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宁喜儿萧止淮的其他类型小说《她死后第四年,太子带回一个替身宁喜儿萧止淮最新章节》,由网络作家“朝云紫”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张苍白的脸都涨红了。“残害后妃,按宫中律令,当交由宗人府发落。”宁孟薇扬声道,“田总管,去请宗人府的人过来。”她唇瓣勾起了冷笑。本来,母亲还准备花点儿代价,要这小贱人的性命。哪能想到,谢侧妃先出手了,以身体为代价,让这小贱人进宗人府,只要进了那地方,就别想活着出来了。萧止淮声音冰冷:“宁喜儿,现在认错,孤可以既往不咎。”宁喜儿嘲讽一笑。看吧,男人的宠爱就是这么虚无缥缈。在葳蕤殿护着她的人,是他。在爱晚庭斥责她的人,同样是他。宠的时候,自称是我。一旦她犯错,他就成了高高在上的孤。二人之间,无形划开天堑。“妾身没有错。”宁喜儿倔强的挺直背脊,“殿下听信一面之词,就给妾身定罪,未免太儿戏了一些。”“什么叫一面之词?”...
《她死后第四年,太子带回一个替身宁喜儿萧止淮最新章节》精彩片段
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张苍白的脸都涨红了。
“残害后妃,按宫中律令,当交由宗人府发落。”宁孟薇扬声道,“田总管,去请宗人府的人过来。”
她唇瓣勾起了冷笑。
本来,母亲还准备花点儿代价,要这小贱人的性命。
哪能想到,谢侧妃先出手了,以身体为代价,让这小贱人进宗人府,只要进了那地方,就别想活着出来了。
萧止淮声音冰冷:“宁喜儿,现在认错,孤可以既往不咎。”
宁喜儿嘲讽一笑。
看吧,男人的宠爱就是这么虚无缥缈。
在葳蕤殿护着她的人,是他。
在爱晚庭斥责她的人,同样是他。
宠的时候,自称是我。
一旦她犯错,他就成了高高在上的孤。
二人之间,无形划开天堑。
“妾身没有错。”宁喜儿倔强的挺直背脊,“殿下听信一面之词,就给妾身定罪,未免太儿戏了一些。”
“什么叫一面之词?”宁孟薇声音冷厉,“好些个人证都在这儿,莫不是这些人合起伙来诬陷你一个小小昭训?”
宁喜儿紧抿着唇,看向榻上的人:“谢侧妃真的亲眼看见,是妾身推你落水的吗?”
谢侧妃避而不答,抓着萧止淮胸襟的衣裳:“殿下就饶过宁昭训吧,我只是落水而已,吃几服药就无碍了,宁昭训还小,千万不能进宗人府,不然一辈子都毁了呀……”
萧止淮深潭一样的目光落在宁喜儿身上:“你还有什么可说?”
“多谢殿下愿意给妾身一个自证的机会。”宁喜儿回头,“叶桃,将我方才所作的那幅画拿过来。”
叶桃早就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也不明白为何这时候要去取画作,但主子的吩咐,自然有她的道理。
她快速折身回去,不一会儿,就取来了画作。
宁孟薇唇瓣勾着嘲讽。
一幅画,能证明什么?
不过是洗衣婢的垂死挣扎罢了。
然而,她抬眼看去,顿时就愣住了。
画上的背景,竟是葳蕤殿,画中人物,是今日前来参加生辰宴的人,所穿衣裳皆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这幅画,定是今日所作。
这么多个宾客,这么复杂的背景,要想一个个画出来,至少得一个时辰。
而宁喜儿,从前是个洗衣婢,并没有作画基础,想画成这样,怕是耗费了差不多两个时辰。
宁孟薇满脸难以置信。
难道这个洗衣婢,一早就预料到谢侧妃会来这一出?
这、这怎么可能呢?
赵如雨瞧一眼,顿时笑了。
几方联手,居然都不能弄死这个洗衣婢……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何奉仪膝盖一软。
她得了谢侧妃的好处,才出面作伪证,哪能想到,宁昭训竟能拿出证据……
“从葳蕤殿离开后,妾身就开始作画了,直到方才田公公寻来,并未去湖边。”宁喜儿这时才跪在了地上,“妾身进东宫后,尽心尽力伺候太子殿下,从未敢有任何旁的心思,如今遭受如此污蔑,若不查明真相,妾身在东宫该如何自处,还请殿下严查!”
谢侧妃谢莹嘴唇微张。
她不明白,为何宁昭训能拿出如此强有力的物证。
事实上,落水一事,是她得知宁昭训离席后,临时想出来的一个局。
怎么好像,宁昭训提前知晓了?
宁喜儿低垂着头。
她当然不知道谢侧妃会在这时候动手。
只不过,上辈子身为宁侧妃之时,被宁孟薇构陷太多次了,每回,她难以自证,哑口无言。
重活一回,进了这深深宫墙,免不了勾心斗角,她不会再让自己陷入那样被动的境地……
隔壁院子住着的何奉仪与余奉仪,这二人也是官家千金,若嫁给普通世家嫡子,至少也是个当家主母,可惜嫁给了太子,进东宫时是奉仪,如今依旧还是奉仪,岁月没在她们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却消耗了她们眼中的光彩。
因为宁喜儿正受宠,何奉仪与余奉仪至少明面上交好,一个送了人参,一个送了虫草。
略微说了几句话之后,才告辞。
“叶桃,你把我这几天得的赏赐,挑几样不显眼的出来。”宁喜儿躺在榻上开口道,“托人换成银子,送去给我母亲。”
从前原身是委托文大庆这个同乡送钱回家,如今她好歹是东宫的人,不需要再走这条线,去内务府托关系,自然就有人帮忙安排这件事。
叶桃拿出一匹缎子,加上一支人参,扣除托关系的费用,应当能送大概十多两银子回去。
“双红,你帮我写信。”
宁喜儿念,双红写。
双红读过书,字写的一般,但至少会写。
信的内容大概是,让原身母亲带四个弟弟妹妹进城,做点小生意,最小的弟弟才八九岁,一定要送去读书……
这时,外头响起小德子小桂子行礼的声音:“奴才给谢侧妃请安,侧妃娘娘万福。”
叶桃和双红连忙将东西收起来,规规矩矩站在宁喜儿床榻边上。
紧接着,一个纤薄的身影,由两个宫婢扶着,缓缓走上台阶,间或还能听见咳嗽声。
那身影迈过台阶,走进门,光影在她身后铺开,一张脸的渐渐清晰,细眉大眼,明眸皓齿,女子的容颜,就这样映入宁喜儿的眼帘。
她已被叶桃扶着起身。
正要行礼。
嗡!
