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能听见奴婢说话吗?这料峭春寒,若是引起高热,可又要受罪了。哎,这可如何是好啊。小姐……小姐?”
恍惚间,墨清澜隐隐听到耳边有人唤她。
而且,这声音略显稚嫩,还夹杂着些许哭腔,甚是熟悉。
是了,定是她的傻冬晴。想不到在阴曹地府,她还能与旧人相聚。
墨清澜挣扎着掀起眼皮,却又被从花窗透进来的日光刺得闭了回去。
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真好。
可是下一秒,墨清澜的脑海就轰地一声炸开。
她倏地坐起身来,满是震惊地打量着四周。
这!
这不是她出嫁前的闺房么!为何自己会在这里?!
难道...难道她这八年来所经历的一切,仅仅是一场噩梦?难道楚元祁的那一箭没有要了她的命?
不!
不可能!
那些九死一生的瞬间,那些撕心裂肺的背叛,历历在目,犹言在耳!
怎么可能只是一场噩梦!
墨清澜不死心地下床,跌跌撞撞地走到梳妆镜前,只一眼,便彻底愣在原地。
镜中的人儿,约莫二九芳华,肤如凝脂,眸似星辰。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嫣。额角那朵曼陀罗此时更是嫣红似血,阴森异常。
这......这分明就是八年前的自己!
她……竟然重生了吗!
墨清澜说不清此时的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转身紧紧抱着冬晴。
她重生了,是不是连上天都觉得她冤枉,是不是意味着连上天都在帮着她?
既如此,那么这一世,她墨清澜,誓要报前世灭门之仇,溺子之恨!
察觉到墨清澜的情绪起伏,冬晴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的。
唉,她家的小姐从来都是机灵开朗的,怎地落了一场水,就满身的阴寒之气呢?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您刚落水着了风寒,应该卧床歇息,好好休养才对。奴婢扶您上榻吧。”
“冬晴,别说话,让我静静地抱一会,可好?”墨清澜强压着哽咽。
她的晴儿这般为她着想,这般维护她,可她前世为何能蠢到如此善恶不分呢!
“小姐...您到底怎么了?您别吓奴婢啊!您等着,奴婢这就去请府医!”
冬晴见墨清澜如此失态,也跟着慌了,急忙转身想去寻府医。
刚好撞上扭着水蛇腰,款款而来的绿袖。
“小姐不过是落个水而已,至于兴师动众地请府医前来吗?小姐这一年到头为了二皇子可没少受伤,怎么这回,反倒矫情起来了?往难堪了说,二小姐的旧疾犯了,若是没有府医在跟前候着,出了什么差错,是小姐担得起,还是冬晴你这个死丫头担得起?”
冬晴瞧着绿袖这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就恼火,奈何小姐平时只听绿袖的。
这一次,就是绿袖怂恿小姐去冰湖取莲子,小姐才失足落水的!
小姐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唯独怕水!
绿袖明知此事,还告诉小姐,二皇子最为欢喜的就是银耳莲子羹,摆明了是想害小姐!
可是,她不敢多说一句,恐怕小姐只会越来越讨厌自己。
“只为了墨如梦的旧疾,连累着本小姐连一副驱寒的汤药都不曾喝到。若本小姐有何不测,是墨如梦一个庶出的女儿担待得起,还是你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奴婢担待得起?!”
墨清澜半靠在窗前,虽是虚弱得很,但冬晴和绿袖都能感觉的到刚刚那一股子凌厉的杀气。
冬晴有些发愣,小姐,这是怎么了。
往日里,不都是顺着绿袖的话说吗。
绿袖也是被墨清澜着突如其来的凌厉吓得愣了半刻。
但一想到平日里这位大小姐对自己言听计从,提着的心又被自己安抚下来,脸上的轻蔑不减反增:
“大小姐,奴婢也是为了您着想。主君如此宠爱二小姐,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由此可见,二小姐才是墨府里最金贵的人。您呢,连那马棚里被悉心照料的马儿都不如。再说了,一个堂堂礼部侍郎的嫡千金,却为了二皇子当众做了那么多丑事,你那不知廉耻的下贱模样,整座临安城都传遍了呢。你觉得,主君会为了你,开罪鞍前马后照顾二小姐的我吗?”
“是吗。”墨清澜冷笑一声,随手摘下挽着床幔的金钩,一个甩手,只听“噗通”一声,绿袖就跪在了地上。
“小姐...你...”冬晴此时满眼地不可置信,眼睛睁大地如铜铃一般。
“冬晴,掌嘴。”墨清澜看着绿袖惊吓的眼神,嘴角弯了弯。
“小姐...真的要打吗?”冬晴有些犹豫。
“你不敢下手?”
“不不不,奴婢只是觉得小姐今日好像有些不一样了。”那双狠厉且清淡的眸子,她从未见过,却是一直在期待的。
“那就打,打到你消气为止。”
墨清澜知道,冬晴前世跟着自己,因为护着自己,所以没少挨打受气。
到最后,也是...想出宫替自己搬救兵,被墨如梦抓了回来,做成了人彘!
自己...是愧对她的。
而这一顿耳光,只是复仇的开始!
得到墨清澜肯定的眼神,冬晴鼓起勇气,走到绿袖跟前儿,左右开弓,愣是打到没有力气才罢手。
“冬晴,你这个小贱蹄子,居然敢打我!大小姐,你敢碰我一根手指头,二小姐和三少爷不会放过你的!”
绿袖捂着红肿的脸颊,盯着墨清澜的眼睛如蛇蝎般狠毒。
虽是个当丫头的,可绿袖从没挨过打,眼下又得了墨如梦的承诺,说不定就能飞上枝头当凤凰。
此时挨了一个丫头的打,还是平日里受惯了她欺负的,她怎能受得了!
“哦?你倒是说说,他们会如何不放过我?”墨清澜挑眉。
说到此处,绿袖的眼中明显流露出几分向往,“三少爷已经答应,要将我娶进门!日后,我也是这后院的主子!”
“绿袖,小姐我原本以为,你能跟在墨如梦身边,应该有几分聪明,却没想到你竟是如此的蠢钝如猪啊。墨家,是何等人家?墨家唯一的男丁,就算要娶也是娶世家大夫的千金。你一个狐媚惑主的婢女,就连给墨如风提鞋都不配!若是让刘氏得知,竟然有人胆敢勾引自己的儿子,还是一个卑微下贱的婢女,你说,下一个被丢到窑子里的会不会是你?嗯?”
墨清澜抬眼,别有兴味地看着绿袖红肿的小脸瞬间变得惨白。
想到那个被刘氏丢到窑子里,被折磨地不成人样的阿若,绿袖的眼中突然生出了几分恐惧,单薄的身子此刻也抖如筛糠!
不,她绝不能进窑子!
不能!
“大小姐,是奴婢错了,是奴婢该死!奴婢不该对大小姐不敬。求大小姐救救奴婢,奴婢不想进窑子啊!”若是进了那种地方,那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可都毁了!
“想让我救你,可以。只要你按我说的做,刘氏不敢动你。”墨清澜起身,几步踱到她面前。
“这...请大小姐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