常笃定的回答不仅传到了小黄耳朵里,也传到了刚从审讯室里出来的薛酒的耳中。

“队长。”小黄转身看见薛酒,压下声音对他道:“这小子好像很肯定,他老婆会给他顶罪。”

薛酒在门外站了会儿,朝小黄扬扬下巴,“门打开,带去审讯室。”

小黄打开门,王顺昌朝他扑了过来,被他两三下制住。

“怎么,还想袭警?”小黄冷笑道。

王顺昌赶忙摇头,“没有没有,我就是腿麻了。”

把人带去了审讯室,小黄和薛酒并排坐在王顺昌对面。

进了审讯室,薛酒一句话也不说,隔了一会儿,王顺昌就有些坐不住了,忍不住对薛酒道:“警察同志,你一定要调查清楚啊,我真的是被逼的。”

薛酒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道:“你妻子青禾,昨天下午在医院跳楼身亡。”

“什么?”王顺昌一愣,随即双手捂脸,大声嚎了起来,“媳妇儿,媳妇儿你怎么就死了呢?”

薛酒和小黄对视了一眼,他们都看见了王顺昌捂脸的那一瞬间,他嘴角上咧的弧度。


挂了老唐的电话,薛酒在办公室里发了会儿呆。

他对元宵的印象,更多还停留在高中。那时候的她似乎在家里很受宠,吃穿虽然不算最好,但也比普通同学要强一点,她性格有些骄横,和班里的女同学相处的并不算好。

十年时间,她似乎被生活打磨的完全不一样了。更现实,更容易妥协,无论是对待生活,还是对待人。

说实话,他是有些失望的。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帮她解决眼下的麻烦。

案子既然到了他的手上,他自然要保证元宵一直到案子彻底结束之前都是安然无恙的。

元宵还以为薛酒不会再来了,他并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如果他的建议被拒绝了,就不会再说第二次。

她那时候的沉默,对薛酒来说大概就是一种拒绝。

可是没想到,下午他又来了医院。元宵刚办了出院手续,正在病房里收拾东西,见薛酒走进来,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你怎么来了?”她把收拾好的包放到一旁,转身问他。

薛酒没有回答,见收拾的干净整齐的病房,问她,“你要出院?”

“嗯,我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医生说可以出院了。”

“那我送你吧。”说着,也不管元宵同不同意,上前拎起她收拾好包,转身出了病房。

两人安静地一前一后的往外走,一直到停车场,也没说上一句话。

上了车,薛酒却没有发动汽车,而是转头看向元宵,对她道:“我隔壁的房子在招租,我问过了,租金不算贵。我住的小区安保不错,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先看一下房子?”

“好。”这一次元宵并没有拒绝,她确实有换个住所的打算,如果房子合适是最好的。

薛酒住在华林路的翠华苑,小区建成不久,门口有保安站岗,进出都需要验证身份。

跟着薛酒朝着他住的二号楼走去,两旁是大面积绿化的花园,脚下是青石板路。元宵心里由衷的怀疑自己究竟能不能租的起这里的房子。

薛酒住在三楼,据他所说隔壁是一对老夫妻,最近儿子要接他们去国外,担心房子时间长不住人会缺了人气儿,所以才想着低价招租,找个靠谱的人就当是替他们看房子了。

这理由元宵倒是很容易的接受了,她也见到了那对老夫妻,两人在门口打量了她一阵,听说她是单身,还是自己开店的,严肃的表情这才稍微放松了些。

他们带着元宵进屋里看了一圈,房子大概一百多平,各种家用电器都是齐全的,有两间卧室,厨房装修的也符合元宵的期望。

房子确实很好,但是这样的房子,她真无法期待价格。

她迟疑地问夫妇二人,“不知道月租金是多少?”