看到谢侧妃的脸,她脑子炸了。
这、这……这不是她身为宁知晚时的样貌么?
怎的长在了另外一个人脸上……
“妹妹,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谢侧妃一步步走近,握住了宁喜儿的手,“妹妹进东宫有些天了,奈何我染了病,身子差,怕过了病气给妹妹,因此今天才过来,还请妹妹莫要与我计较。”
她说着,拿起帕子捂住嘴,朝边上轻轻咳了两声。
宁喜儿慢慢回过神来。
这张脸,同她从前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谢侧妃的嘴唇透着苍白。
而她的唇,永远充满血气,太子还说,她气血很足,看起来好像永远都不会生病。
谢侧妃眼角有一颗泪痣。
而她脸上没有痣。
只是长得有九分像而已。
她不懂。
……太子为何会娶一个同她长相差不多的人进东宫。
是对她念念不忘吗?
她死了,才突然发现对她尚有余情?
挺可笑。
宁喜儿强扯出一个笑:“谢姐姐能来看我,是我的福气,快些请坐吧。”
谢侧妃坐下后,从手腕取下一个碧绿的镯子递过去:“这是我给妹妹的见面礼,你皮肤白,戴着定然好看。”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宁喜儿笑着接过来戴上,“我听说谢姐姐是南方人?”
谢侧妃叹了口气:“我是江南人,刚来燕京之时,万般不适,尤其是吃食方面不太习惯,殿下便请了好些个南方厨子,换来换去,可算是寻到了个符合口味的厨子,妹妹若是有兴趣,改日可以去我的院子尝尝江南美食。”
宁喜儿一脸羡慕:“殿下对谢姐姐还真是宠爱。”
“可惜,我身子太差了。”谢侧妃又咳了几下,“太医说我宫寒淤积,难以承宠,殿下慢慢就不爱来我院子里了,应当是我羡慕你,能时时伺候殿下。”
萧止淮仿佛没听见。
他弯腰抱起浑身是血的人,情绪失控道:“来人,请御医,快请御医!”
他抱着宁喜儿,朝东宫奔去。
看着他踉跄的背影,崔钰眉眼微微发沉。
……迟来的深情,比草还贱。
“殿下,昭训脉象急促并沉迟,怕是中了毒……”太医探了脉,面色严肃道,“这应当是一种烈性毒药,侵袭了五脏六腑,才会导致呕血昏迷……好在不是什么奇毒,服药解毒,吃三天药清除余毒,再慢慢调养气血……”
萧止淮眸光森冷,扫向旁侧伺候的叶桃和双红:“你二人仔细说说,昭训这几日吃了什么?”
叶桃和双红吓得跪下:“回殿下,昭训每日三餐,都是从御膳房领取,再无其他任何……早上未用完的膳食还留在后厢房,奴婢这就去拿来。”
太医检查了饮食,并无任何不妥。
然后检查屋内的花草,陈设,各种可疑物件。
最后,太医的目光看向宁喜儿手腕上,那绿的发亮的手镯,立即叫叶桃取下来。
“殿下,问题出在这个镯子上!”太医用手帕包着镯子,对着外头的太阳,“这里头流动的绿光,是毒液,会透过皮肤慢慢侵袭人的五脏六腑……幸好昭训身子底子差,毒提前爆发出来,再晚些时候,恐怕药石难医。”
萧止淮猛然起身。
这个玉镯……
他听宁喜儿说过,是谢侧妃所赠。
“好生伺候宁昭训。”
他扔下这句话,迈步就朝爱晚庭走去。
一进去,就看到那在秋风中摇晃的秋千,一些回忆不受控制浮现在眼前。
他大步冲进屋内。
“殿下。”宫婢青鸢忙屈膝请安,“侧妃刚喝了药睡下了,请容奴婢先进去通传一声。”
萧止淮一把将她给推开。
他脸上的勃然怒意,叫青鸢不敢再说什么。
屋内的谢莹听见动静已经起身了,披着一件薄衫迎出来:“殿下怎这个时候过来了,用膳了吗,青鸢,还不快去传膳……”
她话音未落,男人就举起一个碧绿的玉镯。
谢莹整个人呆住:“殿下、这、这……”
萧止淮眸光漆黑慑人:“这可是你送给宁昭训的镯子?”
“是,是我……”
她没办法否认,因为她送镯子的时候,并未避着旁人。
“哐——!”
玉镯被砸在地上,液体流了一地,她吓得连连后退。
随即,泪眼朦胧:“殿下这是做什么,这玉镯哪里不是了,非要砸了它?宁昭训要是不喜欢,还给我就是了,何苦糟蹋东西……”
她梨花带雨的哭起来。
“三年前孤就警告过你,收起你那些小心思。”萧止淮抬手掐住了她细嫩的脖颈,“真以为你的算计能瞒得过旁人?”
谢莹如遭雷击。
她藏在玉镯里的毒,被发现了?
这么快?
怎么、可能?
“殿下,我没有……”她慌张开口,“这是我母亲送我的玉镯,我喜欢宁昭训妹妹,就拿来当见面礼了,我绝对没有算计宁昭训……”
“呵!”萧止淮怒极反笑,“孤都没提及玉镯有毒,你倒主动交代了,宁昭训若出什么事,孤不会放过你。”
谢莹浑身无力瘫坐在地上。
事情被揭穿,她反而没那么慌张了,仰起头,唇瓣露出一抹凄苦的笑容:“殿下这般兴师问罪,就是认定了这件事是我所为,我没什么可辩解……可三年前那件事,就算说破了天去,我也没有错!”
她任由眼泪落下,“我只是想要个孩子而已,我有什么错!”
“殿下,你拿我当那个人的替身,我认了,我兢兢业业扮演那位宁侧妃,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就只要一个孩子,我错哪了!”
“说,到底与何人私通!”
姑姑劈头盖脸的怒喝,让宁喜儿浑身发抖。
她跪在地上,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声音哽咽:“我没有、真没有……”
“那你说,这是谁的衣裳!”姑姑将侍卫披风砸在她脑袋上,“姓甚名谁,哪个宫当差,赶紧给我交代清楚!”
“姑姑,既然她不愿意说,那就上板子吧。”玲珑开口,“二十板子打下去,自然就招了。”
叶桃跪在地上求情:“不能打板子,二十扳子打下去会死人的……姑姑难道不了解喜儿吗,她绝不可能做这样秽乱宫廷的事……”
“来人!”
