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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死后第四年,太子带回一个替身宁喜儿萧止淮最新章节

朝云紫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张苍白的脸都涨红了。“残害后妃,按宫中律令,当交由宗人府发落。”宁孟薇扬声道,“田总管,去请宗人府的人过来。”她唇瓣勾起了冷笑。本来,母亲还准备花点儿代价,要这小贱人的性命。哪能想到,谢侧妃先出手了,以身体为代价,让这小贱人进宗人府,只要进了那地方,就别想活着出来了。萧止淮声音冰冷:“宁喜儿,现在认错,孤可以既往不咎。”宁喜儿嘲讽一笑。看吧,男人的宠爱就是这么虚无缥缈。在葳蕤殿护着她的人,是他。在爱晚庭斥责她的人,同样是他。宠的时候,自称是我。一旦她犯错,他就成了高高在上的孤。二人之间,无形划开天堑。“妾身没有错。”宁喜儿倔强的挺直背脊,“殿下听信一面之词,就给妾身定罪,未免太儿戏了一些。”“什么叫一面之词?”...

主角:宁喜儿萧止淮   更新:2025-02-19 03:5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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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宁喜儿萧止淮的其他类型小说《她死后第四年,太子带回一个替身宁喜儿萧止淮最新章节》,由网络作家“朝云紫”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张苍白的脸都涨红了。“残害后妃,按宫中律令,当交由宗人府发落。”宁孟薇扬声道,“田总管,去请宗人府的人过来。”她唇瓣勾起了冷笑。本来,母亲还准备花点儿代价,要这小贱人的性命。哪能想到,谢侧妃先出手了,以身体为代价,让这小贱人进宗人府,只要进了那地方,就别想活着出来了。萧止淮声音冰冷:“宁喜儿,现在认错,孤可以既往不咎。”宁喜儿嘲讽一笑。看吧,男人的宠爱就是这么虚无缥缈。在葳蕤殿护着她的人,是他。在爱晚庭斥责她的人,同样是他。宠的时候,自称是我。一旦她犯错,他就成了高高在上的孤。二人之间,无形划开天堑。“妾身没有错。”宁喜儿倔强的挺直背脊,“殿下听信一面之词,就给妾身定罪,未免太儿戏了一些。”“什么叫一面之词?”...

《她死后第四年,太子带回一个替身宁喜儿萧止淮最新章节》精彩片段


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张苍白的脸都涨红了。

“残害后妃,按宫中律令,当交由宗人府发落。”宁孟薇扬声道,“田总管,去请宗人府的人过来。”

她唇瓣勾起了冷笑。

本来,母亲还准备花点儿代价,要这小贱人的性命。

哪能想到,谢侧妃先出手了,以身体为代价,让这小贱人进宗人府,只要进了那地方,就别想活着出来了。

萧止淮声音冰冷:“宁喜儿,现在认错,孤可以既往不咎。”

宁喜儿嘲讽一笑。

看吧,男人的宠爱就是这么虚无缥缈。

在葳蕤殿护着她的人,是他。

在爱晚庭斥责她的人,同样是他。

宠的时候,自称是我。

一旦她犯错,他就成了高高在上的孤。

二人之间,无形划开天堑。

“妾身没有错。”宁喜儿倔强的挺直背脊,“殿下听信一面之词,就给妾身定罪,未免太儿戏了一些。”

“什么叫一面之词?”宁孟薇声音冷厉,“好些个人证都在这儿,莫不是这些人合起伙来诬陷你一个小小昭训?”

宁喜儿紧抿着唇,看向榻上的人:“谢侧妃真的亲眼看见,是妾身推你落水的吗?”

谢侧妃避而不答,抓着萧止淮胸襟的衣裳:“殿下就饶过宁昭训吧,我只是落水而已,吃几服药就无碍了,宁昭训还小,千万不能进宗人府,不然一辈子都毁了呀……”

萧止淮深潭一样的目光落在宁喜儿身上:“你还有什么可说?”

“多谢殿下愿意给妾身一个自证的机会。”宁喜儿回头,“叶桃,将我方才所作的那幅画拿过来。”

叶桃早就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也不明白为何这时候要去取画作,但主子的吩咐,自然有她的道理。

她快速折身回去,不一会儿,就取来了画作。

宁孟薇唇瓣勾着嘲讽。

一幅画,能证明什么?

