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卢宴珠霍敬亭的现代都市小说《竹马变心?不慌,转头嫁他兄弟卢宴珠霍敬亭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章阿沐”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竹马变心?不慌,转头嫁他兄弟》这部小说的主角是卢宴珠霍敬亭,《竹马变心?不慌,转头嫁他兄弟》故事整的经典荡气回肠,属于古代言情下面是章节试读。主要讲的是:十六岁的卢宴珠有着明艳的容貌,出众的家世,自幼深受父母兄长疼爱,更有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侯府公子顺理成章得成为了她的未婚夫。那时候的卢宴珠是皇宫里的公主都艳羡的姑娘。一觉醒来,卢宴珠看着镜中容貌憔悴的女人,差点没认出来镜中的人是谁。形销骨立,病体难支;与家族决裂,与兄长疏远离心;对她一往情深的侯府公子尚了公主,成了地位超然的驸马爷,从此裴郎是路人。而她也负气另嫁他人,成了未婚夫好兄弟的夫人,渐渐地,卢宴珠发现她这个夫君貌似是个大奸臣……不过,这些都还不是最严重的问题,谁能告诉她,到...
《竹马变心?不慌,转头嫁他兄弟卢宴珠霍敬亭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浴血剿匪的人是他,那这个功劳,旁得人休想瓜分一分好处。
张全快步追着霍敬亭的身影,把这期间府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报告给霍敬亭。
霍敬亭一心三用,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办事效率,张全见霍敬亭面露深思,正以为二爷根本没在意他的话。
结果刚走到霍敬亭议事的前院,霍敬亭的贴身侍卫石墨就候在门口,显然有事情禀告。
霍敬亭站定,直接对张全命令道:“不敬生母,好得很,霍昀希把我的话当耳旁风,那好,就按家法处置,让他去给我跪祠堂,抄二十遍《孝经》。”
张全这才发现原来他回禀的话,霍敬亭全都听进了耳朵里,只是打算等他回禀完后一并处置。
“二爷,不是大少爷不想去拜见夫人,是老夫人她——”他想替大少爷说话,却从霍敬亭的神情中看出,这件事情还没完,只是现在二爷腾不出手来,之后肯定还有其他责罚,他再说下去只是火上浇油。
“还有那个离府的丫鬟,必须把人找回来。三日内,要是还寻不到人,拿我的名帖去找京兆府尹,就说府上有逃奴。我倒要看看是谁如此厚颜无耻觊觎别人的东西!”
霍敬亭语气平静,张全却从中听出一丝戾气。
“这梨果要是成了逃奴,罪名可不轻,夫人要是知道了,怕是无法善了。”张全小心说道。
“那就别让夫人知道。”霍敬亭不耐说道。
张全张了张口是有苦说不出,梨果是夫人从卢府带回来的陪嫁丫鬟,夫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以夫人的脾气,一旦知道梨果成了逃奴,逃奴被抓可是要充军流放,怕不得把霍府闹得翻天覆地。
而且夫人不是旁人,他们这些下人是轻不得重不得。
霍敬亭脑海里闪过卢宴珠生动的面容,他收了心中的戾气,皱眉说道:“罢了,先把人找到,到时候只说是误会,京兆府的人难道还敢来霍府拿人不成?”
张全擦了擦汗,连连点头。
“夫人生病这么大的事情她院里的人都不知道,可见是没把主子放在心上。除了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其余人都发卖了。”霍敬亭冷酷下令。
就当张全不明白,这次二爷下如此重处罚时,就听见他说:“夫人大病初愈,没了回京后的记忆,你新派去夫人院中的人,一定要机灵懂事,不要让无关紧要的小事,污了夫人的耳朵,扰了她的清净,明白了吗?”
夫人失忆了?
难怪今天二爷去了清辉院后,会那么安静,张全能想象二爷与夫人和离的场景,但都没预料到夫人竟然会失忆了?
若是旁人,张全还会怀疑一下是不是后院争宠的把戏。
可那是夫人,性烈如火又傲骨铮铮的卢家嫡女,她绝对不屑于用这样的手段。
所以,夫人肯定是真的失忆了。
张全一时也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
不过,这样他就明白二爷命令的深意了。
夫人院中的人多口杂,要是谁利用夫人的失忆,刻意灌输些是什么,怕是对二爷与夫人的关系不利。
“属下明白二爷的意思了。”张全正要告退。
霍敬亭想起希安堂插手的霍昀希拜见卢宴珠的事情,他蹙了蹙眉:“时辰不早了,尽快让周家表妹归家吧。这几日,若有周府的拜帖,统统拒了,不见。”
时辰不早?现在明明还不到晌午呀。
真真是比香山居士还要惬意!
霍昀希上了一整天的课业,腹中空空,看到卢宴珠面前摆放的吃食,肚子更饿了。
昨天故意躲着卢宴珠不见的愧疚,在卢宴怡然自得的享受中烟消云散了。
她才不会在寒风中因为没见到他,一脸失落的离开。
不知小丫鬟说到什么有趣的话题,卢宴珠笑得前俯后仰,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霍昀希的小脸绷得更紧了,嘴唇抿得像是蚌壳一样,脚下步子飞快,希望在卢宴珠发现他之前,赶紧离开。
“小昀希!”