姑姑一声冷喝。
浣衣局几个粗壮的婆子走过来,将宁喜儿抓住,按在长凳上,抄起板子就要往下打。
“你还不说吗?”姑姑盯着她,“那个男人对你而言就这么重要吗,宁愿挨板子都不愿把人交代出来?”
宁喜儿满脸泪痕摇头:“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姑姑失望到了极点,抬手往下压。
两个婆子领命,板子高高扬起,用力打下去。
“慢着。”
一个冰冷到极点的声音忽然响起。
这声音太冷了,仿佛冰箭破空而来,容不得旁人忽视。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扫去。
只见穿着墨色衣裳的男人,一脸冰霜站在浣衣局进口方向,眸光骇人,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宁喜儿抬眼看去。
她掩住眸底深处的清明,眼泪滂沱而出,情绪激动道:“肖大哥,快走,别管我,快走啊……”
玲珑大声道:“原来你就是和宁喜儿私通的侍卫!”
物证是披风,人证自己送上门来了,这下,宁喜儿必定会被赶出宫,或者,杖毙而亡……
浣衣局姑姑惊疑不定:“你、你是何人?”
她总觉,眼前这个男人,似乎在哪儿见过,就算没见过,这一身的逼人贵气,也足以叫她不敢放肆。
萧止淮大步踏上前。
两个婆子被他身上的气势逼退,硬生生后退好几步。
他一把将趴在长凳上的宁喜儿给捞起来,拉进了怀中。
“奸夫淫妇!”玲珑指着他们二人,“大庭广众之下,就公然搂搂抱抱,可想而知,他们私底下会做出什么不要脸的行径,姑姑,赶紧把他们抓起来,上交给贵妃娘娘发落!”
“不,和他没关系……”宁喜儿将男人护在身后,目光祈求,“姑姑,是我蓄意勾引,与他无关,发落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任何结果我都能承受!让他走,求求姑姑,让他走……”
她转身推萧止淮,“肖大哥,你快走,别在这儿待着了!”
她的眼底一片水光,睫毛悬挂的晶莹泪珠成串往下掉,顺着脸颊,滴落下来。
她是那样害怕,却倔强的站在他身前。
他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少女,当他被御林军按住送往幽台之时,她护着他,护不住了,就跪下,大哭着请父皇网开一面……
两个人的身影,渐渐重合。
萧止淮握住了她的手。
手很冷。
在抖个不停。
他冷眼扫向众人。
浣衣局姑姑莫名打了个寒颤,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往下移,看向男人的腰间。
那儿挂着一枚羊脂玉佩。
这是只有皇室血脉才能佩戴的物件。
那么,这个人——
轰!
姑姑的脑瓜子炸开了锅。
她记起来了!
“太子殿下!”
姑姑膝盖一软,瘫跪在地上。
“什么?太子殿下?”玲珑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不可能,这不可能……”
宁喜儿这个贱婢,怎么可能会勾搭上太子……
太子殿下那样矜贵的人物,大晋未来天子,怎么可能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搂抱一个最低等的宫女……
浣衣局所有人呆住了。
最开始一片寂静过后,响起低低的议论声。
“这是太子殿下?”
“一身华服,贵气逼人,应该就是了。”
“姑姑都跪下了,肯定是太子无疑,老天爷,宁喜儿居然勾搭上了太子殿下。”
“别废话了,快请安……”
“参见太子殿下!”
宫女们,呼啦啦一大片跪下来。
就连玲珑,也心不甘情不愿,跪在地上叩拜。
“你……你是、太子?”宁喜儿跌撞后退一步,大眼睛蓄满的泪水潸然而下,“肖大哥,你告诉我,是真的吗?”
萧止淮幽深的眸子看向她:“孤确实是太子。”
宁喜儿膝盖一软,差点摔地上。
却被男人大手搂住,拉进了怀中。
“你、你放开我……”宁喜儿挣扎,哽咽低语,“我喜欢的是肖大哥,不是太子殿下……”
喜欢二字,让萧止淮的眼神更为柔和。
他缓声开口:“宫女宁喜儿温婉端庄,甚得孤心,着即封为东宫九品奉仪。”
这句话,仿佛水滴进油锅,底下跪着的宫女爆发出嗡嗡议论声。
“我没听错吧!”
“宁喜儿成奉仪了?”
“天哪,她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太子殿下居然看上了一个洗衣婢,她何德何能!”
“……”
玲珑神情裂了。
一个宫女,勾搭上太子,竟然能封品级?
这怎么可能?
怎么会这样……
宁喜儿始终呆呆的。
事情朝着她预计的方向在走,应该高兴不是么?
可为什么,内心充斥着失望。
她曾经那样的爱着他。
爱他满腹才华。
爱他高洁风骨。
爱他不染尘世。
可如今,才豁然发现,原来,他和别的男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一个宫女,蓄意谋划,耍弄手段,竟就能叫他打破规则,破格册封为奉仪……
可这样更好不是么?
这样她才能潜进东宫,才能留在他身边,才能……和孩子们在一起。
宁喜儿艰难隐藏好情绪,呆呆开口:“肖大……太子殿下,奉仪是什么,什么意思?”