不过是洗衣婢的垂死挣扎罢了。

然而,她抬眼看去,顿时就愣住了。

画上的背景,竟是葳蕤殿,画中人物,是今日前来参加生辰宴的人,所穿衣裳皆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这幅画,定是今日所作。

这么多个宾客,这么复杂的背景,要想一个个画出来,至少得一个时辰。

而宁喜儿,从前是个洗衣婢,并没有作画基础,想画成这样,怕是耗费了差不多两个时辰。

宁孟薇满脸难以置信。

难道这个洗衣婢,一早就预料到谢侧妃会来这一出?

这、这怎么可能呢?

赵如雨瞧一眼,顿时笑了。

几方联手,居然都不能弄死这个洗衣婢……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何奉仪膝盖一软。

她得了谢侧妃的好处,才出面作伪证,哪能想到,宁昭训竟能拿出证据……

“从葳蕤殿离开后,妾身就开始作画了,直到方才田公公寻来,并未去湖边。”宁喜儿这时才跪在了地上,“妾身进东宫后,尽心尽力伺候太子殿下,从未敢有任何旁的心思,如今遭受如此污蔑,若不查明真相,妾身在东宫该如何自处,还请殿下严查!”

谢侧妃谢莹嘴唇微张。

她不明白,为何宁昭训能拿出如此强有力的物证。

事实上,落水一事,是她得知宁昭训离席后,临时想出来的一个局。

怎么好像,宁昭训提前知晓了?

宁喜儿低垂着头。

她当然不知道谢侧妃会在这时候动手。

只不过,上辈子身为宁侧妃之时,被宁孟薇构陷太多次了,每回,她难以自证,哑口无言。

重活一回,进了这深深宫墙,免不了勾心斗角,她不会再让自己陷入那样被动的境地……


隔壁院子住着的何奉仪与余奉仪,这二人也是官家千金,若嫁给普通世家嫡子,至少也是个当家主母,可惜嫁给了太子,进东宫时是奉仪,如今依旧还是奉仪,岁月没在她们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却消耗了她们眼中的光彩。

因为宁喜儿正受宠,何奉仪与余奉仪至少明面上交好,一个送了人参,一个送了虫草。

略微说了几句话之后,才告辞。

“叶桃,你把我这几天得的赏赐,挑几样不显眼的出来。”宁喜儿躺在榻上开口道,“托人换成银子,送去给我母亲。”

从前原身是委托文大庆这个同乡送钱回家,如今她好歹是东宫的人,不需要再走这条线,去内务府托关系,自然就有人帮忙安排这件事。

叶桃拿出一匹缎子,加上一支人参,扣除托关系的费用,应当能送大概十多两银子回去。

“双红,你帮我写信。”

宁喜儿念,双红写。

双红读过书,字写的一般,但至少会写。

信的内容大概是,让原身母亲带四个弟弟妹妹进城,做点小生意,最小的弟弟才八九岁,一定要送去读书……

这时,外头响起小德子小桂子行礼的声音:“奴才给谢侧妃请安,侧妃娘娘万福。”

叶桃和双红连忙将东西收起来,规规矩矩站在宁喜儿床榻边上。

紧接着,一个纤薄的身影,由两个宫婢扶着,缓缓走上台阶,间或还能听见咳嗽声。

那身影迈过台阶,走进门,光影在她身后铺开,一张脸的渐渐清晰,细眉大眼,明眸皓齿,女子的容颜,就这样映入宁喜儿的眼帘。

她已被叶桃扶着起身。

正要行礼。

嗡!

看到谢侧妃的脸,她脑子炸了。

这、这……这不是她身为宁知晚时的样貌么?

怎的长在了另外一个人脸上……

“妹妹,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谢侧妃一步步走近,握住了宁喜儿的手,“妹妹进东宫有些天了,奈何我染了病,身子差,怕过了病气给妹妹,因此今天才过来,还请妹妹莫要与我计较。”

她说着,拿起帕子捂住嘴,朝边上轻轻咳了两声。

宁喜儿慢慢回过神来。

这张脸,同她从前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谢侧妃的嘴唇透着苍白。

而她的唇,永远充满血气,太子还说,她气血很足,看起来好像永远都不会生病。

谢侧妃眼角有一颗泪痣。

而她脸上没有痣。

只是长得有九分像而已。

她不懂。

……太子为何会娶一个同她长相差不多的人进东宫。

是对她念念不忘吗?