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那位老先生对她道:“我们要出国大概两三年左右,如果你能保证租两年以上,我们以每月两千元的价格租给你。”

月租两千,对于元宵来说是稍微有些贵的,但是对于这样的房子来说,已经是超低的价钱了。

所以她根本没有多想就答应了下来,“可以。”

“你不能转租或者找室友。”

“这你可以放心。”

“那好,我们签合同吧,先付半年的租金。你是薛警官介绍的,我们也不收你押金,以后每半年把租金打进我们的银行卡里就行。”

这对夫妇倒是异常的爽快,合同也早就已经写好了。元宵见没有什么问题,很痛快的签了合同。

夫妻二人将钥匙给了她,老爷子还带她去物业办了张身份识别卡。临走的时候还告诉元宵,两天后就可以搬过来住,他们明天走了。

能够顺利的找到新房子,元宵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虽然价格稍微有些高,但以她的收入,现在是负担得起的。

薛酒全程陪着定下了房子,见元宵脸上终于露出一些笑意,在她身边慢悠悠地说,“我帮你找到了新房子,是不是得感谢一下?”

“当然,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今天就不用了,等你搬过来,多请我吃几顿饭就行。”

薛酒自然是不缺几顿饭的,哪怕他不会做,也有厨师给他做。元宵只当他开玩笑,笑道,“当然没问题。”

回去的时候依然是薛酒开车送的,一直把她送到门口,元宵进屋关了门,薛酒才离开。

她住院这几天,屋子里没有了人住,显得清冷了很多。元宵打开灯,放下包开始收拾。

她的东西虽然不多,但打包起来也耗费时间。等她终于把除了被褥之外的其他东西打包好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她坐在打包的箱子上,额头上带着一层薄汗,累的已经不想动了。

可是肚子却不管这些,饿的时候该叫还是要叫的。

元宵坐着歇了会儿,踩着拖鞋去了厨房。厨房的冰箱里只剩下半根大葱,两个鸡蛋。

她都忘了,如果不是那天出了意外,晚上她该买菜回家的。

盯着空荡荡的冰箱半晌,元宵从里面拿出那半根葱,又拿了个鸡蛋出来。然后又在厨房的柜子里找到了还剩一半的挂面。

在锅里烧上水,等水沸之后,她捏出一扎挂面放进锅里。挂面遇水很快变软,稍等两三分钟,将挂面捞出来,放到一旁早就准备好的冷水盆里。

倒了锅里的水,等锅烧干,元宵又倒了些油进锅里,趁着这时间,她拿出菜刀开始切葱丝,切了一捧倒进锅里。霎时间,葱与油混合的香味扑鼻而来。

把水盆里的面捞进盘子里,撒上盐,酱油和糖调味,最后将正在锅里兹拉作响的葱连同里面的油浇在面上。

一阵滋啦滋啦的声音之后,葱油已经和调味料一起裹在了面上。

趁着锅里的油还有少许,她直接打进去一个鸡蛋,鸡蛋一面煎熟,另一面还是柔软的,白色的蛋清包裹着还在流动的蛋黄。最后将鸡蛋铲到盘子里,她的晚餐总算是完成了。

煎蛋被轻轻一戳,里面的黄就流了出来,挑起一筷子沾着蛋黄的葱油面,入口后非但没有油腻,反而满满都是葱油和蛋黄的香。

一碗面,不到五分钟就吃的干干净净。她拿着空盘子去厨房清洗,屋子里只有自来水哗哗的声音。

今天格外的安静,隔壁再也没有突如其来的,不堪入耳的叫骂声。同样的,也没人会给她送卤味了。

薛酒告诉她,青禾很可能是被拐卖,然后被王顺昌买来的媳妇。这或许能够解释,王家人为什么那样对她,可她还是不理解,青禾为什么不反抗,反而愿意为了王顺昌去杀人,去自杀。

她想,可能很多年过后,她仍然不会忘记青禾。这个人给她上了一课,让她明白,不是所有的受害人都值得去帮助,因为谁也不知道,她在受害的过程中,寻找的是救赎,还是一个可以被她加害的对象。

第二天,元宵收拾了一上午的屋子。而薛酒却正在和刚来到西山分局的老唐聊案子。

老唐五十多岁,两鬓的头发花白,当然不是因为岁数到了才白的,他实际上是个少白头,二十来岁的时候就这样了。

大概是刑警队长当的时间长了,他脸上表情一直很严肃,新到的小警察们一直都比较怕他,而他跟薛酒关系比较好主要也是因为,刚毕业那会儿,被分到局里的薛酒是唯一一个不怕他还总往他身边凑的。

两人虽然没有师徒之名,实际上,薛酒是老唐手把手教出来的。

老唐此时脸上架着一副眼镜,拿着薛酒的手机,正认真地看着上面的照片。

看了好一会儿,才拿下眼镜揉了揉有些花的眼睛,很严肃地告诉薛酒,“这上面的记账方式,和我们搜出来的那几个账本是一样的,具体内容还要回去之后对照密码本破译,这东西有年头了吧,你是怎么弄来的?”