“收拾东西,随孤进东宫。”萧止淮看着她,“以后,你就住东宫了。”
“我去给你收拾。”叶桃从地上爬起来,飞快跑向后厢房,拎了个小包袱塞进宁喜儿怀中,低声道,“浣衣局是看不到天光的地方,喜儿,你算是熬出头了,好好伺候太子,莫再回来了……”
宁喜儿抓紧包袱。
她跟着萧止淮,一步一步,朝外走。
室内旖旎。
宁喜儿卸掉所有情绪,主动沉沦进汹涌的波涛之中。
忽的。
门外传来田公公急切的嗓音:“殿下,谢侧妃心疾犯了。”
伏在身上的男人,一身狂热瞬间褪去。
在宁喜儿还未反应过来之时,萧止淮就披上衣衫下了床榻,纱幔被男人大动作掀开,微风拂面,她忽的清醒过来。
“殿下。”
她唤了一声。
萧止淮以为她是挽留,眉宇浮现出不耐。
宁喜儿紧跟着下榻。
室内烛火照着她雪一样的肌肤,赤足踩在地上,脚趾因不适而蜷缩。
她伸手替男人系上腰带,眼中露出不舍,但还是善解人意道,“我进东宫第一天就听人说谢姐姐身子不好,殿下快去吧,莫让谢姐姐等急了。”
萧止淮在她头发上揉了一把:“明日我再来看你。”
他大步迈出,走出屋外,脚步顿了一下,看向田公公,“赏宁昭训。”
田公公一愣。
以往,只要谢侧妃犯病,殿下就顾不上任何事。
这一回,居然还能抽出神思让他给宁昭训备赏赐,很明显是安抚。
看来,宁昭训比他想象中更受宠。
不多时,田公公就带着两个小太监进了宁喜儿的屋子。
“恭喜宁昭训,这是殿下吩咐的赏赐。”
一盘首饰,一盘布匹。
“另外,往后宁昭训月例升到八两。”田公公笑着道,“昭训身边伺候人数按规制是四名,就不再额外增加人了。”
宁喜儿拿出一锭银子塞过去:“上回公公怜惜,不愿意拿,这回说什么都得收下,我初进东宫,什么都不懂,往后还得需要公公多提点。”
“这……”见她一脸真诚,田公公推不开,只得接过来,低声道,“宁昭训只记住一条,万事莫和谢侧妃对上。”
宁喜儿忙点头:“多谢公公。”
待得田公公走了,她喊来双红,拿出一块碎银子递过去:“你想法买点瓜子果子,去找东宫那些粗使婆子宫女说话,看能不能打听出关于谢侧妃的事。”
宁孟薇和赵如雨,她太了解了,一个狠毒,一个骄横。
唯一这谢侧妃,除了知道姓谢,什么都不清楚。
双红忙去了。
叶桃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昭训,我呢,我做什么?”
宁喜儿拉住她的手:“咱们俩同一天进宫,跟亲姐妹一样,在这宫里,我跟你是最亲的,当然有更重要的事让你去做。”
这话,叫叶桃心里一喜,她是真怕自己太没用,被双红比过去。
“崔家。”她轻声道,“这事不急,慢慢打听,有任何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
她母亲是崔家人。
她父母幼年时就订婚了,那时候崔家和宁家差不多家世。
可是,一场变故,她外祖父去世,大舅舅病死,纨绔的二舅舅接过掌家大业,崔家一下子就垮了。
而她父亲则一路往上高升,成了天子近臣。
明明门当户对的婚姻,硬成了她母亲高攀……母亲去世后,崔家自身难保,根本顾不上她这个外甥女。
直到她和太子进幽台后,崔家总算抬起了头,她的表兄考取功名,成了朝中大臣。
崔家终于有机会帮助她,让表兄一直偷偷往幽台送东西,食物,药材,衣裳……太子得以活命。
可太子得势后,表兄却被关进了死牢。
在她死的那一年,表兄已在死牢待了半年多,她惨死后,也不知表兄有没有逃过一劫……
宁喜儿思绪纷乱。
大晚上双红就带来了消息:“四年前,太子南巡,在当地县令府上见到谢侧妃,一见钟情,立即带回燕京……谢侧妃父亲只是个七品,照理说,她这样的身份,九品奉仪就足够了,太子不顾劝阻,硬是给了侧妃之位。”
宁孟薇情绪难掩。
昨天夜里,她已经睡着了,被杨嬷嬷敲门喊醒。
一个粗使婆子,被田公公按着扔到了她院子里,那婆子,是赵如雨的人。
分明是赵如雨欺辱洗衣婢。
太子却将人扔到她院子里,来打她这个太子妃的脸,明晃晃告诉她,东宫管理不善,让她这个太子妃自省。
刚处理完那粗使婆子,紧接着得到消息,她安排给宁喜儿的两个眼线,竟也被踢出去了。
区区一个洗衣婢。
竟能搅动东宫这潭死水。
宁孟薇都气笑了。
“太子妃这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赵如雨喝了口茶开口,“说出来姐妹们一块儿高兴高兴。”
“赵侧妃的消息未免也太不灵通了。”宁孟薇抬眼,“你那个婆子都被杖毙了,就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赵如雨愣了一下。
初来东宫之时,她四处安插眼线,一心争宠,处处要与这些女人争个高下。
可很快,她就发现,后宫这些女人除了刚进来被临幸过一夜后,太子就再没有踏足任何人的院子,哪怕曾被盛宠的谢侧妃,太子也只是去探病,从不留宿……
三年时间,足以叫她摸清楚太子的脾性。
太子寡欲,不爱床笫之欢,不喜女人纠缠,慢慢的,她就把那些眼线都踢掉了,自然,也就不知道,昨天夜里,东宫发生了何事。
其他女子亦是如此,并不知道消息。
除了与宁喜儿同一个院子的周英,她低着头,默默看自己的指甲,沉默才是最好的护身符。
宁孟薇缓声道:“昨天夜里,殿下宠幸了宁奉仪。”
“什么?”赵如雨猛地起身,“这不可能!”
其余几女也是一脸难以置信。
“殿下竟真当宠幸了一个洗衣婢?”