就在他埋着头,迈着小短腿飞快小跑时,一道熟悉中带着陌生的活泼女声叫住了他。
“你终于下学了,快到这里来,念了一天书饿了吧?我特意为你留了好吃的,这个橘子、这一捧板栗都是我亲自为你烤得。”卢宴珠热情向霍昀希招手。
霍昀希的脚步随着卢宴珠的话越来越慢,直到卢宴珠说是亲手为他做了吃食,霍昀希走不动道了。
他不是轻易低头的人,也不会被小恩小惠收买,只是好奇卢宴珠做得食物到底是什么味道。
霍昀希停顿一下,确定自己身上没有任何不妥后,带着书童走到凉亭。
“昀希给夫人请安,夫人安好。”霍昀希故作成熟得给卢宴珠行礼。
“安好,安好。”卢宴珠没等他弯下腰,就提前回答了他,并抢过了话题,“小昀希,你快看看,你想先尝哪个?我用筷子给你夹。”
“橘子可以烤来吃吗?”霍昀希毕竟年纪还小,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卢宴珠热情招揽他几句,他就掩饰不了自己的好奇,圆溜溜的眼珠就落在身兼多职的小火炉上。
“当然可以了,我把果盘里所有的水果都烤了尝过一遍,橘子是烤了之后最好吃的水果。”卢宴珠用筷子夹起被烤得油亮的橘子,没有丝毫遮掩的说道,“不信的话,你赶紧尝尝!”
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出格。
霍昀希盛情难却下,坐在了凉亭的凳子上,他看着眼前圆滚滚黑乎乎的橘子,有些无从下手。
卢宴珠把之前剥开的橘瓣递到霍昀希的面前:“你的先尝这个,那个得等它放凉,不然会烫手。”
霍昀希接过橘瓣,没碰到卢宴珠的手指,还特意在她手上多看了两眼,卢宴珠的语气和作风,让霍昀希合理怀疑,她的手就这样烫到过。
橘瓣还带着温热,塞进口中,没有一点柑橘的酸涩,全部转化为温和的甘甜。
卢宴珠一脸寻求认同的望着他:“怎么样?好吃吗?”
霍昀希在她期待的眼神下,忍不住点了点头。
其实他不喜欢甜味,喜欢吃糖的都是小孩子,太幼稚。
“我就说了好吃吧。再说,你是我儿子,我喜欢的,你肯定也喜欢,我们长得这么相似,喜好肯定也差不多。”卢宴珠头头是道的分析。
霍昀希嘴角轻轻一抿,一个很微小的笑意,他本来打算就要告辞的,又默默改到了等卢宴珠给他的橘子放凉再走。
卢宴珠抓了把干果放在霍昀希面前,又让丫鬟给霍昀希的书童塞了一堆零嘴。
霍昀希看似安静吃着橘子,实际上注意着周遭的一切,他年纪小,藏不住表情,浑身上下都透露出对卢宴珠“差别对待”的满意。
卢宴珠问起他上学的事情,他也会矜持回答。
椿芽可不敢把这些前情往事告诉卢宴珠,赶紧说道:“夫人,奴婢没说什么。只是在想或许二爷真得有位红颜知己。”
见卢宴珠好奇侧目,她就把多出来的一辆马车的事情告诉了卢宴珠。
“夫人,我听说那辆马车最后也没进霍府,是由张管事派人亲自护送马车离开。”全程都没让其他人见到马车里人的真容,这样重视的态度,椿芽很怀疑里面坐着得是二爷金屋藏得娇。
卢宴珠轻轻打了个哈欠,并不是很在意,就见椿芽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她略微有些心虚,她娘亲也经常用这样的表情看着她,她补救问道:“那以往我是如何应对的?”
椿芽眼神犹疑:“当然是展示您霍府女主人的地位,把这些女人统统从二爷身边赶走!”
“说实话。”卢宴珠一眼就把椿芽看透了,谎话说得太明显了。
椿芽还想嘴硬:“府中人都知道当年夫人您大发雌威,说不让茗烟姑娘登门,就不让茗烟姑娘登门,连老夫人都不敢有微词。”然后在卢宴珠的眼神中,声音越来越小,“好吧,夫人之前确实不会那样做,当然也是因为二爷一直洁身自好,身边没有其他的莺莺燕燕。”
这才对嘛?以她的性格,如果真的不满夫婿去找其他姑娘,肯定不会找这些姑娘,而是直接找男人算账!
那话又说回来,卢宴珠问道:“为什么我会那么讨厌周茗烟呢?”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那时候奴婢还没在夫人身边伺候。”怕引出梨果的事情,椿芽连忙转开话题,“夫人,你今天见到大少爷是什么感觉?”还是觉得讨厌吗?
“你说霍昀希啊,很可爱啊。”卢宴珠弯唇说道。
“可大少爷对您的态度不太好?”椿芽一点点试探。
卢宴珠反驳:“他这么小的年纪就彬彬有礼进退得宜,比我见过的其他孩子好太多了。”就说她穿过了前救的那个小屁孩,她好心把他从湖里捞起来,他不仅没感谢她,还推了她一把。
对比起来,她生得孩子就是比别人家的可爱优秀,至少还会对她道谢!
椿芽心里感动,只盼望夫人能一直保持这样的心态。
不过想起霍昀希对她疏远的态度,卢宴珠郁闷开口:“椿芽,你说怎么样才能让小昀希喜欢我呀?”
椿芽顿时来了精神,不往二爷身上使劲,往大少爷上用心也行。
她的心愿就是让夫人和二爷琴瑟和鸣,和大少爷母慈子孝,成为霍府当之无愧的女主人。
“夫人,你现在就该多多和大少爷相处,耳听为虚,只有接触了你才知道大少爷喜欢什么,才能做到投其所好。这样大少爷自然而然就喜欢你了。”椿芽诸葛上身,分析得头头是道。
卢宴珠忍不住捏了捏椿芽的脸蛋:“椿芽芽,你可真聪明,我就按你说得做,相信再过不久,我就能捏到小昀希的脸蛋啦。”
卢宴珠晚饭后喝了药,现下有些犯困,早早就躺在床上。
睡前想到先前小厮端了两碗黑黢黢的药过来时,还专门带了霍敬亭口信。一碗药是黄老怪开得是治病的,另一碗是刘太医开得方子,说是治疗失忆症,实际上是补药,药性他专门问过不会相克,让她安心喝了,还让小厮守着她喝完,才离开。
霍敬亭淡漠的脸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最怕吃苦,一次性还要被逼着喝两碗药,霍敬亭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呢?
