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江宝瓷贺京准的其他类型小说《拒上班的第九十九天,我输了江宝瓷贺京准最新章节》,由网络作家“灯下不黑黑”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彼时正是盛夏,贺老太太院中凉爽,绿植高大肥厚,有蝉鸣鸟叫从绿叶中透出。贺京准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他阴鸷的长眸罕见愣住:“什么?”“你媳妇没跟你说过?”贺老太太托着茶盏,慢吞吞的,“早上求到我这儿来了,事关兰家,我也没办法,只能多补贴点。”说到这里,贺老太太抬眼,苍迈的声音不疾不徐:“按理说,她回娘家,你该陪着回的。”“......”贺京准敛睫,投下的剪影凝聚出晦暗,“她回临城了?”贺老太太再次惊讶:“这事你也不知道?那丫头说,她跟你讲过。”是讲过。但没说具体日子。“阿准啊,”贺老太太无奈,“不是奶奶说你,在整个贺家,或者往大了说,整个世界,能跟你站一块的,只有一个江宝瓷,你总该对她好点。”贺京准脑袋微垂,凌乱的乌发盖住眉眼,看不出情...
《拒上班的第九十九天,我输了江宝瓷贺京准最新章节》精彩片段
彼时正是盛夏,贺老太太院中凉爽,绿植高大肥厚,有蝉鸣鸟叫从绿叶中透出。
贺京准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阴鸷的长眸罕见愣住:“什么?”
“你媳妇没跟你说过?”贺老太太托着茶盏,慢吞吞的,“早上求到我这儿来了,事关兰家,我也没办法,只能多补贴点。”
说到这里,贺老太太抬眼,苍迈的声音不疾不徐:“按理说,她回娘家,你该陪着回的。”
“......”贺京准敛睫,投下的剪影凝聚出晦暗,“她回临城了?”
贺老太太再次惊讶:“这事你也不知道?那丫头说,她跟你讲过。”
是讲过。
但没说具体日子。
“阿准啊,”贺老太太无奈,“不是奶奶说你,在整个贺家,或者往大了说,整个世界,能跟你站一块的,只有一个江宝瓷,你总该对她好点。”
贺京准脑袋微垂,凌乱的乌发盖住眉眼,看不出情绪。
“别管她是因为合约、因为钱,还是别的什么,”贺老太太说,“别人都奔着你死,只有她奔着你活。”
贺京准缓缓抬头:“我没说不帮她。”
“......”贺老太太摇头,“你也没说要帮她吧?”
贺京准唇线抿直。
“这孩子一向清醒,”贺老太太说,“你要愿意帮就该说清楚,她处在弱势,你若不表态,任谁都觉得你没答应。”
管家轻咳了声:“我多嘴问了句,三少夫人说,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干脆的答应,就是在拒绝。”
所以贺京准没有及时回应,在江宝瓷的眼里,等于婉拒。
“行了,既然宝瓷不在,”贺老太太赶人,“你好去找你的小妖精了。”
“......”贺京准咬肌似乎动了动,“什么小妖精?”
贺老太太:“那个什么晶晶还是亮亮的,昨夜不是她把你从你媳妇床上喊走的?”
贺京准皱眉:“她是车队的,昨夜陪车手外出,结果车撞了,车手出了事,我赶去处理。”
“哦,”贺老太太不耐烦听,“去找她吧。”
“......”
蝉鸣越发聒噪。
不知哪一刻,贺京准倏然起身,椅子吱啦出刺耳的声响,静止的空气被男人凌厉的身形搅弄变形,残留些许琥珀的凛香。
直到他身影消失,管家小心道:“三少生气了。”
“气死活该,”贺老太太恼道,“没礼貌的东西,害我积攒的功德都没了。”
管家清清嗓子:“桑园的事,您明明可以帮三少夫人解决的。”
“我凭什么解决,”贺老太太说,“他媳妇他自己不疼,老指着我?”
管家提醒道:“原本就没感情...”
哪能指望他疼人。
“呵!”贺老太太阴阳怪气,“这狗崽子的性格你不清楚?昨天宝瓷拿鞋砸他,他都没发火,以前兰妆在时也是哄着他的,谁敢这样跟他发脾气。”
管家叹道:“不仅没发火,还把人抱屋里了。”
贺老太太长长地吁了口气,疲倦地靠回躺椅。
夏风徐徐刮过,院中清凉,植物香气自然。
“阿准被这些人推卸着长大,又在柳郸受了三年折磨,没人爱他,”贺老太太累了,“也没人教他,灭绝了七情六欲一样,哪懂感情。”
管家:“老太太您多提点...”
“人教人是教不会的,”贺老太太闭上眼,“他得自己去体会后悔、难过、欢喜、内疚这些情绪,否则永远学不会爱人。”
管家嘴角翕动,小声嘀咕:“那咱三少夫人岂不是很可怜?”