“殿下已经三年未临幸任何人了,那洗衣婢何德何能。”
“都慎言。”宁孟薇冷声道,“她从前是洗衣婢,但从今往后,是太子奉仪,是你我姐妹,谁再敢言语嘲讽,休怪本宫翻脸不认人。”
她冷眼看向赵如雨,“你让宁奉仪念经,算得上是对太后一片孝心,但万万不该,让你的人对宁奉仪大不敬,殿下对她正新鲜,不杖毙那个婆子,怕是这把火会烧到你头上来。”
赵如雨脸色沉下来:“好好好,区区一个贱婢,居然敢给殿下吹耳边风告我的状。”
“你莫要置气。”宁孟薇的情绪反倒平和下来,慢悠悠吹了口茶,“她能让殿下踏足后院,咱们姐妹往后或许也能沾些恩露,都散了吧。”
众女心思各异离去。
屋里一空,宁孟薇就卸去了伪装,眼中仿佛淬了剧毒,情绪涌上来,抬手就将手中的茶杯砸出去。
一个宫女站在那儿,不敢躲避,脑袋被砸出个血窟窿。
“娘娘知道劝赵侧妃,怎么自个就想不开呢。”杨嬷嬷叹气开口,“她一个卑贱之人,得了恩宠又如何,除非她能生下孩子,才能在这东宫立足,才能威胁到娘娘的地位。可是老奴听说,一大早上,田公公就端了汤药去雨秀苑,由此看来,这宁奉仪,也并没有什么特殊。”
宁孟薇抿唇:“你不懂。”
若太子不临幸任何女人,她可以哄自己,太子寡欲。
当有其他女人承宠时,就说明,太子并非寡欲,而是,根本就不爱她这个太子妃。
是啊,怎会爱她呢。
当年,她是以宁家孟家,两个大家族的势力为筹码,逼迫太子娶她。
太子只愿给侧妃身份。
是她父亲宁尚书,与外祖父孟老将军,带着兵符进东宫,彻谈一夜。
最终,她成了太子妃,宁知晚成了侧妃。
明明她才是赢家。
为何。
将日子过得一团糟。
情绪瓦解后,得自愈,然后处理身为太子妃的琐事。
宁孟薇开口:“宁奉仪伺候太子有功,准备赏赐送过去。”
杨嬷嬷深感欣慰。
太子妃总算不像小时候那般任性了,虽然脾气还是很大,但至少,会做表面功夫了。
她立即准备赏赐。
宁喜儿已经到了浣衣局。
她在这地方,满打满算,也没待几天,但原身却待了整整三年,基本上所有人都认识。
“是喜儿回来了。”
“不能再叫名字了,她现在是东宫奉仪,咱们得请安。”
“给宁奉仪请安。”
一群宫女屈膝行礼,但并没有多少尊敬,一个个睁着眼睛打量她,看稀奇一样。
“别拘礼。”宁喜儿连声道,“各位姐姐妹妹,我虽然去了东宫,但一直将浣衣局当成自己的家,以后见到我万不可再行礼了。”
大家觉得特别亲切,拉着她问东问西。
宁喜儿十分有耐心的回答,等大家都去忙了,她过去找叶桃。
叶桃不在前头,在后面捶衣裳,看到宁喜儿过来,高兴的不得了:“明明才分开两天,我怎么感觉好像很久没见你了,喜儿,你穿这身衣裳可真好看。”
宁喜儿拉着她走到僻静的地方:“还记得我们刚进宫的时候,说过什么话吗?”
“说过的话可太多了。”叶桃想了想,“你说的具体是哪一句?”
“苟富贵,勿相忘。”宁喜儿笑着开口,“我身边缺一个一等宫女,你愿意去东宫陪我吗?”
叶桃的双眼瞪大:“喜儿,你没开玩笑吧?让我做一等宫女?我、我只会洗衣裳,我能行吗,会不会给你丢脸……”
宁喜儿捏了捏她的脸:“当然能行。”
贴身伺候的宫婢,能力在其次,最关键的是要忠心。
叶桃会不会绝对忠心她不知道,但至少,她知道叶桃住哪儿,家中几口人,提前安排好,就能很大程度杜绝背叛这种事。
但面上,她依旧是一脸笑:“你要是愿意,我就去和姑姑说。”
叶桃高兴极了,连忙回屋子去收拾包袱。
这事儿一下子就传开了。
宁喜儿在门口等叶桃的时候,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玲珑拦住了她的路:“喜儿……不,宁奉仪,从前是我错了,我不该欺辱你,我错了……”
她狠狠甩了自己两耳光。
宁喜儿面色沉静:“有什么事,你不妨直说。”
“你应该提拔我为一等宫女,而不是叶桃。”
“我比叶桃有能力多了,知道怎样打探消息,知道怎么争宠,我若去了东宫,一定助你盛宠不衰。”
玲珑急切的说道。
那天,因为她揭发宁喜儿私通,万万没想到私通对象竟是太子殿下,在太子和宁喜儿离开后,她被姑姑狠狠骂了一通。
她因为来浣衣局早,虽然还是三等宫婢,但已经可以做些稍微轻松的活儿了,就因为这个事,她被姑姑分派了最脏最臭的活,她实在是受不了了。
既然宁喜儿能进东宫,为何她不能。
她长得不比宁喜儿差,身段各方面也丝毫不输,只要能见到太子,她就有把握爬到太子床上去。
“喜儿,相信我。”玲珑握紧宁喜儿的手,“你我认识三年了,我很了解你,你太老实,太懦弱,被人欺负了不知道反抗,我就不一样了,我一定会豁出去为你出头……”
宁喜儿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她眸色冰冷,唇瓣勾起嘲讽的弧度。
原身死在玲珑手上,这条命,她说过,会讨回来。
她开口:“你我素来不和,我凭什么相信,你会为我出头?”
玲珑一喜。
当对方开始顺着她的话思考,就说明把她的提议听进去了。
她忙道:“时间会证明。”
“那不如现在就证明吧。”宁喜儿缓声道,“你若真能为我豁出去,我一定让你做我身边的一等大宫女。”
玲珑一愣:“何意?”
宁喜儿凑上前,低语了几句。
“这、这……”玲珑脸上生出惧意,“我、你……不是,喜儿,咱们再谈谈……”
“我知道有些强人所难了。”宁喜儿看着她,“选择权在你,我不会逼迫你做任何事。”
这时叶桃收拾好东西走过来了,一脸警惕的看着玲珑。
走出浣衣局。
叶桃是新来的,双红也是刚选上来的,二人低声交谈,很快就熟识了。
回东宫,必经宝象楼。
刚走到那儿,宁喜儿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小身影。
小家伙捧着一本书,靠着亭子,嘴里在读书,眼睛却四处乱看。
“小野。”
她忍不住轻唤了一声。
坐在亭子里的萧云野猛然扭头。
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揉了揉眼睛,发现那个温柔的身影越来越近,他起身就要跑过去。
却被身侧的大姑姑牵住了手。
这是雁湖死后,重新安排来的掌事姑姑,叫飞鹊。
“宁奉仪安。”
飞鹊这句话,如一盆凉水兜头浇在萧云野的头上。
他扯下一把木芙蓉花,大力碾碎花瓣,扔出去,咬牙道:“你一个九品奉仪,哪来的资格叫我乳名!”
宁喜儿手指一颤。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亲密关系,因为她成为奉仪,过往便烟消云散。
但……她不后悔。
她必须得进东宫,必须得站到更高的位置,才能,名正言顺的拥有孩子。
她垂下眼眸,轻声道:“二公子。”
萧云野暴躁极了。
喊小野,他觉得讽刺。
喊二公子,他更觉得浑身不舒服。
这两天夜夜做梦,梦里都是这个女人的影子。
她为什么宁愿给父亲做妾,都不愿来他身边做一等大姑姑,他会护着她,会对她好,一定比父亲对她更好,为什么,她选择父亲……
这么一想,他的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他倔强的转头,一言不发的往东宫跑。
宁喜儿下意识要追上去。
飞鹊低着头道:“宁奉仪如今已得了恩宠,就莫要再接近我们公子了,公子年龄小,气性大,若有得罪奉仪的地方,还请多包容。”
她说完,匆匆追上萧云野。
宁喜儿脸上看不出喜怒。
叶桃有点害怕:“皇孙才这么小点年纪,就这么大脾气,其他主子是不是更吓人?”