听到老唐的话,薛酒脸色不太好看,他把元宵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跟老唐讲了一遍。

“你是说,你高中同学的父亲曾经是一个拐卖人口团伙的首领,这是二十年前他进监狱之前留下的?”

“是的。”

老唐眉头紧紧皱着,“我记得是有这么个人,似乎也姓元,当时那可是个震惊全国的大案子,被拐卖的妇女有一百人以上,而且那个人是自首的。”

薛酒点头,“我之前也查过他这个案子的卷宗,根据上面记录,元东自首之后,十分配合警方,他手下的窝点几乎被一网打尽了,那个团伙的高层也都被抓了,但是眼下看来,当初恐怕有人逃脱了。”

老唐摇摇头,“这个元东和那两个姓元的是亲戚关系,也可能是这兄弟俩以前跟元东学的,后来又紧跟着他们这个叔叔的步伐走上了这条路。”

“那怎么解释元东的女儿拿到他以前的账册后,会突然被人盯上?”

老唐陷入沉思,许久才道:“看来这个元家值得深入调查一下,至于这个账册,可能记录了一些怕人知道的秘密,你最好能把原本拿来局里,我找人翻译一下。”


走出警局的时候,薛酒下意识地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已经被他熟记的号码。

隔了一会儿,元宵有些含糊不清的声音才响起,“喂?”

“在睡觉?”

“嗯……”元宵明显还没有清醒,带着点迷糊。

“我下班了,一会儿到家,要我买点什么东西带回去么?”

元宵拿着手机从暖呼呼的被窝里坐起来,微卷的长发散乱的披着,眼神慢慢恢复清亮。

薛酒家的厨房,基本就是个摆设,基本可以概括为,有锅,能开火。元宵下午回了趟家,拿了些调料过来,但是家里的菜已经吃光了。

于是她对薛酒道:“买点菜吧,家里没菜了。”

“买什么菜?”

“嗯……晚上喝鱼汤怎么样?”

“行。”只要好吃,薛酒通常没意见。

“那你回来的时候买块生姜,买一条黑鱼,如果鱼小的话就买两条。”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再买点芹菜回来,芹菜土豆丝。”

薛酒:……

为什么还要吃芹菜?

他对于有各种奇怪香味的蔬菜,向来是敬而远之。于是委婉的建议道:“晚上一个黑鱼汤就够了,不用再做别的了吧?”

可惜,他的小心思是注定瞒不过去的。

元宵干脆利落地给了他两个字,“不行。”

既然迂回不行,那就打直球好了,他一脸纠结地继续问,“我能不吃蔬菜么?”

“当然不能。”元宵声音轻快,“合理膳食,荤素搭配,对身体有好处。这是一个厨师对你的专业建议。”

薛酒仰天叹气,“我前二十多年一直这么吃,身体也挺好。”

“你说得有道理。”元宵竟然赞同了他的话,但是薛酒知道肯定还有后半句,“不过你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话,不要随便质疑给你做饭的人,因为她可以决定你究竟是吃一顿芹菜,还是以后顿顿吃芹菜。”

“这话是谁说的?”

“我啊。”

薛队长终于被女朋友教会了什么叫认命。

他乖乖地买了黑鱼,以及芹菜,在一个小时之后回到家里。

一个人住的时候可能永远无法理解,下班回家,屋里开着灯,有人对你说一句“你回来了”这种感觉。

哪怕薛酒的父母,也没有给过他这样的问候,因为他们通常比他更忙。

所以,当他拿钥匙打算开门的时候,元宵拉开门,屋里明亮的灯光在她身后,那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为什么有人愿意结婚,去过那种满是枷锁的生活。