完全一个牺牲品。
在贺京准的身边不知道要受多少伤。
贺老太太没说话,仿佛睡着了。
树影斑驳,在她布满皱纹的脸划过。
“她的存在,”贺老太太几不可闻喃出,“原本就是为了牺牲。”
管家一阵寒栗,自家老太太纵横多年,到底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
江宝瓷在临城待了三天,先是去桑园做好农户的安排,又去了趟医院。
15年前,江宝瓷7岁那年,家里的工厂突发火灾,江父在那场火灾中去世。
因火灾波及面积大,死了三名工人,受伤的有十二位。
而这十二位中,有一名小朋友。
当时正值暑假,小朋友没人看管,江父便允许工人将小孩带到厂子里。
偏厂子出了事,小朋友重度烧伤,仅留一口气吊着,长年累月地躺在重症监护室。
江父已逝,火灾带来的后果得有人扛,背负了三条人命,还有后续高昂的赔偿金和医疗费。
江母承担不了突如其来的压力与谩骂,也过于依赖江父,便抛下当时才7岁的江宝瓷和2岁的江布侬,从天桥上一跃而下。
这些年,江宝瓷赚的钱,大部分都送进了医院。
可面对伤者漫无止境的痛苦,江宝瓷没有资格抱怨什么。
从医院出来时,江宝瓷居然接到了贺京准的电话。
婚后第一次。
江宝瓷掩下惊讶,接通。
顺着电流,男人嗓音被浸出两分冷:“你只请了两天假。”
“......”江宝瓷顿了顿,“你不是说了,你又没锁我,我以为,我可以多待几天。”
贺京准好似被她噎住了。
江宝瓷缓了缓,态度很好:“抱歉哦,我该告诉你一声的。”
说到这,她主动报备:“我明天回晋城,如果你有急事,我今天晚上回。”
“我查过,”贺京准调子沉着,“今天没票了。”
“......”
这么近的距离,怎么会没票,她一张站票就能回。
然而没等她问出口,贺京准冒了句:“我在附近,你可以搭车。”
“......”江宝瓷懵了,“必须今天回吗?我还想去姨妈家看下我外婆。”
刚才的话她只是客套下。
毕竟,贺京准自己也很少回家,更没有事需要她配合。
话落,一辆眼熟的黑车缓缓停在她面前。
副驾窗玻璃降下,男人眉目凉薄,隔窗望她:“上车,一起去看外婆。”
怎么不顶嘴了。
江宝瓷下巴搭他手心,忽地开口:“老板。”
贺京准:“......”
“我猜到你保险柜密码了,”江宝瓷眼睛映出男人—秒黑掉的脸,“是你被送去柳郸的日子,你怕自己忘记这个仇恨,便把这天当成密码来用,对吗?”
贺京准手掌上移,用力、无情、强势的,连嘴带脸,齐齐捂住。
捂死算了。
既然提到保险柜,自然会有结婚证,且贺京准又在家,江宝瓷—不做、二不休,连拖带拽把他弄进卧室。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她很有理,“你的保险柜,你来打开,免得少了东西再赖给我。”
贺京准头疼得厉害:“松手!”
江宝瓷依言松手。
贺京准转身就走。
“......”江宝瓷眼疾手快,再次抱住他手臂,拖拽着往内走,“我要办个资料,必须用结婚证,你别耍赖!”
她几乎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挂他手臂上,夏天衣衫薄,女孩身体软,贺京准喉头猝然发紧,注意力无药可治的瞬移到手臂位置。
贺京准声线绷着:“松手。”
怕他像刚才—样走,江宝瓷:“不。”
两人僵持。
须臾,贺京准别开脸,下颚与脖颈拉出完美的线条,耳朵尖悄无声息红了:“松,给你拿。”
他既然应了便不会反悔,江宝瓷迅速把手松开。
内嵌式保险柜在卧室里面的小书房,贺京准摁开灯,颀长健硕的身体面对墙壁,扭脸回头:“过来。”
江宝瓷走近两步:“干嘛,你直接拿啊。”
贺京准指尖在保险柜面板操作几下,又抬手,淡淡道:“手。”
“......”
把她的指纹也录上?
“别磨蹭。”他催促。
看出他的意思,江宝瓷嘴巴动了动:“我用不着。没有贵重东西,而且,怎么能用你的柜子...”
贺京准眼神凌厉地看她:“你是怕跟我产生牵连吧。”
“......”
不识好歹了他。
难得她想当次好...完美的人。
“那我不客气了,”江宝瓷大咧咧地伸手,“我真好奇你们这些有钱人保险柜里到底放了些什么,有钻石吗,还是—整块的祖母绿,或者不能见人的毒品枪支交易合同...”
她絮叨个没完,贺京准握住她手腕,将指纹录入进去。
柜门打开,江宝瓷啰嗦的话戛然而止。
柜子里没有她想象中的奢侈繁华,只有两本红彤彤的结婚证,还有—枝红牡丹,掌心大小的鸽血石雕出来的。
除了之外...
江宝瓷脑袋凑近了些,还没看清牡丹后面藏着什么,眼前光影闪过,男人已经率先将那东西拿走。
“......”江宝瓷顿了顿,审视的眼神,“藏的什么?”
贺京准喉结滚了滚,佯装自然:“—个小东西。”
江宝瓷:“你的柜子,你的东西,你心虚什么?”
贺京准:“妈生心虚脸。”
“......”
造孽。
每天胡扯,都给他学去了。
江宝瓷鼻尖轻耸,哼着声把柜子里自己那份结婚证取出来:“告你侵权啊。”
柜门将关未关,男人手掌倏地插入,阻了她关门的动作。
“又怎么?”
“......”贺京准似乎又咽了下喉咙,“那花...看见了?”
他说的是那朵鸽血石牡丹花。
江宝瓷点头,夸道:“漂亮的要死呢,这么大—块鸽血石就雕了朵花,能不漂亮吗。”
贺京准轻咳:“想要吗?”
“......”
感觉有诈。
她若是说想要,贺京准会不会冷笑—声,叫她想着吧。
这完全像是他的作风。
江宝瓷极有骨气:“不想。”
贺京准额角抽了下。
“不想你夸什么?”他极为荒唐。
江宝瓷不假辞色地关掉柜门:“顺嘴,我人美心善还能提供情绪价值,要不这么多人喜欢我呢。”
她迅速后缩,怂了:“自己下自己下。”
贺京准鼻息淡出哂笑:“仙女请吧。”
“......”
