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是堆放弃物的杂物间,连一扇窗户都没有,三面都是墙。
她在一张旧桌子前坐下来,桌上有一面磨花的铜镜,和一些廉价的水粉。
腹中依旧隐隐作痛,只是因为喝下去一碗医师开的药方,没有先前剧烈了。
她盯着铜镜中自己的面貌,一阵默然。
她偏过头,看了一眼闭紧的木门。
随后将两只手伸到自己的后脖颈,慢慢的从那里开始撕开一个口子,渐渐的外面的一整脸被撕扯下来。
呈现出来的是一张似能让神仙坠落凡尘的倾城容貌。
浓密的睫毛下面是晶莹剔透、摄人心魄的桃花眼,眼角处微微上挑,勾勒的如诗如画;鼻子高挺俊丽,粉嫩的嘴唇在烛光的照耀下微微透着一点水光。
用放大镜去看脸上的每一根绒毛都别致精彩。
肤如凝脂,吹弹可破不是形容,是在叙述。
李师师看着自己的原貌,又联想起今天的遭遇。
思念、委屈、悲忧的情绪在狭小幽闭的房间里不断弥漫和增生。
她抱住自己的双膝,脸掩在臂弯。
先前没有掉落的泪珠终于还是忍不住如崩大堤。
她自小父母双亡流落街头,被她的义母收养,她的义母是一个歌姬,养育她长大,教导认字识物,并将自己的一身本领全部传授给她,她的易容之术就是义母教的。
那是一段她人生中最为欢快幸福的日子。
可是后来,她的义母病故。
义母的家产全部被义母的亲哥哥占据,同时也把她给赶出家门。
她再次变成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最后又被一伙山匪绑架,卖到了春花楼。
要不是她一直顶着一张易容的脸,恐怕她早就是一副残花败柳之身……
哭了一阵后,她渐渐收敛心绪,擦干泪水。
生活的磋磨早就令她不再是一个娇气的女子。
她将撕下的面皮放置好,拿出一个泛黄的小本本。
她继承了义母每日写手记的习惯,随后用从厨房捡来的烧完的木炭,小心写到:
“十六岁余三百二十一天。
今日被迫接客,庆幸的是被一个浑人嫌弃,那浑人揣中了我的腹部,很疼,但也并非无法忍受。
义母,我真的好想你,很想很想。
想你做的酥糖,想你做的莲藕汤,想你每天早上为我梳的十字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