隆冬已过,冰雪开始缓缓消融,院子里长得好的树枝上已经长出了新绿。
明明是春回大地欣欣向荣的场景,霍府主母的院落却弥漫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氛围。
倒不是霍府落败,京城中谁不知现在霍大人圣眷正浓,是当今圣上最倚重的大臣之一。
而是霍府的夫人又病倒了,缠绵病榻一个多月了。
之所以是个又字,是因为霍府这位夫人身体不太好,京城中无人不知霍大人娶了个病美人,隔三差五就要病一回,府中的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霍府后院内。
梨果担忧地掀开帘子走进卧房,她故作活泼的说道:“小姐,花园里迎春花开了好几朵,黄灿灿的,可漂亮了,您要不要去园子里看看花,您这样一直躺着对身子不好。”
卢宴珠咳了几声,梨果是唯一一个在她出嫁后,会叫她小姐而不是夫人的人了。也因为梨果对她最忠心,所以一直不得霍敬亭的喜欢。
她的身子这次应该是好不了了,卢宴珠不想拂了梨果的好意,她用倦怠的声音说道:“扶我起来吧,我也好久没看过天了。”再不看应该是看不到了。
梨果喜得两眼含泪,她搀扶着卢宴珠从床上坐了起来,唤了小丫鬟进来给卢宴珠梳洗。
起身后卢宴珠的精气神看起来像是好了一些,还吩咐梨果给她上些妆。
梨果这些时日紧绷的心弦总算松了些,上个月小姐和姑爷吵得实在是太吓人了,所有侍奉的下人都被赶得远远,但她还是听到了从内院传出来的激烈争吵声,因为这件事情丫鬟都被发卖了几个。
从那之后小姐就一病不起,梨果心里一直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一面给卢宴珠上妆,一面夸道:“小姐,你上了妆气色都好了许多,看起来真好看。”
卢宴珠扫了一眼镜中憔悴苍白的妇人,摇了摇头,语气沧桑:“梨果,我已经老了。”
梨果不服气:“小姐你还不到三十,哪里老了?明明和做姑娘时一样漂亮。”
哪里老了?
是心苍老了。
至于梨果说得做姑娘的时候,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卢宴珠把杂乱的思绪赶走,她的时间不多了,不想用在追悔过去做过的蠢事上。
看着镜中用了香粉遮盖没那么可怖的模样后,卢宴珠让人带了些吃食,在梨果的搀扶下来了霍府花园。
卢宴珠没去看迎春花,只望了一眼天,就在花园的凉亭里坐下。
天很冷,寒气未消,就算穿着斗篷,握着手炉也抵挡不了凉意。
卢宴珠就虚虚望着花园小径的方向,不论梨果怎么劝她都不走。
吩咐带来的吃食,就用暖炉一直煨着,卢宴珠一块也没动。最开始梨果以为卢宴珠是没有胃口。
直到一个时辰后,卢宴珠忽然开口:“风变大了,雪化后地面湿滑,梨果你派一个人去小书房接一接大少爷,记得带一件斗篷去。”
梨果才明白小姐坐在这里原来是想等小少爷,她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了下来,还只能强颜欢笑的说道:“小姐,因为姑爷不在府上,老夫人就做主免了小少爷每日去小书房的辛苦,把小少爷接到她的院子,让先生到内院来授课了。”所以小少爷根本不会路过花园,不论小姐怎么等,都等不到的。
“被接去了老夫人的院里吗?”卢宴珠喃喃,“对啊,霍敬亭不在,我差点忘了。”她语气轻飘飘的,仿佛不在意,但强撑的背脊却像是承受不了重压一样,弯折了下来。
她现在厌恶透了霍敬亭,根本不在意霍敬亭在不在府上,竟然忘了,没有霍敬亭,她连自己的孩子都看不到。
是她对不起这个孩子,以至于她亲生的孩子根本不想见她。
众叛亲离,她卢宴珠这辈子可真像是一个笑话!
“梨果,我有些倦了,我们回吧。”卢宴珠萧索开口,刚走出凉亭,她就一阵剧烈的咳嗽,站都有些站不稳,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吩咐了一句,“你让人给大少爷身边的人带一句话,我身体不舒服,不想有人打扰,让大少爷今天不必来请安了。”
这是霍敬亭安排的规矩,他很重视孝道,所以让霍昀希每三日必须去一趟卢宴珠的院子给她请安。
小少爷对小姐有心结,现在姑爷不在,老夫人又一向疼爱孙儿,其实不用卢宴珠吩咐,小少爷今天多半是不会来的。
梨果明白小姐这样吩咐不过是为了母子间好看些,免得小少爷被姑爷责罚。
去传话的人走了没半个时辰,老夫人院中的嬷嬷先过来传话了,说老夫人体恤小少爷功课辛苦,就做主免了小少爷来夫人这儿请安,要是夫人想见小少爷,可以一同去老夫人的希安堂用膳。
梨果她们几个丫鬟一脸隐忍,只觉得老夫人太过分了,明明小姐已经为小少爷给出台阶,偏偏老夫人还不善罢甘休,非要来往小姐的心中扎针。
“你去回禀老夫人,我已经用过膳了,而且身上还带着病气,就不去叨扰她老人家了。”就在梨果以为卢宴珠会答应的时候,卢宴珠虚弱的开口。
等嬷嬷走后,梨果不解的问:“小姐,你不是想见小少爷吗?为什么要拒绝呀?”
卢宴珠感觉到身体在发热,白日里出去那一趟,还是让她受寒了,她顿了顿说道:“我和他应该是注定没有母子缘分,不见更好。梨果,我的嘱咐你几件事情,你一定要记住。”
“什么事情?小姐只要是你的吩咐,奴婢就是粉身碎骨都会办到。”梨果只差没指天立誓。
卢宴珠虚虚的靠在软榻上,她摇了摇头:“我不要你粉身碎骨,你安稳幸福的长成一个老嬷嬷,我才安心。”
梨果吸了吸鼻子:“那敢情好,等奴婢成了老嬷嬷,依然在小姐身边伺候,做小姐身边的掌事嬷嬷。”
卢宴珠只是包容的笑笑,然后开口:“你差人给我嫂子那边带句话,她的提议我卢宴珠答应了,我唯一的要求是这个人选,必须是昀希喜欢。”
她不是一个好母亲,那就让那个孩子自己挑选一个他喜欢的母亲吧。
这是她能为这个孩子做得最后一件事情了。
梨果有些听不明白,她傻乎乎的问:“小姐,你答应了少夫人什么?而且和小少爷又有什么关系?要是少夫人不守承诺怎么办?”