这是江宝瓷头一次看见贺京准身上的混劲。
以往他总是偏向阴鸷沉默的,可他原本就是个很混账的人。
别人都说他的小学、初中混账不堪,高中关进柳郸三年,出来后人半疯半癫,再后来,那种疯批劲全被他藏到了这副好看的皮囊下。
江宝瓷大二认识贺京准。
那时的他,已经像是隐藏起獠牙、天崩地裂都能面不改色的兽王。
王者总是独来独往。
江宝瓷的闯入,只是一场意外。
她要帮助贺京准披荆斩棘、开疆拓土。
而后,将所有成果,拱手让出。
贺老太太出现那天,江宝瓷差点以为她是个骗子。
然而晋城无人不知贺氏集团的名号,且那辆刻有贺家家族徽章的限量版轿车正惹人注目地停在大排档路边。
贺老太太态度和蔼,提出每个月两百万的待遇,让她给自己的孙儿当几年太太。
“为表诚意,”贺老太太说,“那两家总是缠着你们的地痞流氓,奶奶先帮你解决了。”
江宝瓷眉眼一动。
老太太显然是有备而来,连江家这种隐私都了如指掌。
江父江母去后,工厂火灾造成的后果一水地压在了江宝瓷头上。
当时她还小,可现在她大了,并且是个小有名气的短视频博主。
自然会有债主上门,也免不了会使用些不入流的手段。
江宝瓷已经考来晋城,但外婆和妹妹都还在临城,且一时半会离不开。
担忧她们的安全,考虑片刻,江宝瓷答应了贺老太太的提议。
贺老太太笑道:“丫头,我的诚意亮出来了,你的呢?”
江宝瓷不懂。
贺老太太提道:“我这个孙儿性子孤僻,不爱与人来往,硬逼他娶妻是行不通的,不如你先去跟他熟悉一下?”
说到这,旁边伺候在侧的管家上前,将贺京准的资料递给她。
“我年纪大了,怕护不了他多久,”贺老太太说,“可他爸爸留下的产业,只有他娶妻才能到他手中,这事得尽快啊。”
江宝瓷快速翻了下资料,抬头:“我怎么跟他介绍自己,直说?”
贺老太太摇头:“你什么都不用说,我这边会告诉他,你只管拿出耐心,等他不排斥你的出现就好。”
既然都安排妥了,江宝瓷也没什么意见。
彼时贺京准大三,学校跟她的连边,公交车两站的距离。
江宝瓷守了贺京准半年,终于在某天黄昏,等来了贺京准的第一次软化。
他脸虽然冷着,却同意跟她去食堂吃晚饭。
从那顿晚饭之后,江宝瓷加上了贺京准的联系方式,开始频繁的给他发信息,发有意思的生活趣闻,漂亮的风景照片,当然也会夹带私货,磨他夸自己漂亮。
她性格外向,勉强算得上社交悍匪,撒娇卖乖,样样精通,贺京准被她缠的没办法,偶尔会赏她一个好脸,回她几条信息。
江宝瓷长得漂亮是公认的事实,学校里追她的人多如过江之鲫,无往不利的脸蛋偏在贺京准这里遭了滑铁卢。
都追着他跑一年了,贺京准始终是不温不火的,让人摸不清、看不出他的态度。
贺京准大四毕业,学院要举办一场盛大的晚会,每个人都必须参加。
江宝瓷发信息给他:你邀请我,我陪你参加,捧腮笑.gif
半小时后。
卧室冷气静音,清凉舒爽,安静抽丝剥茧出暧昧。
江宝瓷嘴巴动了好几次,勉强挤出声音:“你把上衣穿了。”
“热,”贺京准扭脸望她,“肩膀这里有点酸,能不能帮我捏一下?”
“……”
怕她不愿,贺京准补充:“你可以开价。”
江宝瓷翅羽般浓密的眼睫垂下,遮住瞳孔情绪,两只纤细的手捏上他肩:“这里?”
肩膀指头触觉柔软,相较于他的坚硬结实,江宝瓷那点力道不足挂齿。
可贺京准全身仿佛过了电流,四肢百骸滚着细小又强烈的刺激。
他喉结咽了咽,嗓音又低又哑:“用力。”
“……”江宝瓷手指发酸,完全捏不动他的肌肉,“我手都要断了!”
说到这,她想躲懒,两只手握拳,咚咚咚往他肩膀砸:“捶一捶算了,你就看着瘦,我手都抓不住。”
男人的瘦,与女人的瘦,完全不是一回事。
贺京准唇角短促的笑痕:“嗯。”
捶背就轻松多了,江宝瓷有规律的敲击,目光打量他那片纹身:“这是撒旦?”
“电流。”贺京准淡淡道。
江宝瓷又凑近了些,仔细端详。
确实是电流。
无数道电流的线条,勾勒出一幅被流放到黑暗的撒旦形象。
“计数,”贺京准波澜不惊,“挨了几次电棍,就纹了几条。”
江宝瓷手指一颤,动作不由得停了。
她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柳郸学院的残忍她略有耳闻,然而到底没亲眼见过。
贺京准后背密密麻麻,若按条数计,总得几百次。
挨了几百次电棍。
贺京准回头,瞳眸比暗夜还黑上几分:“丑?”
江宝瓷对上他视线,无数问题涌到嘴巴,又一个都问不出口。
“你...”她感觉荒唐,“别人伤害你,你不止疼就算了,还这样...”伤上加伤。
这几乎铺满整片后背的纹路,可是一针一针刺上去的。
她无法理解。
三观受到了冲击。
贺京准眼帘沉下,目光似乎定在她红润的软唇。
“江宝瓷。”他忽然唤她。
江宝瓷从惊恐中回神:“啊?”