她死了,才突然发现对她尚有余情?

挺可笑。

宁喜儿强扯出一个笑:“谢姐姐能来看我,是我的福气,快些请坐吧。”

谢侧妃坐下后,从手腕取下一个碧绿的镯子递过去:“这是我给妹妹的见面礼,你皮肤白,戴着定然好看。”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宁喜儿笑着接过来戴上,“我听说谢姐姐是南方人?”

谢侧妃叹了口气:“我是江南人,刚来燕京之时,万般不适,尤其是吃食方面不太习惯,殿下便请了好些个南方厨子,换来换去,可算是寻到了个符合口味的厨子,妹妹若是有兴趣,改日可以去我的院子尝尝江南美食。”

宁喜儿一脸羡慕:“殿下对谢姐姐还真是宠爱。”

“可惜,我身子太差了。”谢侧妃又咳了几下,“太医说我宫寒淤积,难以承宠,殿下慢慢就不爱来我院子里了,应当是我羡慕你,能时时伺候殿下。”


萧止淮仿佛没听见。

他弯腰抱起浑身是血的人,情绪失控道:“来人,请御医,快请御医!”

他抱着宁喜儿,朝东宫奔去。

看着他踉跄的背影,崔钰眉眼微微发沉。

……迟来的深情,比草还贱。

“殿下,昭训脉象急促并沉迟,怕是中了毒……”太医探了脉,面色严肃道,“这应当是一种烈性毒药,侵袭了五脏六腑,才会导致呕血昏迷……好在不是什么奇毒,服药解毒,吃三天药清除余毒,再慢慢调养气血……”

萧止淮眸光森冷,扫向旁侧伺候的叶桃和双红:“你二人仔细说说,昭训这几日吃了什么?”

叶桃和双红吓得跪下:“回殿下,昭训每日三餐,都是从御膳房领取,再无其他任何……早上未用完的膳食还留在后厢房,奴婢这就去拿来。”

太医检查了饮食,并无任何不妥。

然后检查屋内的花草,陈设,各种可疑物件。

最后,太医的目光看向宁喜儿手腕上,那绿的发亮的手镯,立即叫叶桃取下来。

“殿下,问题出在这个镯子上!”太医用手帕包着镯子,对着外头的太阳,“这里头流动的绿光,是毒液,会透过皮肤慢慢侵袭人的五脏六腑……幸好昭训身子底子差,毒提前爆发出来,再晚些时候,恐怕药石难医。”

萧止淮猛然起身。

这个玉镯……

他听宁喜儿说过,是谢侧妃所赠。

“好生伺候宁昭训。”

他扔下这句话,迈步就朝爱晚庭走去。

一进去,就看到那在秋风中摇晃的秋千,一些回忆不受控制浮现在眼前。

他大步冲进屋内。

“殿下。”宫婢青鸢忙屈膝请安,“侧妃刚喝了药睡下了,请容奴婢先进去通传一声。”

萧止淮一把将她给推开。

他脸上的勃然怒意,叫青鸢不敢再说什么。

屋内的谢莹听见动静已经起身了,披着一件薄衫迎出来:“殿下怎这个时候过来了,用膳了吗,青鸢,还不快去传膳……”

她话音未落,男人就举起一个碧绿的玉镯。

谢莹整个人呆住:“殿下、这、这……”

萧止淮眸光漆黑慑人:“这可是你送给宁昭训的镯子?”

“是,是我……”

她没办法否认,因为她送镯子的时候,并未避着旁人。

“哐——!”

玉镯被砸在地上,液体流了一地,她吓得连连后退。

随即,泪眼朦胧:“殿下这是做什么,这玉镯哪里不是了,非要砸了它?宁昭训要是不喜欢,还给我就是了,何苦糟蹋东西……”

她梨花带雨的哭起来。

“三年前孤就警告过你,收起你那些小心思。”萧止淮抬手掐住了她细嫩的脖颈,“真以为你的算计能瞒得过旁人?”

谢莹如遭雷击。

她藏在玉镯里的毒,被发现了?

这么快?

怎么、可能?