“倒还好。”双红在东宫有些时日了,开口道,“也就赵侧妃不太好相处,太子妃规矩大一些,其他主子都挺和善。”
宁喜儿开口:“莫要再议论任何主子,切记。”
叶桃和双红忙点头。
刚回到雨秀苑,杨嬷嬷就迎上来:“宁奉仪可算是回来了,老奴奉太子妃命令给奉仪送点赏赐。”
两个宫女端着托盘上前。
一个托盘放着首饰,一个托盘放了两匹缎子。
宁喜儿脸上扬起笑容:“替我谢谢太子妃。”
杨嬷嬷开口:“宁奉仪平日若是闲着,可以去葳蕤殿找太子妃娘娘喝茶,打发时日。”
宁喜儿叹了口气:“喝茶这等雅事我做不来,怕太子妃嫌弃。”
杨嬷嬷扯唇。
果然是洗衣婢,连喝茶都做不来,琴棋书画之类怕是更不懂,真不知哪来的福气伺候太子殿下。
不过这等货色,也就图个新鲜,想来,不出一个月,就失宠了。
杨嬷嬷满眼轻视的走了。
宁喜儿看了一眼那首饰缎子,都是普通成色,对宁孟薇来说,就像是打发叫花子。
但她没什么可挑,因为太穷了,置办不起这些,既然以色侍人,那就必须得好好打扮。
她拿起玉簪,让叶桃替她插进发间。
“哟,打扮呢。”尖利的嗓音先响起来,紧接着,一身珠翠绫罗的赵如雨迈步走进来,“这么一根玉簪,就叫你爱不释手,还真是个眼皮子浅的东西!”
“赵侧妃姐姐安。”宁喜儿站起身行礼,“双红,给赵姐姐端茶。”
“别在这里装模作样!”赵如雨丝毫不掩饰嘲讽,“宁喜儿,我叫你在佛堂为太后念经,你倒好,当着佛主的面,就勾引太子,差点在佛前做出不雅之事,你一身贱皮子痒就算了,居然还给太子吹枕边风,杖毙了我身边的婆子,你真是好大的本事!”
宁喜儿声音淡淡:“杖毙婆子的人,是太子妃,赵姐姐没本事找太子妃的麻烦,便将这口气发泄在我身上,除了说明我没有靠山外,还说明,赵家不如宁家……”
“你!”
赵如雨扬起手就扇过去。
宁喜儿一把捏住她的手腕:“我现在是太子奉仪,正受宠爱,你可想清楚了,这巴掌扇下来会有什么后果,你连太子妃都不敢得罪,确定敢得罪太子?”
赵如雨的怒火瞬间冲破天灵盖。
萧止淮眸色幽沉。
他不过是来这寻个清净,哪能想到,竟会看到这样的事。
一只酒杯砸过来,她一时吓住忘了躲就罢了,一巴掌都快扇脸上了,居然还直愣愣站在原地。
他五指用力,宁拓疼的面色更加苍白,瘫倒在地。
“太、太、唔……”
他痛呼出声。
萧止淮冷声开口:“来人,送去太医院!”
罗宇快速上前,和另一个侍卫,一左一右,架起宁拓走出亭子。
宁喜儿一脸惶恐不安:“肖、肖大哥,就这样送走宁大人不会出事吗,他会不会寻你麻烦?”
“我是太子近臣,他没这个资格。”萧止淮声音一顿,眸光忽而锐利,“你怎知他是宁大人?”
宁喜儿手指一紧,抬起眼:“去年殿试结束后,我与几个宫女混去凑热闹,远远瞧了一眼探花郎,玉树临风,面容如玉,不就是宁大人么,难道是我认错了?”
萧止淮下意识就问道:“比起太子如何?”
问出口后,他莫名懊恼,怎的会问出这么离谱的问题……
却听见宁喜儿认真回答起来:“当然是太子更胜一筹,无论是容貌气度,还是腹内才华,无人能出太子殿下左右……我今儿特意帮人顶差混进御花园,就是想近距离看一眼太子殿下,可惜……对了肖大哥,你不是太子贴身侍卫吗,你能,偷偷带我去瞧一眼太子么?”
萧止淮心情莫名愉悦。
他看向她光秃秃的耳垂。
都说耳垂厚实才是福气之相,她耳垂肉少,没了耳坠,莹莹雪白,显得格外单薄。
他开口:“你是不是掉了什么东西?”
宁喜儿摇头:“没有呀。”
“这是什么?”萧止淮摊开掌心,“是不是你丢的耳坠?”
“肖大哥,你哪里寻到的?”宁喜儿一脸惊喜凑上前,“真是我丢的那个,你从哪儿找到的……咦,不对,怎么好像重了些?”
她仔细瞧了瞧。
她故意藏的那个是空心镀银耳坠,而这个,是实心,且有繁丽花纹。
在幽台时,有一年她生辰,他送过她一支银簪,也是这样的花纹,她当珍宝一样收在梳妆匣中。
原来,她以为的珍宝,竟这般廉价,廉价到可以随手送给一个才见过两回的宫女。
但也值得庆幸不是么?
至少说明,她这条路没选错。
“空心那个被我弄坏了,这是赔给你的。”萧止淮看着她,“很适合你,戴上试试。”
“这有点太贵重了……”宁喜儿压下情绪,眨巴着大眼睛,嘻嘻一笑,“不过,既然肖大哥已经买了,那我就不客气了,可这儿也没有镜子呀,我回头戴上了再去找你如何?”
萧止淮指着前方:“那儿有更衣厢房。”
宁喜儿摇头如拨浪鼓:“贵人们换衣裳的地方,我这等宫婢哪能踏足……”
她话音未落。
手腕就被一只大掌给握住了。
男人的手修长如玉,掌心却透着炽烈的火热,拉着她,走向更衣厢房,将她带进去。
屋内的陈设精致华美,梳妆台上放着一面铜镜。
萧止淮按着她坐下。
却见她呆呆愣望着镜子。
他唇瓣弯起,浮上几分笑意:“怎么,是想让我帮你戴?”