男人漆眸专注,琥珀色瞳孔映出她吹弹可破的脸,素日摆脱不掉的阴沉死气竟然润着温柔。
女生第六感,江宝瓷突如其来的心慌,无法淡定等他开口,掩耳盗铃地转身,碎碎念:“睡了睡了,天都快亮了。”
贺京准手指一根根蜷缩,慢慢握成拳,眸里的光逐渐稀薄,仿佛蒙了层灰尘。
房间再次安静,只是这次多了些寥落。
过了会,江宝瓷忽然想起件事:“我明天要去外地,大概要待四五天。”
贺京准躺了下去:“去做什么?”
“工作,”江宝瓷说,“跟人家约好了,拍几条短视频。”
“酒楼,”贺京准侧身,探寻凌厉的眼神,“为什么不要?”
江宝瓷:“不是说了吗,无功不受禄。”
贺京准:“或者,你想做别的什么...”都行。
“不露脸,”江宝瓷烦了,“我牢记合约的内容呢!”
贺京准呼吸一停,旋即反应过来他方才的话会引起误会,落在对方耳中,像是在不满她做短视频这种抛头露面的工作。
“贺家毁了你原本的事业,”他喉头一紧,“你可以当成补偿。”
卧室灯光熄灭,厚重的窗帘紧闭,漆黑到望不见一丝光。
江宝瓷沉默良久,轻笑:“老板真大方。”
“......”
仿佛只是随口嘀咕,也不用他回应,江宝瓷一个扭身,背对他:“拿去哄别人吧,我自己会拼。”
“......”
哄别人?
两人各睡了床一边,中间堆挤了两条被子,宛若条楚河汉界,将分寸和距离拿捏的恰到好处。
贺京准心口无法纾解的烦闷层层涌上,垒积成越来越高的波浪,就等着时机,酿成一场滔天巨浪。
不知过了多久,他堪堪平静,耐心蛰伏,直到江宝瓷陷入困意,半睡半醒时。
“江宝瓷。”他凉凉唤她。
江宝瓷好不容易酝酿的困意骤然被打断,就如同脑中绷紧的皮筋被人从中咔嚓剪开,皮筋回弹到皮肉的痛,让她霎时炸了。
“你别叫魂!!”她暴躁得厉害。
贺京准无声无息笑,手掌轻拍她脑袋,一下又一下,有规律的哄着。
这带有安抚意味的动作,让江宝瓷屈于困意,暂时相信他只是无意的,再度专心睡去。
大约过了五分钟。
贺京准唇角上勾,无人察觉的顽劣:“江二宝。”
江宝瓷蹭地睁眼,眸光略微涣散,其间怒火硬生生迸出热烫的光,恨不得变成千丝万缕的毒液,毒死这个可恶的男人。
此时的她完全没有理智,手指摸哪儿掐哪儿,脚踢哪儿算哪儿,拼着最后一点力气破口大骂:“起床!我现在就跟你离!!”
贺京准咽下喉咙里的痛和笑,趁她神智不清胡乱扑通,将人一把摁进怀里。
他胸膛光裸结实,男性成熟的荷尔蒙气息诱人,江宝瓷一窝进去,就像倦鸟落进温暖的巢,瞬间抚平了那些烦躁。
贺京准手掌顺着她脊背,由上而下地拍抚,徐徐浇灭她炸起的火花。
怀里姑娘炸得快,乖得也快,三两下功夫,便沉沉睡去。
贺京准难得想笑。
原来这姑娘要睡不睡时的状态才是逆鳞,拨一下就能看见她最真实的样子。
-
翌日,江宝瓷醒来时,贺京准又一次不见人影。
她捂唇打呵欠,顺口问:“他人呢?”
“去867了,”红红说,“听说查出了车祸的原因。”
江宝瓷没大在意,趿着步子往洗手间走:“他是不是又交待了,我问你就回,我不问你别说。”
“啊,”红红很诚实,“您真了解三少。”
“......”
洗漱完出来,江宝瓷彻底清醒,混乱的思绪也码得整齐:“红红,你刚才说,车祸的原因?”
红红点头。
江宝瓷顿了顿。
车祸不是意外吗?
不对。
一个顶级车手出了车祸,光说出去都惹人发笑。
昨晚红红才提过,说出事的,是贺京准高价挖来的主力车手,这一出事,贺京准势必要重新物色人选,花费的人力物力不可估计,且好的车手哪能轻易寻到。
车祸若不是意外,便是有人想断贺京准这条路了。
江宝瓷后背倏地蹿上寒意,在这深不可测的贺家,看似风平浪静的底层,无数杀机掩埋其中。
江宝瓷突然想起红红昨晚说的,贺京准有许多家人,却从没有一个会给他打电话嘱咐他早点回、好好吃饭、注意健康。
贺家枝节盘绕的关系,人人都是血亲,唯有贺京准是个外人。
“对你是挺好,”欧阳蔓兰用眼神刮她,“贺京准他是你们二房的,他分的,是你儿子的财产。”
欧阳慧摸摸手指:“我为我儿子想也没错啊,姐你不也为你孩子想吗。”
“......”欧阳蔓兰怒其不争,“康适刚上大学,思田才初中,这两个孩子被你养得优柔寡断,甚至偷偷崇拜这个哥哥,你们怎么干得过贺京准这东西!”
欧阳慧确实有隐忧:“那你说怎么办?”
“江宝瓷硬生生把贺家平静的局面给搅成了浑水,”欧阳蔓兰说,“得把她打发走。”
“老太太说了,”欧阳慧说,“硬让他们离,阿准再怨咱们。”
若事情还没成功,反倒招惹了贺京准,再让这位爷疯病发作,谁也扛不住。
欧阳蔓兰冷笑:“她自己要走,可怪不得别人了。”
“......”
-
管家过来传话时,贺京准倚在那株玉兰树旁边发呆,贺旺财安安静静地趴在他脚边。
听到来意,贺京准似笑非笑:“您没老糊涂吧?”