“回来了。”说话的时候,元宵顺手接过了他手里的塑料袋,鱼还是活着的,在里面蹦了一下。

“嗯。”薛酒应了声,嘴角不由微微上扬。

“去歇会儿吧,一会儿饭就好了。”元宵随口嘱咐了一句就拎着菜进了厨房。

薛酒去换了衣服,洗了把脸出来,然后坐在客厅里看着正在厨房忙碌的元宵。

他以前的每一场恋爱,都和现在不同。不止是不同,而是……天差地别。

大学的时候,他带女朋友飙过车,泡过吧,一场恋爱谈下来风风火火,人尽皆知。后来进了社会,他陪她们逛街,聚会,带着她们去格调优雅的店里用餐,哪怕是分手都会送上礼物,大家友好的说声拜拜。

在工作之后,他一直按照同样的标准找女友,所以每一任女友,在离开的时候都是和平分手。

大家都是冷静且克制的。

他欣赏这样的女人,因为他母亲就是这样的。虽然早就不和他们生活在一起,但是他在某些观念上依旧被他父母所影响,他的女朋友,都是能“配得上”他的。

只有元宵才是那个特例。

她没有其他人所拥有的特质,她对美食可能很有心得,却无法说出佐餐酒的产地,她没有亮眼的学历,没有高端的审美。他们的话题,始终是围绕着生活。

这让薛酒突然明白,为什么他之前的恋情都会走向分手。

因为他的家庭需要他有一个拿得出手的女朋友,可他本人却在需求一个可以接受他的职业,陪着他一起生活的女友。

从一开始,他就找错了方向。

如果他和元宵早五年相见,一切可能就不会这样。人的想法,永远是在随着年龄而改变。

他庆幸自己是在十年后和元宵见面,他们都变成了适合彼此的样子。

元宵当然不会知道薛酒在想什么,对她而言,恋爱也只是生活的一部分。

她没有经验,只要顺其自然就好。用美食填饱他的胃,也是她表达感情的一种方式。

当然,如果她男朋友不挑食,那就更好了。

黑鱼已经被去了腮,刮了鳞,清理了内脏,切成了长度相等的鱼段。

在锅里加上猪油和些许植物油加热后,慢慢将鱼块放进锅里,小火将鱼块煎成金黄色,然后倒入料酒,放上两片生姜和葱段翻炒。

炒出香味后,冲入开水慢炖。

等到汤汁转为乳白色,再加上盐,点上一些醋,黑鱼汤的香味就彻底被激发出来了。

关火后,薛酒十分自觉地拿着汤碗过来盛鱼汤,并且目光避免和菜板上已经切好的芹菜接触。

等他摆好了碗筷,盛完了饭,只坐着等了两三分钟,元宵的芹菜炒土豆丝也出锅了。

可惜这道菜就没人主动来盛了。

元宵把菜端上去,坐好后,薛酒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鱼汤。

黑鱼汤里调料很少,但却十分鲜美,也喝不出半点鱼腥。而他也如之前说的一样,用这一碗汤完全能吃下两碗饭,芹菜什么的实属多余。

可惜元宵给夹的菜,他不敢不吃。

捏着鼻子吃了两口芹菜,他竟然吃出点感觉来。虽然芹菜的味道还是不怎么样,但是里面的土豆意外的不错。

值得吃上半盘。

最后,元宵几乎是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清盘。

她甚至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做的太少了?还是之前饿着他了?

吃饱喝足,薛酒主动去收拾碗筷,元宵在旁“场外指导”。

两人在厨房里说说笑笑的时候,客厅里,元宵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一条短信传了进来,然后屏幕很快又灭掉了。


薛酒敲门的时候,元宵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脸上还敷着面膜,听到敲门声扭头看了眼门口的方向。

这个时候有人来敲门,除了薛酒也不会有别人。从那次说到她妈之后,薛酒就没来过了。

她大概知道,薛酒是为什么不来的。那天她其实注意过薛酒的表情,他大概觉得亏欠了她很多。

他们才见面那时候,薛酒就是抱着补偿的心态接近她的。而现在,他知道了更深一层的隐情,对她的歉疚怕是更深。

在社会上呆了这么久,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对不起她的也不是没有,但是她还真的没想到,薛酒会是这样有“良心”的一个人。