卢宴珠微微挑眉,苍白如纸的面容上,终于隐约能看出年轻时的明艳光彩来:“之后你就明白了。她要是反悔了,到时候梨果你就去告诉哥哥,李芷嫣来见过我的事情。”
见她的眼神狡黠,梨果仿佛又回到小姐在外闯了祸,绕着弯让少爷帮忙善后的时光,那时候可真好啊。
“小姐,少爷从小就最疼你了,只要你向少爷服个软撒个娇,少爷一定会谅解你的。”梨果宽慰说道。
那些光彩转瞬即逝,卢宴珠委顿下来,微微摆手:“回不去了,从我执意嫁给霍敬亭那天起,就回不去了。”而且他们之间不是简单的原谅与被原谅就能理清的。
“梨果,我有些乏了,想早些入睡,今晚你就不用守夜了。”卢宴珠换好寝衣,躺在拨步床上,望着梨果吹灭烛火的身影,她的语调轻而浅,“梨果,我今天去花园不是为了等大少爷,别让下面的人多嘴乱说。”
只有卢宴珠自己知道,她的眼睛已经有些看不清了,呼出的气又潮又热,能吸进胸腔里的气息却越来越稀薄。身体被病痛缓慢的折磨,她却是双手交叠在胸前,安然得平躺着。
无牵无挂,无喜无悲。
卢宴珠平静地等待着死亡的来临,对她而言,死亡不是痛苦,而是她这十多年来情与债的解脱。
卢宴珠被声音牵走了注意力,她自然而然看向门口,一玄衣男子正缓步走入屋内。
男人的身量很高肩宽腿长,一身家常的长衫被他穿出不怒而威的气势来,察觉到卢宴珠炯炯的目光,男人抬头,深邃而锐利的眼神就与卢宴珠盈盈的目光相触。
没有敌意,没有憎恨,只有好奇与打量。
预想中的短兵相接落了空,男人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他眼神中得锐利散去,语气沉稳得说道:“听府上的人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
语气不带温情与关心,仿佛只是例行公事。
“你是谁?”卢宴珠目光探寻似得落在男人的脸上,男人长了一副好皮囊,五官深邃英俊,因着岁月的沉淀,又给他平添独属于成熟男人的神秘深沉。
不过这些都不是卢宴珠挪不开视线的原因,她只是觉得眼前的男人似乎有些——眼熟。
她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椿芽见到霍敬亭又是惊喜又是害怕,惊喜的是虽然晚了一天,但二爷终归是来看夫人,可见他心里还是记挂着夫人。
害怕得则是二爷出府后,夫人差点一病不起,如果不是刘老太医妙手回春治好了夫人,她怕是更脱不了干系,椿芽只盼二爷的处罚能轻些。
想到至今都没有音讯的梨果,希望她现在平安待在驸马府,如果她回来,椿芽轻颤一下,把所有心思都掩藏在肚子里。
“二爷万福。”椿芽赶忙行礼,她有心想替卢宴珠解释,“夫人她——”
她只开了个头,发现霍敬亭目光都落在夫人身上,没分她半点眼神。椿芽的声音弱了下去,不敢自作主张的开口了。
卢宴珠坐在妆台前,手里捏着朵珠花,仰着苍白尖细的小脸望着男人:“你姓霍?”
霍敬亭的眼眸深了下,似在评估,然后他上前几步走到卢宴珠身前,取走她手里把玩地珠花,簪进了卢宴珠有些枯黄的发髻间。
他的眉头一蹙,又很快舒展,用行动告诉两人的关系后,他才淡漠的回答卢宴珠的问题:“霍敬亭。”见卢宴珠没有闪躲,他又添了句,“夫人,你没必要玩这些把戏,我不会改变主意。”
卢宴珠细长的眉毛皱了皱,男人进门那一刻,她就猜到男人的身份应该就是椿芽口中的霍大人。
只不过她明明昨日才和裴子顾定亲,未来夫婿从板上钉钉的裴家公子变成了霍府二爷,她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而且霍敬亭冷淡的语气,让她有些不高兴,他看起来并不喜欢她这个夫人。
那他们为什么会成亲呢?
刚才不是卢宴珠不想躲开霍敬亭面无表情又充满亲昵的动作,而是当霍敬亭靠近后,在他强势气场下,她没办法动。她全身都在高度防备中,霍敬亭很危险,而且她清楚的知道就是全盛时候的自己,都打不过霍敬亭。
更不要说现在半分武功都使不出来的自己。
卢宴珠面目纠结,娘亲总爱说她不开窍,总不会她开窍后,喜欢的就是霍敬亭这样危险莫测的男子吧?
话说霍敬亭这个名字确实有些耳熟,卢宴珠忽略霍敬亭后半句听不懂的话,突然出手对霍敬亭的面门袭去。
她想起她为什么觉得霍敬亭眼熟了,他的身形很像那天的刺客!
卢宴珠出手突然,看似果决狠厉,实际上这招有形无力,很轻易就被霍敬亭抬手挡住。
霍敬亭没有任何惊讶,只是冷淡提醒:“夫人,你这样是伤不到我的。”
卢宴珠才不听霍敬亭故弄玄虚的话,她的目光专注扫过霍敬亭的手掌。
皮肤光洁如新,除了手指上的薄茧,没有任何伤痕。
难道是另一只手?