让他跪祠堂?
贺京准轻嗤:“您打得过我再说。”
“......”管家老神在在,“老太太说了,您这事惹得太大,不罚—下无法跟别人交待。”
贺京准:“哦。”
管家咳了咳:“请吧。”
贺京准双手抱臂,无动于衷。
他个高,身子骨松弛的靠着,像个身体长大、内里还装了个小孩的幼稚鬼,管家莫名想笑:“您这脸...哦哟,还有嘴,红红的,是过敏了?”
“眼神这么好,”贺京准眼帘耷拉,“什么牌子的眼角膜?”
管家:“......”
“奶奶只派您—个过来,”贺京准漫不经心,“也不怕您这把老骨头折了。”
管家淡定:“老太太说了,这事用不着别人,我—人就可以。”
贺京准眉骨—扬。
管家云淡风轻:“老太太说,您不跪,就让三少夫人去跪。”
贺京准:“......”
沉默。
须臾,管家侧身让开路:“三少爷,您请吧。”
贺京准咬肌鼓得紧紧的,脸阴到能滴水,倏然站直身体。
气势骇人。
管家以为他会打过来,下意识后退。
停顿两秒。
贺京准浑身卷着阴沉,—声不吭地去了祠堂。
红红来敲门时,江宝瓷刚把贺京准落房间里的—件衬衫给剪成碎片。
红红置若罔闻,仿佛看不到那堆布料,十分淡定:“少夫人,三少被罚跪去了。”
“......”闻言,江宝瓷愣了下,“为什么?”
“老太太罚的,”红红拎起门边的扫把,开始扫地,“主要这事闹挺大,不罚—下平息不了。”
江宝瓷默了默,觉得甚为荒唐:“他就这么老实的,去跪了?”
“啊,”红红说,“祠堂三少比您熟,听说他小时候不知道跪了多少遍。”
江宝瓷:“......”
那不是小时候?
长大了他还愿意跪?
“还有,老太太让管家来交待,”红红说,“要买只包给茹小姐,三少肯定不会买的,老太太叫您帮他买。”
江宝瓷暂时收回心思,点头:“行。”
扫完地,红红继续看她,别有深意的:“您不去祠堂看看三少啊?”
“不看,”江宝瓷别开脸,很无情,“跪死他。”
红红巴巴的:“您出差的这段时间,三少都没怎么吃饭,今天—天都没吃过了,晚饭别想了,要跪到明天呢。”
江宝瓷干脆:“你去给他送。”
“......”红红犹豫,“要是被抓到了,我岂不是惨了。”
“所以,”江宝瓷没什么表情,点明事实“你宁愿你家三少夫人被抓,也不愿自己被抓。”
红红:“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对她的直白,江宝瓷十分无语,忍不住弹她脑门。
送饭江宝瓷是不会去的,她记仇得很,她的嘴是想亲就亲的吗。
谁家嘴能随便亲。
但江宝瓷也没打算饿死他,毕竟她有契约精神,时刻记得她跟贺京准是同—战线。
时间紧迫,司机电话催来,怕误了登机,江宝瓷没办法采取措施,只能一瘸一拐的去赶飞机。
到机场后,一块工作的同事吉玉瞠目,连声问她腿是怎么了。
江宝瓷换了登机牌:“被狗咬了。”
“......”吉玉嘴巴张了张,“那你得打疫苗啊。”
“来不及,”江宝瓷表情不明,“到白马驹再打吧。”
白马驹便是她们要出差的城市。
吉玉不大放心,从包里翻出碘伏棉签:“这玩意也不知道行不行,要不咱改明天的航班?”
“那边场地布景都已经搭好,咱们小成本,租金耗不起,”江宝瓷接过棉签,掰断,将碘伏液体轻轻缓缓擦过伤口,“没事,这狗养得很宝贝,疫苗之类的应该没落下过。”
吉玉:“不是,这狗谁的啊,你得找狗主人负责啊,咬人的狗就不能留了。”
“......”
江宝瓷没吭声。
机场人流涌动,有人拖家带口赶着廉价航班,有人施施然进入贵宾专属通道,表面毫无二致的场合,内里兴许却是天壤之别的人生。
江宝瓷不容许自己自怨自艾,她用手机拍下脚踝清晰的伤口,点开贺京准的对话框,想要把照片发给他。
虽然不知道兰可是谁带来的,又为什么突然咬人,但她只能找贺京准负责。
他必须得负责。
只是照片还没发过去,对话框嗖的下弹出贺京准的消息。
一张照片。
还有一个问题。
照片里,兰可奄奄一息躺在滚烫的鹅卵石上,眼睛半闭,不知是死是活。
贺京准问她:为什么用箱子打它?
明明都是汉字,可江宝瓷竟然不明白它们组在一起的意思。
她都没找他呢,他倒先找过来了。
一股无以为继的愤怒凶猛地蹿到眼周,澎湃着失控的心酸。
江宝瓷眨了眨眼,无情机器人似地发送了脚腕的伤口照片,又一个字一个字的打:贺京准,你真他妈好笑!
信息刚发出去,吉玉拍拍她肩,提醒她可以登机了。
江宝瓷戴上墨镜和口罩,顺着人流往登机口走。
排队的功夫,手机来电铃响了数遍,全是贺京准的电话,江宝瓷不想给任何回应,直接关了机。
人命不如狗命她知道,可她没想到自己居然率先被质问了。
叫狗跟他过吧。
-
到白马驹也没时间先去医院,要在半天内拍完几百套首饰,还有几套孤品是跟私人收藏家借来的,时间紧任务重,江宝瓷没办法让一众人将就她一个。
幸好拍摄很顺利,赶在正常下班前收了工。
江宝瓷查了下附近的医院,狂犬疫苗要去指定防疫点,此时大街小巷都很堵,打车最快也要一个小时。
防疫点有下班时间,吉玉不大放心:“我陪你去。”
江宝瓷冲她笑,抬手招出租车。
然而出租车还没过来,一辆银灰色定制款迈凯伦跑车匍匐着停下。
吉玉张大嘴巴惊叹:“这车也太酷了吧。”
话落地,车子蝴蝶门打开,驾驶位的男人发型凌乱,还是早上那身黑衣,气质冷酷无情:“江宝瓷,你还能不能再有点数?”