“殿下,我没有……”她慌张开口,“这是我母亲送我的玉镯,我喜欢宁昭训妹妹,就拿来当见面礼了,我绝对没有算计宁昭训……”

“呵!”萧止淮怒极反笑,“孤都没提及玉镯有毒,你倒主动交代了,宁昭训若出什么事,孤不会放过你。”

谢莹浑身无力瘫坐在地上。

事情被揭穿,她反而没那么慌张了,仰起头,唇瓣露出一抹凄苦的笑容:“殿下这般兴师问罪,就是认定了这件事是我所为,我没什么可辩解……可三年前那件事,就算说破了天去,我也没有错!”

她任由眼泪落下,“我只是想要个孩子而已,我有什么错!”

“殿下,你拿我当那个人的替身,我认了,我兢兢业业扮演那位宁侧妃,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就只要一个孩子,我错哪了!”


“说,到底与何人私通!”

姑姑劈头盖脸的怒喝,让宁喜儿浑身发抖。

她跪在地上,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声音哽咽:“我没有、真没有……”

“那你说,这是谁的衣裳!”姑姑将侍卫披风砸在她脑袋上,“姓甚名谁,哪个宫当差,赶紧给我交代清楚!”

“姑姑,既然她不愿意说,那就上板子吧。”玲珑开口,“二十板子打下去,自然就招了。”

叶桃跪在地上求情:“不能打板子,二十扳子打下去会死人的……姑姑难道不了解喜儿吗,她绝不可能做这样秽乱宫廷的事……”

“来人!”

姑姑一声冷喝。

浣衣局几个粗壮的婆子走过来,将宁喜儿抓住,按在长凳上,抄起板子就要往下打。

“你还不说吗?”姑姑盯着她,“那个男人对你而言就这么重要吗,宁愿挨板子都不愿把人交代出来?”

宁喜儿满脸泪痕摇头:“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姑姑失望到了极点,抬手往下压。

两个婆子领命,板子高高扬起,用力打下去。

“慢着。”

一个冰冷到极点的声音忽然响起。

这声音太冷了,仿佛冰箭破空而来,容不得旁人忽视。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扫去。

只见穿着墨色衣裳的男人,一脸冰霜站在浣衣局进口方向,眸光骇人,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宁喜儿抬眼看去。

她掩住眸底深处的清明,眼泪滂沱而出,情绪激动道:“肖大哥,快走,别管我,快走啊……”

玲珑大声道:“原来你就是和宁喜儿私通的侍卫!”

物证是披风,人证自己送上门来了,这下,宁喜儿必定会被赶出宫,或者,杖毙而亡……

浣衣局姑姑惊疑不定:“你、你是何人?”

她总觉,眼前这个男人,似乎在哪儿见过,就算没见过,这一身的逼人贵气,也足以叫她不敢放肆。

萧止淮大步踏上前。

两个婆子被他身上的气势逼退,硬生生后退好几步。

他一把将趴在长凳上的宁喜儿给捞起来,拉进了怀中。

“奸夫淫妇!”玲珑指着他们二人,“大庭广众之下,就公然搂搂抱抱,可想而知,他们私底下会做出什么不要脸的行径,姑姑,赶紧把他们抓起来,上交给贵妃娘娘发落!”

“不,和他没关系……”宁喜儿将男人护在身后,目光祈求,“姑姑,是我蓄意勾引,与他无关,发落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任何结果我都能承受!让他走,求求姑姑,让他走……”

她转身推萧止淮,“肖大哥,你快走,别在这儿待着了!”

她的眼底一片水光,睫毛悬挂的晶莹泪珠成串往下掉,顺着脸颊,滴落下来。

她是那样害怕,却倔强的站在他身前。

他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少女,当他被御林军按住送往幽台之时,她护着他,护不住了,就跪下,大哭着请父皇网开一面……

两个人的身影,渐渐重合。

萧止淮握住了她的手。

手很冷。

在抖个不停。

他冷眼扫向众人。

浣衣局姑姑莫名打了个寒颤,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往下移,看向男人的腰间。

那儿挂着一枚羊脂玉佩。

这是只有皇室血脉才能佩戴的物件。

那么,这个人——

轰!

姑姑的脑瓜子炸开了锅。

她记起来了!

“太子殿下!”

姑姑膝盖一软,瘫跪在地上。

“什么?太子殿下?”玲珑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不可能,这不可能……”

宁喜儿这个贱婢,怎么可能会勾搭上太子……

太子殿下那样矜贵的人物,大晋未来天子,怎么可能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搂抱一个最低等的宫女……

浣衣局所有人呆住了。

最开始一片寂静过后,响起低低的议论声。

“这是太子殿下?”