她心里一直都很清楚,真正把她推往绝路的,不是薛酒,也不是薛酒的母亲,而是她亲妈。

薛酒的存在,充其量只是让她更惨一点。而她也没让薛酒好过多少,甚至站在薛酒家族的角度来看,她毁了对方的前途。

她觉得,他们两个真的扯平了。

从猫眼确认了一下,元宵打开门。

薛酒站在一门,一抬头,看见了一张绿油油的脸,原本的一腔热情瞬间被浇熄。

元宵穿着小熊图案的居家服,顶着一张绿色的脸,站在门里,看他的目光和往常一样平静。

“进来吧。”说完,她也没理薛酒,自己跑回沙发上继续看电视。

薛酒站在门口呆愣一会儿。

感觉这个发展基调有点不对。

事实上,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了一件事。正常女人会这样毫不设防的邀请一个单身男人进她家么?

元宵这么做,只能证明她没把他当成一个男性。他警察的身份,显然让元宵抛弃了性别这个概念。

而这些天给他做饭,也可能只是因为他查的是她的案子,所以想要报答一下而已。

这个认知,着实让薛酒有点失望。

“站在门口干嘛?”发现薛酒站在门口发愣,元宵忍不住问了句。

薛酒没吭声,在门口换了鞋关门走了进来。

因为有人在,元宵总不好继续躺着,只能坐起来。而薛酒则是直接坐到了她身旁。

“案子有进展了?”

元宵觉得,他会过来,肯定是跟案子有关,就问了一句。

“找到了一些线索,现在正在查。”

薛酒的话并不像是找到了什么有用的线索,那他过来干什么?

元宵奇怪地偏过头看向他,就差没直接问他过来干什么了。

元宵好奇满满的目光,让他突然觉得很丧气。

他自己在那儿纠结半天,而对方完全跟他不在一个频道上。他几乎可以确定,只要他把话说出来,九成会得到一个类似于“对不起你是个好人”这样的好人卡。

而且,哪怕是一次失败的告白,他也不希望告白的时候,对方的脸是绿色的。

酝酿好的话,最后又被薛酒咽了回去。

“有时间么,我们去一趟东山路。”

东山路?元宵听到这地方先是一愣,随即点头,“当然有。”

她虽然从来不认为薛酒会食言,也没想到他现在就会带她过去。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很快就可以开店了?

对于生活中只有工作这一种消遣的元宵来说,这段日子的生活虽然悠闲,但是实在很无聊。

她每天只能呆在家里,偶尔薛酒会上门。这让她觉得自己有点像古代皇宫里的小嫔妃,天天巴望着皇上有空来睡一下。

晃了晃头,把那些有的没的想法晃出脑袋,她踩着拖鞋去卫生间洗脸,又回屋换衣服,没一会儿就收拾完毕。

看着眼前扎着马尾辫,穿着毛衣牛仔裤的元宵,已经做好了等待半个小时准备的薛酒看了下手表,十分钟,非常迅速。

“收拾好了?”

“嗯,走吧。”元宵把钥匙和手机揣进兜里,往门外走。

两人一起下楼,在电梯里,薛酒有些好奇地对她道:“我好像从来没看见你化过妆。”

他曾经接触过的女人,和他一起出门的时候,哪一个都是妆容精致,艳丽逼人,只有元宵是个例外。

元宵不在意地随口解释道:“习惯了,有些客人鼻子很灵的,化妆品和香水的味道一旦混进食物里,就变味了。”

虽然嗅觉这样敏锐的客人并不多,但是作为厨师,她还是很注意这一点的。

至少不能让客人在她做的菜里,吃出食物以外的味道来。

薛酒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路灯也都亮了起来,薛酒把车开出小区,外面的公路上来往车辆并不少。

开出了西山区的范围之后,公路两旁的高层建筑就多了起来,也更加的繁华热闹了。

七彩霓虹的牌匾闪烁着光芒,路边人来人往。外面和西山区好像是两个世界。

他们在市区里堵了会儿车,将近一个小时,元宵才终于看到了东山路的路标。

进入东山路之后,她在市中心见过的热闹喧嚣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薛酒在路边找了个停车位后,两人下车。刚一开车门,一阵风吹过来,元宵打了个哆嗦。

毛衣确实很暖,可是风一吹就被吹透了,她不禁有些后悔没带个外套过来。

心里这么想着,一件衣服突然被披到了她肩上,她低头看了眼,发现竟然是薛酒的外套。

“把衣服穿上,别感冒了。”薛酒说完,先打开车门下去了。

元宵看了眼站在车门旁边,只穿了件衬衫,袖子却还被挽上一截的男人,乖乖把自己缩进他的外套里。

好在薛酒的房子距离停车位不远,走了两三百米,两人来到了一栋黑漆漆的二层小楼前。

旁边也是同样的建筑,不过隔壁似乎是有人的,能够看到窗户里暖暖的灯光。

元宵没有在隔壁看到牌匾,于是问正在找钥匙的薛酒,“隔壁是住家么?”