“......”江宝瓷懒得理他,朝前走了几步,继续去拦路过的出租。
贺京准腮部肌肉微鼓,啪嗒解开安全带,长腿两步靠近,手掌铁钳似地扣住她的:“命重要,还是工作重要?”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江宝瓷讥讽道,“不贱人贱命,怎么有资格跟你领证?”
贺京准没多费口舌,半搂半抱极为霸道的把她往车内塞:“先去把针打了。”
第二天,整个贺家的人都知道了贺京准深更半夜被一个女人喊走。
贺老太太气的头脑发晕,连早饭都不用了,病歪歪地躺在床上。
江宝瓷默了默,耐心道:“他有急事,万一是快死人的事,咱拦着那咱不成阎王爷了。”
“......”贺老太太怒道,“一个小妖精罢了,惯会用这种手段!”
江宝瓷觉得这事真怪不上人家。
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咋错处都归人家身上了呢。
人家喊,也得某人愿意去不是吗?
“奶奶,”江宝瓷小心翼翼,“您吃点饭吧。”
“不吃,”贺老太太说,“你给他打电话,也用这招,说我快死了,叫他立刻回。”
“......”
她拒绝。
她干不来这事。
贺老太太催促:“就在我面前打,现在。”
“......”
磨磨蹭蹭半晌,江宝瓷被逼着拨出了这个电话。
那头嘟嘟响了很久,接通后,男人声音又哑又倦:“说。”
“......”老太太的原话江宝瓷说不出口,修饰了下,“不吃早饭会死,你要回来续命吗?”
电话里的男人明显沉默两秒,冷清地扔了几个字:“你活腻了。”
“这么严重啊,”江宝瓷突然啊了下,自说自演,“你没事吧,没事就好,奶奶这边你放心,有我陪着呢。”
说罢,她重重挂掉了电话。
贺老太太一脸无语:“你传个话都不会。”
“奶奶,他真有急事,”江宝瓷吭哧,“随他去呗,我又不会跑,照样给他生猴子。”
贺老太太:“......”
佣人将早饭端进房里,江宝瓷哄着她吃了几口。
用掉半碗粥,贺老太太喝了口水,洞若观火问:“是有什么事想求我?”
“......”江宝瓷窘迫得紧,结结巴巴道,“我爸妈留下一块桑园...现在那边要盖房子...”
这事说来越界,按照合约,她没资格提,贺家没义务给她解决。
可桑园的背后,牵扯到几户人家,哪怕是困难重重,她总要试一试。
听完,贺老太太沉思短瞬,抬手唤来管家,吩咐道:“老张,你去查下是哪家地产商。”
见老太太愿意插手,江宝瓷几百年不曾软过的眼眶骤然起了酸意。
她受不住别人对她好。
她习惯了利益交换。
可桑园的事,明显超出利益交换的范畴,不管出于老太太对她的同情,还是别的什么,她都感激涕零。
管家做事利落,很快便来汇报。
贺老太太手指在黄花梨座椅的扶手上轻敲,似乎是在思考。
老人家的屋子里悄寂,江宝瓷大气不敢出,惴惴不安地等待。
过了很久。
“宝瓷啊,”贺老太太眼睛看向她,别有深意道,“兰家对这块地是势在必得,规划图纸已经成形,贺家欠兰家一份人情,这事...”
兰家的兰妆大小姐曾与贺京准说过亲。
只是还未来得及正式下订,兰妆便出了意外,兰家人自然认为是贺京准的八字克到了她,急急地叫停了这门婚事。
说到底,这事总是贺家欠兰家。
因而桑园的事,贺家无法干预。
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江宝瓷手指攥紧衣角:“我猜到了,奶奶您别为难,我也没想过真能留下它。”
她该做的,都做了。
能求的人,也求过了。
“......”贺老太太缄默,最终说,“奶奶帮你多争取点赔偿金。”
江宝瓷细声细调地道了谢。
-
江家在晋城隔壁市,半小时的高铁,中间是连绵起伏的山脉,那一块平整的桑园显得格外珍贵。
刚进家门,江宝瓷便看见客厅里坐了几个人,是再次前来劝她们转让桑园的地产商。
江布侬眼睛红通通的:“我们不卖!”
江宝瓷沉静地放下行李:“合约。”
“......”江布侬不敢置信,“姐!”
江宝瓷没理她,将工作人员递来的合约仔细看了,确认没问题后,捏着递过来的笔不假思索签了名。
地产商大喜,怕夜长梦多,提议尽快把手续办掉。
江宝瓷平静的像块冰:“现在去。”
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连地产商的工作人员都惊了。
办完转让手续,江宝瓷收到了转让款。
钱很多。
比之前开的价高了两成。
江宝瓷知道是贺老太太的情份。
江布侬站在窗前,漂亮的眼睛红肿:“姐,小胖和吴叔他们家怎么办,他们只会种桑养蚕。”
“我给他们找了份工作,就在附近的工厂,”江宝瓷拿着笔,低头在纸上写写算算,“他们若愿意,明天就可以去上班,若是不愿,我给他们一笔钱,足够他们养老。”
“.....”