“一身华服,贵气逼人,应该就是了。”

“姑姑都跪下了,肯定是太子无疑,老天爷,宁喜儿居然勾搭上了太子殿下。”

“别废话了,快请安……”

“参见太子殿下!”

宫女们,呼啦啦一大片跪下来。

就连玲珑,也心不甘情不愿,跪在地上叩拜。

“你……你是、太子?”宁喜儿跌撞后退一步,大眼睛蓄满的泪水潸然而下,“肖大哥,你告诉我,是真的吗?”

萧止淮幽深的眸子看向她:“孤确实是太子。”

宁喜儿膝盖一软,差点摔地上。

却被男人大手搂住,拉进了怀中。

“你、你放开我……”宁喜儿挣扎,哽咽低语,“我喜欢的是肖大哥,不是太子殿下……”

喜欢二字,让萧止淮的眼神更为柔和。

他缓声开口:“宫女宁喜儿温婉端庄,甚得孤心,着即封为东宫九品奉仪。”

这句话,仿佛水滴进油锅,底下跪着的宫女爆发出嗡嗡议论声。

“我没听错吧!”

“宁喜儿成奉仪了?”

“天哪,她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太子殿下居然看上了一个洗衣婢,她何德何能!”

“……”

玲珑神情裂了。

一个宫女,勾搭上太子,竟然能封品级?

这怎么可能?

怎么会这样……

宁喜儿始终呆呆的。

事情朝着她预计的方向在走,应该高兴不是么?

可为什么,内心充斥着失望。

她曾经那样的爱着他。

爱他满腹才华。

爱他高洁风骨。

爱他不染尘世。

可如今,才豁然发现,原来,他和别的男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一个宫女,蓄意谋划,耍弄手段,竟就能叫他打破规则,破格册封为奉仪……

可这样更好不是么?

这样她才能潜进东宫,才能留在他身边,才能……和孩子们在一起。

宁喜儿艰难隐藏好情绪,呆呆开口:“肖大……太子殿下,奉仪是什么,什么意思?”

“收拾东西,随孤进东宫。”萧止淮看着她,“以后,你就住东宫了。”

“我去给你收拾。”叶桃从地上爬起来,飞快跑向后厢房,拎了个小包袱塞进宁喜儿怀中,低声道,“浣衣局是看不到天光的地方,喜儿,你算是熬出头了,好好伺候太子,莫再回来了……”

宁喜儿抓紧包袱。

她跟着萧止淮,一步一步,朝外走。


室内旖旎。

宁喜儿卸掉所有情绪,主动沉沦进汹涌的波涛之中。

忽的。

门外传来田公公急切的嗓音:“殿下,谢侧妃心疾犯了。”

伏在身上的男人,一身狂热瞬间褪去。

在宁喜儿还未反应过来之时,萧止淮就披上衣衫下了床榻,纱幔被男人大动作掀开,微风拂面,她忽的清醒过来。

“殿下。”

她唤了一声。

萧止淮以为她是挽留,眉宇浮现出不耐。

宁喜儿紧跟着下榻。

室内烛火照着她雪一样的肌肤,赤足踩在地上,脚趾因不适而蜷缩。

她伸手替男人系上腰带,眼中露出不舍,但还是善解人意道,“我进东宫第一天就听人说谢姐姐身子不好,殿下快去吧,莫让谢姐姐等急了。”

萧止淮在她头发上揉了一把:“明日我再来看你。”

他大步迈出,走出屋外,脚步顿了一下,看向田公公,“赏宁昭训。”

田公公一愣。

以往,只要谢侧妃犯病,殿下就顾不上任何事。

这一回,居然还能抽出神思让他给宁昭训备赏赐,很明显是安抚。

看来,宁昭训比他想象中更受宠。

不多时,田公公就带着两个小太监进了宁喜儿的屋子。

“恭喜宁昭训,这是殿下吩咐的赏赐。”

一盘首饰,一盘布匹。

“另外,往后宁昭训月例升到八两。”田公公笑着道,“昭训身边伺候人数按规制是四名,就不再额外增加人了。”

宁喜儿拿出一锭银子塞过去:“上回公公怜惜,不愿意拿,这回说什么都得收下,我初进东宫,什么都不懂,往后还得需要公公多提点。”

“这……”见她一脸真诚,田公公推不开,只得接过来,低声道,“宁昭训只记住一条,万事莫和谢侧妃对上。”

宁喜儿忙点头:“多谢公公。”

待得田公公走了,她喊来双红,拿出一块碎银子递过去:“你想法买点瓜子果子,去找东宫那些粗使婆子宫女说话,看能不能打听出关于谢侧妃的事。”

宁孟薇和赵如雨,她太了解了,一个狠毒,一个骄横。

唯一这谢侧妃,除了知道姓谢,什么都不清楚。

双红忙去了。

叶桃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昭训,我呢,我做什么?”