卢宴珠也顾不得其他,伸手就要抓住霍敬亭的另一只手细看。
霍敬亭侧身轻巧避开她的动作,单手负在身后,眉心微隆,似是不耐烦道:“卢宴珠,你到底要做什么?”他已经做好要和卢宴珠针锋相对大吵一架的准备。
但卢宴珠的神情并没有生气,只是用会话说的眼睛,不解又失落望着他。
她本来就瘦弱,这一病,身体更瘦削了,下巴尖尖的,眼睛就显得格外大,看起来分外的可怜。
“我不是你的夫人吗?难道现在的我连你的手都不能碰吗?”
霍敬亭深深看了卢宴珠一眼,把另一只手掌心摊开放在了卢宴珠面前,依然是干干净净,没有任何齿痕。
那天的刺客真得不是霍敬亭吗?
“没发现你想找的东西,夫人很失望?”霍敬亭一双深黑的眼眸,仿佛别有深意。
“我什么都没找。”刚刚只是稍微运了下气,卢宴珠就觉得胸口闷痛,她坐回到绣凳上,完全没上霍敬亭套话的当。
卢宴珠不搭理霍敬亭后,气氛顿时就冷了下来。
霍敬亭的神情反倒更泰然自若起来,他并不在意卢宴珠是否回应他,继续说道:“听下头的人说,夫人这回病得不轻,现下好些了吗?要是还有不适,只管差人拿霍府的拜帖去请太医来瞧。霍府寻医问药的银钱还是出得起。”
这话听在耳朵里总觉得有些阴阳怪气,从不吃亏的卢宴珠,趴在妆台上,并不看他,只轻哼一声:“好多了,放心,我还死不了。”
霍敬亭讨了个没趣,也不生气,毕竟这才是他熟悉的卢宴珠,他自顾自坐在了檀木圆凳上。
修长的手指接过刚上的茶盏,他用茶盖拨了拨黄绿的茶梗,也不喝,等茶叶吸满了沸水没有任何反悔余地得沉入瓷白的碗底后,他漠然的开口:“老夫人把茗烟表妹接到府上的事情,你应该知晓了吧?既然你没有意见,过几日就把人迎进府吧。”
仿佛是错觉,卢宴珠好像从霍敬亭的话里听出了疲惫与倦意。
“等等,茗烟表妹?”卢宴珠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名字,“你说得不会是周茗烟吧?我想起我在哪见过你了!你是裴子顾的好友,前些时日我在大慈寺见过你!”
精致的茶盏忽得出现几道细纹,滚烫的沸水从裂口渗出,蜿蜒流淌到霍敬亭手掌上,烫得霍敬亭手上发红,但他却像是完全没察觉一般。
椿芽颤抖着声音提醒:“二爷,你的手——”
霍敬亭回神,不太在意的一拂袖,刚刚还上好的一盏茶,洒落在地上,原本该沉底的茶叶,又狼狈又显眼的铺陈在织锦地毯上。
卢宴珠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她退到一旁让出空间给他们,与之前对他的冷漠天差地别。
按理说霍昀希应该开心才对,这是曾经的他暗地里期盼了好久的事情。
恰好卢宴珠发现了霍昀希的视线,还俏皮地对他眨了眨眼。
霍昀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冷酷收回视线,不再去看卢宴珠。
祠堂外本来就守着好几个希安堂的下人,先前有霍敬亭的命令在前,他们不敢动,现在卢宴珠把大少爷唤起来,他们这些拿吃食的,拿厚衣裳的,拿手炉的人都围了上去。
刚才还倔强高傲的小可怜,顿时变成了众星捧月的大少爷。
“大少爷,老夫人先前劝不动你,直接去前院找二爷了。”希安堂的下人跟霍昀希说道。
霍昀希脸上闪过一丝紧张:“快派人去把祖母唤回来,跟她说我没事了,别让祖母为了我,与父亲闹得不高兴。”这个家,父亲才是说一不二做主的人。
祖母去了也无济于事,只是让父亲更生气罢了。
他了解父亲的性情,如果他生气,他不会对祖母做什么,却会针对祖母在乎的人。
现下周家败落的不成样子,要是再出点什么事情,祖母心中不会好受。
杨嬷嬷连忙拦住霍昀希想亲自去的动作:“希哥儿,你别急,嬷嬷早都让人给老夫人传口信了。你先和嬷嬷回希安堂,说不准老夫人已经在希安堂等你了。你的腿可要好好看看,可不能落下病根。”
和卢宴珠一同走到祠堂门口时,杨嬷嬷就差人去传话了。
只要夫人肯出手,在大少爷的事情上,二爷最后一定会妥协了。
毕竟二爷想要希哥儿亲近生母的意图,府里有心的人都能发现。
椿芽走到卢宴珠身边,压低声音道:“夫人,就让大少爷跟着他们回希安堂吗?”
椿芽看出来了卢宴珠是想和大少爷缓和关系,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夫人怎么不把大少爷叫到清辉院去?
母子俩一起用个膳,说说贴心的话,不就能修补母子之情了吗?
“小昀希与他们熟悉些,去希安堂也更自在。”卢宴珠能看出杨嬷嬷之流是真心疼爱霍昀希,现在他受了委屈,应该也更想和亲近的人相处。
她是想和小昀希亲近,只是来日方长,何必为了她的私欲,让孩子不自在呢。
霍昀希被杨嬷嬷的话提醒,如果不是卢宴珠让他起来,等父亲忙完公务,肯定会一一清算。
霍昀希想了想,稍稍挺起胸膛,走到卢宴珠跟前,矜持有礼的说道:“夫人,今天多谢你了,祠堂到清辉院路远地滑,不方便行走,昀希差人送你回去吧?”