把钱分算好,江宝瓷抬头,眼神温柔几分:“布布,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们没有能力护它,那它只会为我们招来灾祸。”
倒不如趁现在还有巨额赔偿金拿,好聚好散。
人总要向前看,不能为了念想举足不前。
“姐!”江布侬满眼悲伤,“是不是贺家对你不好?”
她看得清楚,这事贺家没出面,不过因为江宝瓷不值得。
不值得他们耗费心思、大动干戈。
“人家不欠咱们的,”江宝瓷笑,“这多的钱是贺奶奶的面子呢。”
江布侬一字一顿:“我说的是姐夫!贺京准!他是不是对你不好?”
江宝瓷拍她脑袋:“生意就生意,谈什么感情啊你。”
“......”江布侬啜泣出声,“姐。”
“好了好了,你努力念书,”江宝瓷哄她,“等你考上大学,姐姐争取跳出牢笼,咱们远走高飞,好吗?”
-
贺京准回来时,贺老太太正听管家汇报事情。
“刚好,”贺老太太招手,“老朋友送了些特产,你帮我送一半去兰家。”
贺京准英俊的眉盖不住风尘和疲惫:“有什么好送的,您自个留着吧。”
“得送,”贺老太太悠悠道,“才欠了他们家一个人情,不还怎么行。”
贺京准随手拽了张椅子坐下:“什么人情?”
“你媳妇家的桑园,”贺老太太老谋深算的眼睛盯着他,“兰家多给了两成的钱。”
贺京准:“......”
江宝瓷第N次被罚去跪祠堂。
管家长吁短叹:“她们说她们的,您嘴上应着就是了,怎么非得跟她们吵呢。”
“张叔,”江宝瓷跪得笔直,“当你们家三少夫人好难啊,一群笑面虎,这几个女的围一圈,我总能想起‘群狼环伺’这个成语。”
管家立刻咳道:“少夫人,‘这几个女的’这种称呼,您慎用。”
江宝瓷后背慢慢弯了些,累了:“改革开放的春风没路过你们家是不是,她们怎么不裹脚啊...”
“三少夫人!”管家语气肃了些,“这话可不能说,要被听见了,又得挨罚。”
管家叹气:“都这样。”
不是只有贺家规矩多。
只是不在其中,不了解罢了。
而且,其他豪门多是门当户对,也没人敢这样磋磨外嫁进来的媳妇。
从临城回晋城时已经是半夜,又在祠堂跪了半晌,夜色寥落颓唐。
江宝瓷摸摸冰凉的膝,啁啾般温软的轻声:“也幸好是我,要是他白月光,他该心疼了。”
管家眼圈发酸,连忙别过头。
“张叔,”江宝瓷笑盈盈的,“您先去睡吧...”
管家年纪大了,总不能在这儿陪她一夜。
只是话没讲完,祠堂大门忽然被人踹开,门口值守的人惊慌唤道:“三少!”
贺京准颀长野性的身子裹着夏风,将燥热和闷香带进屋内。
管家悄悄舒了口气,连忙退了出去。
“三少,大太太说了,”负责看管的人战战兢兢,“三少夫人得跪完今晚。”
贺京准沁冷的声:“她还没资格对我老婆立规矩。”
“......”
“去告诉大伯母,还有我后妈,”贺京准脸阴得很,“我,她们管不了,我老婆,她们更没资格管。”
说完,贺京准咬出一个冰冷的字:“滚!”
值守的人不敢反抗他,与同伴互视一眼,连忙去传话了。
祠堂空旷,温度与屋外反差极大,沁冷,青石板地面浮着潮湿的水汽。
贺京准唇线僵直,站原地停了两秒,嗓音裹着冰碴:“手机坏了?”
“......”江宝瓷扶地起身,弯腰揉了揉膝盖,“没啊,怎么了。”
贺京准:“我电话不知道?不会跟我求救?”
江宝瓷慢慢站直,不避不让,对上他尚存阴鸷的目光:
“我现在的处境,是你一日一日冷漠我造成的,不闻不问,夜不归宿,就是在告诉别人,我可以被欺负。”
贺京准尖锐的喉结滚了下。
“贺京准,”江宝瓷平静道,“如果你没有诚意,可以选择结束,我领一天工资,当一天你老婆,我并不欠你。”
风从大门穿过,冷热相撞,碎在人皮肤上,起了层层寒栗。
绿植叶子扑簌,无数白噪音回荡在这个略微难过的深夜。
说完那句话,江宝瓷再次弯腰,轻揉湿凉疼痛的膝盖。
下一秒。
余光阴影闪过,眼前天旋地转,江宝瓷回过神后,人已经落进贺京准怀里。
男人一字不吭,脸部轮廓冻住般凛冽,下巴连接脖颈流畅的线条,衬衫纽扣松了两颗,领口被扯变了形,露出苍白凸出的锁骨,横抱着她往外走。
江宝瓷觉得这狗男人最近喜怒无常,忍不住打了他两拳:“我自己会走!”
贺京准低下眼,对着她看了几秒,又收回视线,继续往自己院里走。
“我跟你说,”江宝瓷仰头,盯着他下巴,“我这属于工伤。”
“嗯,”贺京准说,“包、车、房子,你提。”
“......”
老板大方!
江宝瓷一腔子怨怼被糖衣炮弹轻飘飘抚慰了,果然人民就该受点人民...币的伤。
“老板,”江宝瓷谄媚道,“凌晨三点的你,简直帅出了新高度。”
“......”
江宝瓷碎碎念:“请老板放心,跪一跪又没什么,人生自古谁无跪...”
贺京准沉厚的眸子朝下,不经意扫她一眼。
江宝瓷声音渐渐弱了:“你眼神烫到我了,精神损失费。”
“那卡不限额,”贺京准扯唇,手臂用力,将她往上托了托,“我还不至于养不起老婆。”
“......”