不怪她这么问,实在是,这些二层小楼盖的,和那些小别墅都差不多了。

“不是,这条街的房子都是商铺。”

“那隔壁是做什么的?”

薛酒扭头看了眼,随口解释道:“那是家裁缝铺。”

元宵惊讶了一下,“现在还有人做衣服穿么?”

而且在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开裁缝铺,真的能回本么?

薛酒笑了笑,“知道现在什么样的衣服最贵么?”

元宵迟疑道:“……世界名牌?”

“是纯手工定制,世界只此一件。”这时候,门终于被打开了,薛酒推开门,继续道:“隔壁的朱家裁缝铺很有名,手艺也很不错。”

元宵愣了一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问他,“什么人都可以去那里定制衣服么?”

“他们只接待固定的客人,和客人介绍来的客人。”说话的同时,薛酒已经找到了灯。

一楼的灯被打开,屋里顿时亮了起来。

之前房子是被租出去开咖啡店的,现在屋里的装修还带着欧式的味道。

不过格局基本上没有太大问题,沿着楼梯上到二楼,楼上的东西都已经被搬走了,显得空荡荡的。

楼上的空间也不小,本来按照她的设想,可以隔出两个包厢来。但是刚才,她突然改变了主意。

既然要开私房菜馆,要吸引人的,除了饭菜,还有气氛。她既然主打日常菜,那店里自然要让人有家的感觉。

她倒是对接下来的装修有了些想法,如果设计好了,到时候装修花的钱,应该会比预计少很多。

薛酒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上来了,看见元宵在空荡荡的二楼转来转去,身上还穿着他那件比她整个人都大了一圈的衣服,两个衣袖晃来晃去。

她的眼睛很亮,脸上还带着笑,似乎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

薛酒站在楼梯口,看了她好一会儿。

元宵刚想好楼上的装修,一转身,就看见站在楼梯口的薛酒。他似乎一直在看着她,她转过来,目光也没有收回去,依旧落在她身上。

那种目光,让元宵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

她稍稍偏了偏头,不去看他的脸,“这里很好,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薛酒走到她身边问,“有喜欢的装修风格么,我找来人做。”

他的话说的似乎太过云淡风轻,以至于元宵一时间没明白过来。等意识到他的意思后,元宵赶忙摆手,“不用了,我不打算装修,稍微清理一下,然后买些家具来就可以了。”

既然是家常菜,当然要在家庭氛围里吃饭最好。

想要营造家庭氛围就不必装修什么风格,她只要按照自己想象的家庭的样子布置就可以了。

薛酒没有从她脸上看到任何勉强的表情,才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她的话。

“店也看完了,我们回去吧,现在都八点半了。”元宵看了下时间,对薛酒道。

“好。”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薛酒在屋里关灯,元宵站在门口等他。

这时候,隔壁裁缝铺一直关着的门被从里面推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先走了出来,他走出来后拉着门把手,随后一个看起来只有四十多岁,气质雍容的美丽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在看到那个女人的瞬间,元宵浑身发寒。


火车上空荡荡的,车厢里零星坐着几个乘客,元宵一个人坐在三人长坐上,看着车窗外起伏不断的山峦,脑子里还回想着一个星期之前接到的那通电话。

“元小姐,很遗憾的通知你,你的父亲在监狱里突发心脏病,经抢救无效,在昨夜凌晨死亡。”

她的父亲是个罪犯,也是这个原因,让她无论做什么,都会被人用有色眼光盯着。

她曾经受了很多苦,而那些苦痛,大部分源自于那个男人。

七岁之后,她就再没有见过那个男人,以至于长大之后,对他唯一的印象是在他被捕的那天早上,他背对着厨房窗户射进来的阳光,端到她面前的那碗酒酿圆子。

以及他的那一句,“乖囡,跟爸爸说声再见。”