宁喜儿拉住她的手:“咱们俩同一天进宫,跟亲姐妹一样,在这宫里,我跟你是最亲的,当然有更重要的事让你去做。”

这话,叫叶桃心里一喜,她是真怕自己太没用,被双红比过去。

“崔家。”她轻声道,“这事不急,慢慢打听,有任何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

她母亲是崔家人。

她父母幼年时就订婚了,那时候崔家和宁家差不多家世。

可是,一场变故,她外祖父去世,大舅舅病死,纨绔的二舅舅接过掌家大业,崔家一下子就垮了。

而她父亲则一路往上高升,成了天子近臣。

明明门当户对的婚姻,硬成了她母亲高攀……母亲去世后,崔家自身难保,根本顾不上她这个外甥女。

直到她和太子进幽台后,崔家总算抬起了头,她的表兄考取功名,成了朝中大臣。

崔家终于有机会帮助她,让表兄一直偷偷往幽台送东西,食物,药材,衣裳……太子得以活命。

可太子得势后,表兄却被关进了死牢。

在她死的那一年,表兄已在死牢待了半年多,她惨死后,也不知表兄有没有逃过一劫……

宁喜儿思绪纷乱。

大晚上双红就带来了消息:“四年前,太子南巡,在当地县令府上见到谢侧妃,一见钟情,立即带回燕京……谢侧妃父亲只是个七品,照理说,她这样的身份,九品奉仪就足够了,太子不顾劝阻,硬是给了侧妃之位。”


宁孟薇情绪难掩。

昨天夜里,她已经睡着了,被杨嬷嬷敲门喊醒。

一个粗使婆子,被田公公按着扔到了她院子里,那婆子,是赵如雨的人。

分明是赵如雨欺辱洗衣婢。

太子却将人扔到她院子里,来打她这个太子妃的脸,明晃晃告诉她,东宫管理不善,让她这个太子妃自省。

刚处理完那粗使婆子,紧接着得到消息,她安排给宁喜儿的两个眼线,竟也被踢出去了。

区区一个洗衣婢。

竟能搅动东宫这潭死水。

宁孟薇都气笑了。

“太子妃这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赵如雨喝了口茶开口,“说出来姐妹们一块儿高兴高兴。”

“赵侧妃的消息未免也太不灵通了。”宁孟薇抬眼,“你那个婆子都被杖毙了,就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赵如雨愣了一下。

初来东宫之时,她四处安插眼线,一心争宠,处处要与这些女人争个高下。

可很快,她就发现,后宫这些女人除了刚进来被临幸过一夜后,太子就再没有踏足任何人的院子,哪怕曾被盛宠的谢侧妃,太子也只是去探病,从不留宿……

三年时间,足以叫她摸清楚太子的脾性。

太子寡欲,不爱床笫之欢,不喜女人纠缠,慢慢的,她就把那些眼线都踢掉了,自然,也就不知道,昨天夜里,东宫发生了何事。

其他女子亦是如此,并不知道消息。

除了与宁喜儿同一个院子的周英,她低着头,默默看自己的指甲,沉默才是最好的护身符。

宁孟薇缓声道:“昨天夜里,殿下宠幸了宁奉仪。”

“什么?”赵如雨猛地起身,“这不可能!”

其余几女也是一脸难以置信。

“殿下竟真当宠幸了一个洗衣婢?”