卢宴珠见只到她胸口的小小少年,努力扮着大人说话,心间痒痒的,好想捏一捏霍昀希一本正经的小脸。
知道小孩子脸皮薄,她忍住笑,用平等的态度回答:“昀希你考虑得很周到,只是我等会儿不回清辉院。你先和杨嬷嬷回希安堂,记得上药,别让老夫人久等担心了。”
霍昀希大大的眼睛里有些迷惑。
“先回去吧,”卢宴珠弯了弯唇,“我会和张管事说,是我做主免了你的罚。你父亲不会再因为这件事责罚你了,你放心走吧。”
他才不是担心这点,霍昀希见卢宴珠真的没有别的话说,他藏起心中的失望,在其他人的簇拥下离开了祠堂。
“椿芽,你带我在霍府四处转一转吧,顺便去给张全带个话,我可不能在自己儿子面前失信。”卢宴珠最不耐烦待在屋子里,现在霍敬亭连卢府都不要她回,更不可能同意她出府了。
正好霍府的院子她还没逛过,一边认认路,一边看看景,也聊胜于无了。
霍昀希走到转角处,忍不住又回头望了那个生养他的女人一眼。
她正偏头与丫鬟说话,乌黑的鬓发,衬托得她久病的脸白得透明,不知是说到了什么兴处,她眉梢眼角都是他从未见过的笑意。
不是那种刻意挤出来的、敷衍的、倦怠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快活神情。
他曾梦到过,母亲温柔得与他说话,关心他的课业,关怀得给他擦汗。
霍昀希早都不做这样的梦了,但现在一身丁香色的夫人,真的好似一朵馥郁的花,即使病容未消,都比他梦中的那个人美上一万倍。
“希哥儿,你在瞧什么?是有东西落下了吗?”杨嬷嬷关切的声音响起
霍昀希收回视线:“我刚才误以为荷包掉了,现在找到了,嬷嬷我们走吧。”
卢宴珠不会想到,在她看来只是随手做了一件小事,会让霍府有的人寝食难安。
毕竟霍敬亭口口声声说她是霍府主母,想当初她娘亲掌家的时候,多少次救他们兄妹于水火之中,最多引得父亲抱怨两句,娘亲太娇惯他们兄妹,这在卢府根本算不上能拿出来说道的事情。
小山居书房内。
霍敬亭在拟好信件的间隙,看着外面的天色问道:“霍昀希还跪在祠堂吧?你差人去看看,老夫人有没有给他准备吃食和取暖的衣物,要是没有,你让人以清辉院的名义送一份过去。”
霍敬亭捏了捏鼻梁,睁开眼,就见石墨的神情有些古怪。
“怎么?你不愿意去?还是又想说霍昀希不会相信东西是清辉院送得?”
“二爷原来你一直都知道,大少爷根本不信是夫人在关心他!那你为什么还要坚持做这种没意义的事情,还不如直接就以二爷你自己的名义送给大少爷。”石墨不解的说道。
霍敬亭把写满丽州除匪后收尾安排的信纸装进信封中,又用火漆封缄:“谁说没有意义?只是换一个名头就可以给他希望,没有比这更容易,又更起作用的事情了。”
“可是这些都是虚假的,只会让大少爷一次次失望。”
霍敬亭在桌上敲了三下,一个最普通的灰衣仆人闪身出现在屋内。
“把这封信交到丽州卫所一个叫蒋启的千户手中,我要送他一份谢礼,这事做得隐秘些,不要让旁人知晓。”霍敬亭淡淡吩咐。
灰衣仆人面无表情抱拳领命:“是。”
话刚落,书房内已不见他的身影。
“石墨你错了,虚假的希望也是希望。而且不管希望是否掺杂谎言,没成真前,真的也是假的,而希望成真后,假得是真的了。”霍敬亭淡漠开口,最后下了结论,“所以不管真假,希望必须得有。”
耳边有隐隐约约的哭声,卢宴珠睡得不舒服,蹙了蹙眉头,娘亲不是说是好事吗?好端端的,她的院子里怎么会有人在哭??
昨日她娘亲拉着她的手,亲热得把她搂在怀里,又是欢喜又是不舍得告诉她,他们家已经正式和永宁侯府交换了庚帖,往后,她与裴子顾就是定了亲的未婚夫妻了。
卢夫人说着不舍之情占了上风:“几年前永宁侯夫人就上门为她小儿子提过亲,你在娘心中还是一团孩子气,娘舍不得你那么早就定下亲事来。”
在旁人眼中永宁侯府这桩亲事是一等一的好亲事,永宁侯府从建朝起就世代袭爵是京中有名的老牌勋贵,永宁侯夫人出身宗室,性格爽利不爱管事,绝不是会磋磨媳妇的恶婆婆,而裴子顾身为次子,不用袭爵,他的妻子不用操持中馈,而他本人生得芝兰玉树,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往后的前途肯定差不了。
再说裴子顾还是她家儿子的至交好友,与珠珠也算青梅竹马一同长大。
而且就连她那个不开窍的儿子都看出来裴子顾是真心喜欢珠珠,那眼里的爱意根本藏不住。
卢夫人清楚怕是找遍整个京中也找不到第二个如此完美的夫婿人选了。
但为了怕出现变数,也是存了考验裴子顾的心思,她还是拖了两年,如今珠珠也十六了,这桩婚事她就是鸡蛋里挑骨头也挑不出毛病来,她才终于松口。
“娘狠心多留了你几年,没想到你这两年还是没什么长进,你让为娘的怎么能放下心呀!”卢夫人搂住卢宴珠,“珠珠,娘的心肝,如果有得选,娘真得舍不得你嫁人。”
卢宴珠明艳的脸上,是理所当然的灵动神气:“那我就不嫁人,永远陪在娘亲身边。”
“傻孩子,姑娘都是要嫁人的,娘不能留你一辈子。”卢夫人辛酸说道。
卢宴珠这个年纪已经隐隐明白世道对女子的限制了,她没用稚气未消的话哄卢夫人开心,而是轻轻拍了拍卢夫人的肩膀,一本正经的说道:“娘亲你放心,裴子顾不敢欺负我的,他功夫没我好,打不赢我。反正他现在也是整日来找哥哥玩,我成亲后,也天天带他回家,这样娘亲你每天都能看到我,就不要因为舍不得我掉眼泪了。”
卢夫人假做严肃:“珠珠,你怎么能直呼裴公子的名字?”