“肖大哥,你、你太放肆了……”宁喜儿一副慌慌张张的模样,站起身,“万一被人发现一个侍卫和宫女孤男寡女在这儿,你倒好,有太子庇护,我算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她抬步就要走。
却被萧止淮一把拽住手腕。
她猝不及防,被拉回去,一头撞进了男人怀中。
她抬起眼,对上了男人幽深的眼眸。
如古潭一样深不见底的眸光尽数落在她脸上,看着她,又仿佛没看她,更像是透过她,看向另一个人。
外头忽然传来声音。
“本宫方才似乎看见太子往这边来了?”
宁喜儿猛地推开萧止淮。
是宁孟薇。
宁孟薇居然寻到这儿来了。
“你看,真有贵人来了。”她压低了嗓音,一脸焦急,“这下要怎么办是好。”
正说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透过薄薄的窗纸能看到人影就站在门口。
“出不去了。”宁喜儿拉住萧止淮的手,“咱们先躲起来。”
她快步走向屏风后,里头放着一张供人休憩的床榻,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可以遮蔽的物件。
她贝齿轻咬:“肖大哥,快上榻。”
她推着人上了榻,刚放下厚厚纱幔,外头的门就被推开了。
“本宫分明看到有人进来了。”宁孟薇迈步而入,蹙眉看向梳妆台,视线转了转,落向大红牡丹屏风,“何人在这儿?”
脚步声一点点靠近。
宁喜儿和萧止淮就在屏风后的床榻上。
萧止淮在下。
她趴在男人上方。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吓得蜷缩起身子,脑袋埋在男人的脖颈处。
因为紧张,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萧止淮的耳际,他大半个身体忽然就僵硬了。
她还动了一下。
膝盖抵在了不应该的地方。
“你……”
萧止淮忍不住开口。
“嘘!”
宁喜儿伸出一根手指,压在他的唇上,两只大眼睛瞪着他,示意他别出声。
二人距离只有咫尺。
视线对接。
呼吸交缠。
她听见了男人心脏铿锵有力的跳动。
同时。
一只手抓住了床榻帷幔。
萧止淮抱紧宁喜儿,轻轻翻身,将她盖在被子之下。
就在他要张口说话之时。
屋外一个声音响起:“太子妃娘娘,不好了!宁大人旧疾犯了,命悬一线,太医请太子妃娘娘快过去,要了解一下旧疾病症才好下药……”
宁孟薇神色大变。
她连仪态都顾不上了,更顾不上谁藏在床榻上,拎起裙摆,飞快朝外走去。
“唔——!”
宁喜儿被压在被子下。
她剧烈挣扎起来。
“肖大哥,快松手,我快憋死了……”
萧止淮一把揭开被衾。
少女在被子里憋着,小脸儿通红,头发散乱铺在床榻上,嘴唇嫣红,如小鹿般清澈的眼底,竟隐约流露出娇媚之态。
她衣裳不知何时也乱了,头上青丝落进衣裳里,随着呼吸若隐若现……
萧止淮眸色一暗。
小腹莫名卷起燥意。
这是一种许久没有产生过的冲动……
东宫的佛堂是破败之地,而永寿宫的佛堂处处彰显用心,各种摆设,哪怕是地上的蒲团,都极为精致。
“妾身宁喜儿,给太后娘娘请安,恭祝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她走进佛堂,屈膝行礼。
赵太后跪在蒲团上,正在念经,念完一段之后,才睁开眼睛,扶着嬷嬷的手站起身,坐在了宁喜儿身前。
“长得倒是有几分姿色,难怪会笼络住太子的心。”赵太后打量着她,见她一身素净,眉目单纯,脸色缓和了一些,“能得太子宠爱,是你的造化,来人,看赏。”
四个宫婢端着托盘上来。
绫罗绸缎,珠翠首饰,名贵补药,还有一盘银锭。
宁喜儿一脸惶恐:“能伺候太子是妾身福分,这些贵重之物妾身不能收。”
“哀家给你,就拿着。”赵太后喝了口茶,“东宫四年无所出,子嗣未免太凋零了些,这些补药拿去炖汤,好好调理身子,争取早些怀上孩子,不管男女,哀家都有重赏。”
宁喜儿躬身:“是,妾身定竭尽全力为太子殿下开枝散叶。”
赵太后敲打了几句,就让她离开了。
叶桃快高兴疯了:“昭训,这里是二百两银子,我就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
“等会你拿五两银子,和双红小德子小桂子一块儿分了,你们对我好,我都记得,该赏。”宁喜儿笑着道,“另外,再拿一百两银子,托人送去给我母亲。”
既要收服下人。
还得帮助家人一步步往上走。
走在宫道上,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竟是宁家宁拓。
他肆无忌惮大笑朝身侧人道:“皇上已经同意为我与卫小姐赐婚,圣旨晚些时候就到宁家,快吩咐人准备迎接圣旨。”
宁喜儿眉心一皱。
卫小姐……燕京姓卫,且能与宁家联姻的家族,大概就只有卫太师所在的卫家了。
卫太师是当朝一品帝师,娶了卫太师嫡长孙女,宁家同盟再多一个,宁孟薇的靠山只会更稳固……
她隐约记得,宁拓才十三四岁,后宅通房就开脸了……卫太师这样品德高洁的人,怎会给孙女挑这么一个丈夫?
“这不是东宫宁昭训么?”
正思索着,宁拓已大步走到了她面前。
他满脸冰霜,“就是你,在太子妃生辰宴上,给我母亲难堪?”
“宁大人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宁喜儿弯唇露出笑,“宁夫人给我道歉,我并未追究,这就叫难堪么?”
宁拓气疯了:“呵,好大的脸,你一个贱婢,也有资格让我母亲低头道歉?”
“宁大人慎言。”宁喜儿丝毫不惧,“我是太子昭训,若我是贱婢,请问太子又是什么,不如来请太子问上一问?”
“你以为有太子做靠山,我就怕了你?”宁拓眼神阴沉到了极点,“瞧你这小人得志的样子,哪天丢了命,也是活该!”
他冷冷啐一口吐地上,拂袖就走。
叶桃一脸担忧:“昭训,这可是当朝探花,宁家嫡长子,得罪了他,怕是得有不少麻烦。”
宁喜儿一笑:“还有宁家嫡女,及宁夫人,我也一并得罪了,无妨。”
不刺激一下,怎能让宁家人发疯呢。
后宅女子,唯有以身为诱饵,方能从仇人身上撕下来一块肉。
她穿过宫廊,没有回雨秀苑,而是沿着小道,越走越清冷,慢慢走到了幽台。
幽台是一座破败的宫殿,高高的院墙阻隔了一切,外头是两株桂花树,深秋金桂尚未凋零,浓郁的花香弥漫开,给这清冷之地带了些不一样的感受。
“你方才在和谁说话?”