她记得那碗酒酿圆子很甜,却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说出那句再见,因为那时候的她以为那只是一次短暂的别离。

刚刚失去父亲的她懵懵懂懂。十八岁那年,母亲的离开让她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会有一个罪犯当父亲。而经历过时光辗转,已经不再那么尖锐的她,终于想要寻找已经从她人生里消失近二十年的父亲。

她花了两年时间找到了父亲服刑的监狱,在去年终于见到了他。

还有三个月他就要出狱了,她想,那毕竟是自己的父亲,他已经老了,而自己该负担起他的未来。她甚至已经找好了房子,就在她租的房子附近,也想好了等他出狱后该怎么帮他适应这个社会,可他就这么死了,突发心脏病。

对被他伤害过的人来说,那大概是恶有恶报,可对她来说,她再一次的被亲人抛弃了。

火车在铁轨上慢悠悠的行驶着,每到一个小站都会停上三两分钟,一直临近傍晚,才终于停靠在了她父亲的老家,连丘市。

连丘是一座古城,背靠连丘山,这些年来渐渐发展了旅游业,让这座原本贫瘠荒凉的城市逐渐有了生机。

元宵父亲的老家在连丘下属的东渠县,从市里到东渠县还要坐一个多小时的客车。

到站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客车这时候已经停运,她只能在靠近客运站的地方找了间小旅馆住下。

把行李箱放好后,元宵拿着钱包和手机走出旅馆。

旅馆附近有一排商铺,卖吃食衣物,办手机卡,应有尽有。

她在一家飘着熟悉香味的小吃铺前停下了脚步。小吃铺不大,只摆了四张桌子,厨房和饭厅用玻璃橱窗隔开,站在外面能够清楚看到老板娘的动作。

她手里正扯着面团,一个一个拇指大小,珍珠似的糯米团子从她手中成型。

旁边锅里的水滚沸,她将一捧小圆子下锅,扔上几粒鲜红的枸杞。等到小圆子浮上水面,将一旁准备好了的酒酿倒进锅里。

锅里的水再度滚沸后,又把一旁打散的蛋液均匀倒进锅里,等到一片片浅黄的蛋花漂浮在水面,最后加进去几勺糖,这一锅酒酿小圆子就做好了。

老板娘一停火,麻利地用食盒盛了两碗出来,交给等在一旁的一个姑娘带走。

瞥见元宵走进来,老板娘朝她一笑,问:“姑娘想吃什么?”

“给我也来一碗酒酿圆子。”

“好嘞,你稍等,正好还有一碗,我去给你盛。”老板娘转身回了厨房,元宵找了个靠门边的位置坐下。

在她斜对过的桌子上坐了两个男人,他们一边喝酒一边大声交谈。元宵随便听了一耳朵,大概是在说明年要拿二十万在老家起新楼的事儿。

巧的是他们的老家竟然也是东渠县的。

她忍不住多看了那两个男人几眼。这两人大概是兄弟,长得有几分相似,不过一个带着眼镜,很斯文的样子,另一个脸上胡子没有刮净,一脸横肉,看起来就不好惹。

其中一人似乎察觉到元宵在盯着他们,突然转过头,恶狠狠地看过来。

恰好老板娘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酒酿圆子过来,挡住了对方的视线。

元宵低下头,用白瓷勺在碗里轻轻舀动,黄色的蛋花,白色的小圆子和红色的枸杞相映,甜甜的酒香味不停往鼻子里蹿,她没空再去看那两个人,急忙舀了一勺吃进嘴里。

小圆子软软糯糯,汤微甜带着厚重的酒香,元宵眼一眯,忍不住赞叹道:“老板娘,你这酒酿味道真好。”

老板娘笑眯眯地回答,“家里自己做的,吃着放心。”

一碗酒酿圆子下肚,暖意仿佛从脚底翻涌上来,突然来到一个陌生城市的隔阂感仿佛一下子就淡了下来。

把一碗小圆子吃光,连里面的酒酿也没放过,元宵心满意足地用手机付了账。她正打算离开,小吃铺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