“他一直想让我像叫哥哥那样,叫他子顾哥哥,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是想占我便宜,现在我们定亲了,我们以平辈论,我叫他的大名也没有错啊。”卢宴珠理直气壮的说道。裴子顾在她心中的形象就是长得好、脾气好,卢宴珠并不怕他。
因着两人还算亲近的关系,卢宴珠也并不排斥与裴子顾成婚。
她已经明白,她是必然要成亲,那嫁给裴子顾好像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哥哥喜欢他,父亲娘亲也喜欢他。
卢夫人看卢宴珠一片坦然没有半点羞涩的模样,轻叹了一口气:“你呀,还是没有开窍。”既然两人已经定了亲,卢夫人做了决定,往后对裴子顾要少些限制,让这对未婚夫妻多相处一下,这世间的情爱都要你来我往才能长久。
卢宴珠不懂卢夫人的深意,定了亲的这天,与往常的任何一天没有区别,她高高兴兴的出府玩了一天,还了救了一个落水的小孩,刚睡着没多久就被耳畔的哭声吵醒。
卢宴珠起身睁眼,却发现身上绵软无力,只完成了一半的动作——睁开了眼,身体还软绵绵的躺在床上。
“夫人,你醒了?”声音充满了惊喜,卢宴珠见一个报剑小丫鬟兴奋得对着门外传消息,“夫人醒了!快去通知主子,那神药真起作用了,夫人终于醒了!”
卢宴珠没见过这个小丫鬟,她蓄了一会儿力,才缓缓从床上坐起:“我是生病了吗?”身上好难受,她长这么大从未这样虚弱过,不过她还是对着脸生的小丫鬟嘱咐道,“你替我告诉爹爹娘亲,我的身体无事,只是偶感风寒,有些乏力,有些困顿——”
说完卢宴珠大喘了一口气,又软到在床榻上沉沉睡去。
就这样半梦半醒过了好几日,卢宴珠都是清醒时少昏睡时长,她估摸这次是病得有些严重了,梨果嘴严,应该不会泄露她下水救人的事情,早知道那日就不该玩得那么疯了。
等她好了,肯定免不了爹爹娘亲的训斥,这次哥哥应该也救不了她了。
她可不想被禁足。
忽然想到一个人,不知道她新晋未婚夫的面子够不够用,能不能让她爹爹免了对她的责罚。
朦朦胧胧中,已经好了许多的卢宴珠隐隐感觉她的床榻前站了一个男人,高大沉默渊渟岳峙:“爹爹——”
卢宴珠可怜巴巴的嗫嚅出声,她的嘴巴里好苦,她得了教训了,并不想再被严肃的爹爹责骂了。
那个男人俯身靠近了些,他身上有股很陌生的味道,仿佛是墨香。
卢宴珠眼睫颤动,睁开一条细缝,长时间不见光的视线有些模糊,她只看到一个肩背挺直的剪影。
“裴子顾?”这个男人并不是她的父兄,卢宴珠能想到可以来到她闺房的人就只剩下刚刚成为她未婚夫的裴子顾了。
嘴里又被喂了一勺苦药,卢宴珠的泪水打湿了眼睫,鼻尖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更加清晰了。
他不是裴子顾。
裴子顾偶尔身上也会有墨香,却是温和的,不会这么凛冽,仿若肃杀的寒冬。
卢宴珠睁大眼睛想看清喂药的男人是谁,药液在喉咙里流淌过得地方,升起一股灼烧的痛意。
刚刚她被喂得不会是毒药吧?
卢宴珠正想呼喊救命,她的闺房好像进了刺客,一股热气窜过她的四肢百骸,直冲她的天灵盖,她拼着最后的力气狠咬了一口刺客的手掌,当嘴里尝到血腥味后,她才不甘心得又晕了过去。
卢宴珠再次醒来时,身体的不适感已经好了一大半。
“来人——”她还记得晕过去前的事情,“我的屋里进了刺客,快把人给我抓起来!”
进屋的不是那天那个小丫鬟,但依然是卢宴珠不认识的人。
椿芽小心的扶起卢宴珠:“夫人,你好些了吗?”又盛了一碗药递到卢宴珠旁边,“院外一直有奴婢们守着,这几日并没有人进过夫人的房间,是夫人您病迷糊了吧?”
“夫人?”卢宴珠大病初愈,脑子也清醒不少,注意到了丫鬟称呼的异常,她打量下房间里布局,这里明显也不是她的闺房,“你是谁?”
卢宴珠表面镇定,内里心肝怦怦直跳,她不会被那刺客掳走当压寨夫人了吗?