玲珑眯着眼往宁喜儿身后看,夜色很黑,什么都看不见。
宁喜儿神色淡淡:“一只猫儿罢了。”
“明明就是人声。”玲珑很明显不相信,“你大半夜不睡觉跑这儿来,该不会是和人私会吧?”
“你也知道是大半夜,哪来的人?”宁喜儿扯唇,“我大概是在和鬼私会。”
她迈步就走了。
玲珑顺着小道往里走了走,夜黑风高,树影摇曳,妖风一吹,莫名有点瘆得慌,她连忙转头跑了。
宁喜儿依旧睡得不踏实。
接下来几天,她没再往文华殿那边凑。
听说,太子妃的膳食出了问题,派人彻查御膳房,却没查出个什么来,闹得人心惶惶。
如今这后宫女子之中,太后礼佛,皇后早逝,暂时执掌凤印的贵妃膝下没有皇子,而有皇子的嫔妃都被皇帝打压……论起来,也就太子妃的身份最是高贵,说查御膳房就查,打理后宫的贵妃只能配合。
宁喜儿唇瓣溢出苦笑。
处心积虑藏的耳坠,本想增加与太子之间的来往,没成想,打草惊蛇了。
四年前,她是宁家嫡长女,东宫宁侧妃,尚且不能与宁孟薇抗衡。
而今身为浣衣局宫女,真的能从宁孟薇手中抢回孩子吗?
她不知道答案。
但她知道,前方没有别的路可走。
秋意越浓,宫中办重阳赏菊宴,宁喜儿四处打听,得知太子也会参加宴会。
她先找浣衣局姑姑请假,原身干活勤快踏实,从未偷懒,咳嗽着说身体不舒服想休息一天,姑姑立马就同意了,再用手头剩下的所有银子,说服一个小宫女,顶了差事。
九月办重阳赏菊宴是宫中传统,一大早上,御花园就忙碌起来,宴会桌椅摆放整齐,各色菊花层层堆叠,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过了辰时,参加宴会的人才络绎不绝抵达。
后宫嫔妃,皇室宗妇,世家贵妇,名媛千金……有许多宁喜儿熟悉的面孔。
她混在三等宫女之中,余光看向正走进来的人身上。
他走在最前方,一身墨色衣衫,眸光如寒星,孤傲而清冷,唇瓣清浅的弧度依旧难以化解这高高在上的压迫感,清风吹动衣摆,他微微侧眸,视线扫来。
宁喜儿以为视线落在她的方向。
却见,太子看向了站在侧边的人,是太子妃,宁孟薇。
她再往后看,看到了两个一般大小的孩子。
那是她的双生子!
小的那个已经见过了,小野,是个能让她心尖融化的孩子。
大的那个,她打听过,叫萧云州,三岁就已熟读三百千,非常受国子监大儒赞赏,那小大人的模样,和太子如出一辙……
太子与太子妃坐下后,两个孩子也跟着坐在一块。
端的是一家四口。
宁喜儿的鼻尖有些酸涩。
她怕被人发现异样,连忙低头擦眼泪,却好像怎么也擦不尽。
她端起一盆花,挡住面容,朝御花园后头走去。
小时候,皇后带她和太子参加宫宴时,太子不耐烦应付那些朝臣,就会带着她,去御花园找个僻静之处喝茶说话……后来她成为宁侧妃,每逢宴会,他也是会带她去老地方赏景。
她赌,他会来。
宁喜儿刚走到僻静处,就见那亭子里已经坐了一个人。
不是太子……
竟是!宁家嫡长子,宁孟薇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宁拓。
这一瞬间,她眼底迸发出浓烈的恨意。
在从前,若说她最惧怕的人是继母,那么第二害怕的人,必定是宁拓。
从有记忆开始,她就总是在宁拓手上吃大亏。
五岁时,宁拓故意引她到湖边,把她撞下去,病了近三个月。
八岁时,宁拓拉弓,箭矢从耳朵穿过,鲜血淋漓。
十岁时,宁拓让她煮饭,却偷偷点了厨房,她差点被烧死……这样的事,数不胜数。
后来,她请旨进幽台,总算是避开了宁拓。
再后来,太子回东宫,她被接回宁家,宁拓的恶意转到了暗处,各种手段使在她身上……叫她有苦难言。
四年不见,宁拓看着与从前没什么不一样。
他忽然转头。
宁喜儿极为迅速垂下头。
“你,过来。”宁拓冷冷下命令,“来倒酒。”
宁喜儿脑袋垂的很低,垂手走过去。
她看到了桌子上放着的果盘,有一小碟花生仁。
她的唇瓣浮上漠然,借拿酒杯的空隙,一粒花生仁就到了她手中,用袖子挡一下,面无表情加到酒壶中,晃一晃,一杯清酒倒出来,她恭敬的放在宁拓手中。
宁拓端起酒杯就往下灌。
“宫中的贡酒果然更醇香一些,好酒……”
他一句话尚未落音,忽然瞪大了眼睛,手中的杯子落地,发出清脆声响,另一只手伸进喉咙,却什么都抠不出来,他从石凳上歪下去,跌倒在地。
宁喜儿忙上前扶起他:“大人这是怎么了,快起来,地上凉……”
她不动声色撞倒了桌上的酒壶,里头的花生米被她捡出来处理掉。
大概十年前,在宁拓第一回吃花生差点丢掉小命的那天,她被继母关进柴房打的遍体鳞伤,她牢牢记住了一件事,那就是宁拓不能沾花生,哪怕是喝下沾了花生的水,都会导致呼吸急促晕厥,重则窒息毙命……
宁拓满脸苍白,掐着脖子:“快、快给我叫御医!”
宁喜儿遮住满眼杀意,扶起他:“大人快坐下休息……”
宁拓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怒吼道:“去、去喊御医,快去啊!”
他扶着石桌,剧烈喘息。
回头却见宁喜儿跟柱子似的还站在原地。
他简直怒不可遏,抓起石桌上的茶杯,用全身的力气砸过去。
宁拓身体摇晃,根本砸不到人,气得发狂,反手就是一耳光扇过去:“贱婢,听不懂人话吗!”
却被一只手,拧住了手腕。
宁拓瞪大眼睛看去:“太、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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