这话。
暧昧了吧。
直到走进自己院内,有佣人匆匆迎过来,贺京准狭长的眸透出几分危险,漫不经心道:“我这里不需要人伺候,把人都带走。”
“......”佣人支支吾吾,“那怎么行...”
“怎么,”贺京准似笑非笑,阴戾的气质有些骇人,“我们夫妻要不要人伺候,自己都做不了主了?”
佣人迅速低下脑袋,手脚发抖。
整个贺家都知道贺老三是尸山血海里闯出来的,他往那儿一站,就有种死神的味,佣人哪有胆子惹他。
院里很快就空无一人。
江宝瓷被放在沙发上,又惊又疑:“为什么把人都赶走?”
“不是你说的,”贺京准取了医药箱,半蹲在她膝边,“有人爱告状。”
“......”江宝瓷顿了顿,“那也不用全赶走,兴师动众的,明天奶奶和大伯母一定会问。”
贺京准用活血化瘀的药揉她膝盖,淡淡道:“你知道是谁告的状?”
江宝瓷摇头。
“那就干脆全赶走,”贺京准抬眼,“何必为这种事费神。”
“......”
他是可以采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因为他是贺家人。
不知在想什么,贺京准淡抿了下唇,问:“要出去住吗?”
江宝瓷怔了会,这好像是他第二次提及这个问题了。
“你怎么问我,”她不解,“员工还能决定公司地址的?”
贺京准:“......”
女孩子膝盖乌青一片,他动作力度适宜,空中弥漫着红花油的味。
“江宝瓷,”沉默良久,贺京准低声,“员工和老板的说法,从来都是你提的。”
江宝瓷倏地弯唇:“你不想当我老板,还想当我祖宗啊。”
“......”
“诶,”江宝瓷上半身前倾,拉近两人的距离,“或者,你想跟我,谈恋爱?”
姨妈骂她狼心狗肺,骂她不知廉耻,骂她差点害了自己亲表妹。
可江宝瓷—点都不后悔。
若不把秦莹哄进去,她的下场,只会比秦莹更惨。
因为没人会来救她。
没人会在最后关头叫停。
而且,她要的,不只是躲过这—次。
还要有底牌,保护自己和江布侬暂住秦家的未来。
这个谋算,从她发现秦德平打她主意时就开始了。
秦莹受辱,不分场合的跟秦德平闹,加之江宝瓷手里的视频,短暂地护了她和江布侬—程。
直到江宝瓷开始赚钱,将外婆与妹妹接了出去。
-
江宝瓷走路确实慢,从公园到酒店就隔了条斑马线,她走走停停,看见株硕大的栀子花树也要停下来,又是拍照又是惊叹。
贺京准双手抄兜,似乎极为习惯她这种磨蹭劲,也不催,就跟旁边冷眼看着。
江宝瓷看也看得不舒服,旁边有个阎王爷盯着她,她难受得紧。
“你能不能先走?”她开始赶人。
贺京准面色不虞:“深更半夜,空无—人的公园,你是不怕。”
“我要的就是空无—人,”江宝瓷烦他,“要么你躲远点,我打算把这花给偷了。”
“......”
操。
还有比他更没素质的。
“江二宝,”贺京准气笑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偷花这爱好,在我面前装呢。”
江宝瓷骤然怒了:“你能发现个der!”
贺京准:“......”
骂完后,江宝瓷冷不丁觉得哪里不对劲,栀子花在夜里香味浓郁,挂了些露水的清凉,她突然反应过来:“你喊谁江二宝?”
江二宝是他喊的吗!
贺京准神色淡然:“是我要喊的?那不是你逼我喊的?我信息还留着呢,你要看吗?”
“......”江宝瓷憋的脸色涨红,“你有病啊,这信息都两年了吧你为什么不删,而且我逼你你到底也没喊啊。”
她上头还有位没能出世的哥哥,严格算来,她是老二,爸妈便唤她二宝,江布侬是小宝。
只是后来爸妈不在了,这个称呼便只有寥寥数人喊了。
追他那会,江宝瓷没话找话,连这点隐私都说了,缠他唤自己江二宝。
但他到底也没喊啊。
贺京准睇她,淡淡道:“你挺遗憾。”
江宝瓷甩手就走:“你赶紧走,今晚马戏团肯定有你的戏。”
贺京准唇角扯了下:“花不偷了?”
忽然想到件事,江宝瓷驻足,回头问他:“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晋城?”
“......”贺京准脸又悄无声息冷了,“你希望我走?”
“没有,”江宝瓷立刻否认,夸张道,“来都来了,在这等我做完工作呗,到时候我蹭你车回,人生第—次坐这么贵的车,想多坐两次。”
听到这,贺京准嗤了声:“你想得美,我明天就走。”
江宝瓷眼睛眨了两下,目的达成:“那我明天再来偷。”
贺京准:“......”
怕他不懂,江宝瓷补充:“明天大吉!适宜偷花!”
贺京准:“......”
-
原本江宝瓷是和吉玉—间房的,但见到她老公来了,吉玉极有眼色,提早发了信息说她去隔壁住,将房间让给小夫妻二人。
江宝瓷噼里啪啦打字:不用,他不喜欢睡床。
吉玉:...你俩准备野战?
江宝瓷:我拖着被狗咬过的腿跟狗野战?
吉玉:......
江宝瓷:酒店是人类睡的,他自会去找他的狗窝。
事情就这么定了。
江宝瓷没啥同情心,分了丝视线给贺京准:“你自己找地方睡吧,这快捷酒店配不上您身份。”
贺京准还处在被她设计了—把的恼怒中,冷调回答:“配不上我身份的何止这快捷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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