霍敬亭本不愿意接见刘元昌,上午刚下旨,下午就来拜见他,生怕旁人不知道他刘元昌是为了他办事?真的有心就在丽州把事情办漂亮,比什么都要好。
不过丽州事情紧要,既然人已经来了,霍敬亭就接见了。
听着刘元昌说了半个时辰表衷心的话,霍敬亭有意问刘元昌到丽州后的打算,试探两次没得到正面回答,他就有些厌了。
仆童最会看霍敬亭眼色,随即端上一碗茶水,准备送客。
刘元昌中了榜眼之后,一直没得到重用,好不容易通过吏部下面官员搭上霍敬亭的路子,不知是太紧张还是不懂官场礼数,喝了好几口“送客茶”后,还颇为认真的夸奖霍府的茶叶好。
仆童都忍不住抬眼看了一下这位愣头青的官员。
霍敬亭微微皱眉,他不喜欢蠢人。
恰在这时,有下人来报大少爷要来拜见。
霍敬亭正好寻了借口:“刘大人,犬子求见,应是有事情找我,我就不留你了。”
刘元昌一直关注着霍敬亭的反应,在他皱眉时,心就悬在了半空,听到霍敬亭直白送客的话,更是在紧张之中打翻了茶盏。
霍敬亭神情闪过一丝不耐,虽然有仆童在一旁收拾,刘元昌还是手足无措的站起身,感觉自己弄巧成拙搞砸了一切,说不定去丽州的官员,明天就要换一个人选。
正在此时传话的人又在霍敬亭的跟前小声补了一句:“二爷,夫人也来了,只是没说要进来,而在外面等大少爷。”
刘元昌亲眼看见刚才还一脸冷肃高高在上的霍敬亭,气质温和了下来,不是说表情上有什么变化,而是周身的气场没那么锋芒毕露了,好像宝剑藏于剑鞘之中。
刘元昌正要离开,霍敬亭看他局促仓皇的动作,平淡得说了句:“元昌,我举荐你去丽州,是觉得你最适合,当年你殿试的那篇文章中论盗贼那一段,我很欣赏。去吧,你不必谢我,这是五年前的你给自己留的机会。”
走出门外时,刘元昌还处于手脚轻颤激动到难以自持的状态,太多的情感想要宣泄,但他还有理智,刚好看到一个锦衣小孩与一个红衣女人,与他错开一条小径走进书房,他向送他出来的仆童打听:“大少爷身旁那人是谁?”
“自然是我家夫人。”
“可是那位太常寺卢大人的女儿?”刘元昌记得霍敬亭的正室夫人深居简出常年多病,怕弄错人了,又追问了一句。
“二爷就一位夫人,当然是她了。”若不是见二爷最后又提点了他,仆童都不想搭理刘元昌了。
刘元昌并不在意仆童的态度,走出霍府的侧门时,刘元昌看着门口的石狮子,暗地里下了决心。
——
书房已经清扫干净,霍敬亭随口吩咐打扫香灰的下人,把博山炉中的沉香换成冰片。
“既然来了,就请夫人一同进来吧。”霍敬亭淡声说道。
卢宴珠自然无所谓,她先前不进来,是听说霍敬亭正在见客,怕打扰他谈正事。
既然霍敬亭让她进,她正好看看霍昀希和霍敬亭是怎么相处,霍敬亭有没有欺负她儿子。
她从小可是听过很多,因为母亲不受宠,父亲就苛待孩子的事例。
书房布置得十分雅致,进门就是一个巨大的博古架,摆放着一些古朴的文玩,再往里就是占据一面墙的檀木书架,上面放满了线装书籍,霍敬亭就坐在书架前的书桌后面。
这样脆弱的神情,太诱人了,真得太让人想要把她掌控在手心里。
“你没有过去的记忆,你不是她。”霍敬亭的声音低沉下来,既在说服卢宴珠,也是在说服自己。
不管她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把眼前的卢宴珠当做另一个人,似乎是最容易轻松的一条路了。
他何苦用过去的痛苦折磨自己?
卢宴珠不自觉顺着霍敬亭的话想了下去,是啊,那些事情又不是现在的她做下的,她何必把责任承担下来,她把她们当成不同的两个人不就轻松了吗?
卢宴珠微张开嘴,脑海里忽然就浮现出那双绝望木然的眼睛。
她的眼神恢复清明,重新坚定起来:“不,不对,她就是我,我就是她!我应该比世上的任何人都更相信她,并不是说我坚持她不会做错任何事,而是她的每个决定,就是我会做出的决定,我愿意承担她做得每一件事情的后果。”
小时候的她,再幼稚犯傻,卢宴珠也从未想要否定她的存在,那对十二年后的她,不论旁人如何评价她,她也会正视她的存在。
她不会抹杀自己的过去,也不会否定自己的未来。
“无论如何迁怒孩子都是不对的,但‘失忆’前的我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肯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卢宴珠笃定地说道,泪花在眼里打转。
她既怜惜霍昀希,又心疼十二年后的自己。
霍敬亭也清醒过来,他微微摇头,嘲笑自己有天竟然会沦落到饮鸩止渴的地步。
“你是对的,你就是她,卢宴珠就是卢宴珠,只有一个卢宴珠。”霍敬亭低声喃喃,他把手帕放在卢宴珠的掌心,郑重地答,“他不怪你。他就是怨怪全天下的人,都不会怪你,从来不。”
卢宴珠把霍敬亭给她的帕子搭在脸上,眼泪被丝帕吸干后,她才后知后觉有些尴尬。
“我刚才是有些激动,我平时不爱哭的。”卢宴珠的声音从帕子下面闷闷地传上来。
“嗯。”霍敬亭回到书案前,给卢宴珠留出空间。
视线被丝帕遮挡,耳朵就变得更加灵敏,卢宴珠安静听着毛笔扫过宣纸的沙沙声。
凉沁的熏香混合纸笔的墨香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味道,小片的阳光从窗外爬了进来,气氛静谧极了。
卢宴珠的心也陷入了这份安宁恬静之中。
“霍敬亭,你博古架上的草帽竹篓是有什么来历吗?”从小到大狼狈的模样都被霍敬亭看过了,卢宴珠在他面前也更自在随性了些。
簌簌的落笔声中断,霍敬亭停下笔,抬眼看了一眼,用帕子盖住脸,悠然靠在圈椅上的人,他的唇弯了弯,淡然地回答:“那些都是我在青萤县做县令时用过的旧物。”
“咦?你还做过县令?”卢宴珠有些惊讶,以霍敬亭的家世,她还以为他的仕途起点很高,“青萤县在哪里?我都没听说过呢?”
“青萤县是个离京城很远的偏远小县,你没听过很正常。”霍敬亭搁下笔,他望着落在卢宴珠身上的一小片的阳光,缓缓说道,“不过我做过县令很难让人相信吗?要是我说这个官职是我费尽心机才谋算来的,你是不是更难以置信了?”
“是发生在霍太傅去世之后的事情吗?”卢宴珠突然想起,眼前的人虽然现在官居三品,但这并不代表他的仕途一帆风顺。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