那个男人穿着黑色短袖T恤,T恤是紧绷的,清晰地描绘出他身上肌肉的轮廓。一头短发剃到几乎贴头皮,肌肉结实的胳膊上纹着一条狰狞的龙头。

元宵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对方,这男人很英俊,剑眉下一双眼睛漆黑幽深,鼻梁高挺,薄唇微翘着,嘴角叼着根烟,带着一股子痞气。

在与门口那男人目光对视上的时候,元宵不禁一愣。

随后就见正在喝酒的两个男人朝他招手,“许老弟,你可算来了,我们哥俩都等你一个多小时了。”

男人的目光从元宵身上移开,快步朝着两个男人走去,笑道:“让两位哥哥久等了,我先罚三杯。”

出了小吃铺,元宵站在门口盯着里面看了好一会儿。

姓许,是她认错人了么?

车是第二天一早七点出发的,早上六点二十,元宵拎着行李箱走在没有几个行人的路上,看见前面有个铁皮小车在卖早餐。

看着小车里飘出的热气,她走了上去。

早餐的样式很多,她要了一碗豆腐脑和两个包子带走。豆腐脑被老板装到了塑料杯里封口,白色的脑和浅褐色的打卤融洽的挤在小小的容器里。包子是香菇白菜馅的,白白胖胖的两个,一个足有拳头大小。

接过老板递来的早餐,触手温度驱散了手心的寒气,让她忍不住喟叹一声。

去东渠县的人不多,买票并不需要排队,她拎着行李箱上车的时候,也只见到几个人在车上坐着,巧的是昨天在小吃铺里遇到的三个人此时也在车上。

元宵按照车票上的座号找到自己的位置,她的位置是靠窗的,坐在她旁边的是昨晚那个姓许的年轻男人。

她把早餐口袋放到自己的座位上,打算把行李箱放到行李架上,却见原本坐着的男人站了起来。

他抬手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轻易把箱子推到了行李架上。

元宵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道了句:“谢谢。”

那男人没吭声,侧过身子让她进去了。

在车上吃了早餐,看时间要到站至少还要四十多分钟,元宵就把头靠在车窗上,打算睡一会儿。

车子晃晃悠悠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

她做了个梦,梦到了高中的时候。

“她这种人,为什么还能在学校待着?”

“她爸就是个囚犯,她从根子上就是坏的。”

“我决不允许我儿子跟这样道德败坏的人做同学!”

教室的走廊上,穿着黑色职业套装的女人看不清面孔,她的食指抵在面前穿着蓝色宽大校服女生的鼻尖上,高声斥责。

走廊旁边的窗户和门上,趴着很多人,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看,有人在窃窃私语,有人在笑。

“老师,我们不要跟罪犯的女儿当同学。”

“对啊老师,她爸犯罪,她将来肯定也会犯罪。”

“老师我们不想跟她当同学。”

“介于你之前的行为给学校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学校领导一致决定,给你开除处分。元宵,去收拾东西吧。”年轻的女老师站在办公室里,冷冰冰地告诉她。

二十八岁的元宵在梦里冷眼看着十八岁的元宵。

她很少会梦到以前,尤其是十八岁那时候。大概是因为,哪怕过去了十年,那段过往对她来说也太过黑暗了吧。

为什么要梦到这些往事呢?

睡梦中,她在心里质问自己。

突然,车子一个颠簸,她一下子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发现自己的头并没有靠在车窗上,而是枕在了一个温热的肩膀上。

她猛地坐直身体,扭头看向坐在她身旁的人,他双手环着胸靠在椅背上,双眼闭着,呼吸清浅,似乎睡得很熟,并没有察觉到她枕在他肩膀上。

元宵犹豫了一下,把头扭过去,把身体往车窗那边挪了挪,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还有十几分钟就到站了,刚才的那个梦也让她失去了睡觉的心思。为什么会做那个梦,大概是……身边的这个男人长得和她记忆里的那个人太像了吧。

不过,以那个人的家境,他大概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客车刚刚到站,原本闭着眼睛的男人突然睁开眼,他的眼里清明一片,丝毫不像是睡过的样子。

他站起身,把元宵的行李箱从行李架上拎了下来,也没再看她一眼,跟着其他两个同伴一起下了车。

元宵透过车窗看着那个人远去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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