“殿下已经三年未临幸任何人了,那洗衣婢何德何能。”

“都慎言。”宁孟薇冷声道,“她从前是洗衣婢,但从今往后,是太子奉仪,是你我姐妹,谁再敢言语嘲讽,休怪本宫翻脸不认人。”

她冷眼看向赵如雨,“你让宁奉仪念经,算得上是对太后一片孝心,但万万不该,让你的人对宁奉仪大不敬,殿下对她正新鲜,不杖毙那个婆子,怕是这把火会烧到你头上来。”

赵如雨脸色沉下来:“好好好,区区一个贱婢,居然敢给殿下吹耳边风告我的状。”

“你莫要置气。”宁孟薇的情绪反倒平和下来,慢悠悠吹了口茶,“她能让殿下踏足后院,咱们姐妹往后或许也能沾些恩露,都散了吧。”

众女心思各异离去。

屋里一空,宁孟薇就卸去了伪装,眼中仿佛淬了剧毒,情绪涌上来,抬手就将手中的茶杯砸出去。

一个宫女站在那儿,不敢躲避,脑袋被砸出个血窟窿。

“娘娘知道劝赵侧妃,怎么自个就想不开呢。”杨嬷嬷叹气开口,“她一个卑贱之人,得了恩宠又如何,除非她能生下孩子,才能在这东宫立足,才能威胁到娘娘的地位。可是老奴听说,一大早上,田公公就端了汤药去雨秀苑,由此看来,这宁奉仪,也并没有什么特殊。”

宁孟薇抿唇:“你不懂。”

若太子不临幸任何女人,她可以哄自己,太子寡欲。

当有其他女人承宠时,就说明,太子并非寡欲,而是,根本就不爱她这个太子妃。

是啊,怎会爱她呢。

当年,她是以宁家孟家,两个大家族的势力为筹码,逼迫太子娶她。

太子只愿给侧妃身份。

是她父亲宁尚书,与外祖父孟老将军,带着兵符进东宫,彻谈一夜。

最终,她成了太子妃,宁知晚成了侧妃。

明明她才是赢家。

为何。

将日子过得一团糟。

情绪瓦解后,得自愈,然后处理身为太子妃的琐事。

宁孟薇开口:“宁奉仪伺候太子有功,准备赏赐送过去。”

杨嬷嬷深感欣慰。

太子妃总算不像小时候那般任性了,虽然脾气还是很大,但至少,会做表面功夫了。

她立即准备赏赐。

宁喜儿已经到了浣衣局。

她在这地方,满打满算,也没待几天,但原身却待了整整三年,基本上所有人都认识。

“是喜儿回来了。”

“不能再叫名字了,她现在是东宫奉仪,咱们得请安。”

“给宁奉仪请安。”

一群宫女屈膝行礼,但并没有多少尊敬,一个个睁着眼睛打量她,看稀奇一样。

“别拘礼。”宁喜儿连声道,“各位姐姐妹妹,我虽然去了东宫,但一直将浣衣局当成自己的家,以后见到我万不可再行礼了。”

大家觉得特别亲切,拉着她问东问西。

宁喜儿十分有耐心的回答,等大家都去忙了,她过去找叶桃。

叶桃不在前头,在后面捶衣裳,看到宁喜儿过来,高兴的不得了:“明明才分开两天,我怎么感觉好像很久没见你了,喜儿,你穿这身衣裳可真好看。”

宁喜儿拉着她走到僻静的地方:“还记得我们刚进宫的时候,说过什么话吗?”

“说过的话可太多了。”叶桃想了想,“你说的具体是哪一句?”

“苟富贵,勿相忘。”宁喜儿笑着开口,“我身边缺一个一等宫女,你愿意去东宫陪我吗?”

叶桃的双眼瞪大:“喜儿,你没开玩笑吧?让我做一等宫女?我、我只会洗衣裳,我能行吗,会不会给你丢脸……”

宁喜儿捏了捏她的脸:“当然能行。”

贴身伺候的宫婢,能力在其次,最关键的是要忠心。

叶桃会不会绝对忠心她不知道,但至少,她知道叶桃住哪儿,家中几口人,提前安排好,就能很大程度杜绝背叛这种事。

但面上,她依旧是一脸笑:“你要是愿意,我就去和姑姑说。”

叶桃高兴极了,连忙回屋子去收拾包袱。

这事儿一下子就传开了。

宁喜儿在门口等叶桃的时候,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玲珑拦住了她的路:“喜儿……不,宁奉仪,从前是我错了,我不该欺辱你,我错了……”

她狠狠甩了自己两耳光。

宁喜儿面色沉静:“有什么事,你不妨直说。”


“你应该提拔我为一等宫女,而不是叶桃。”

“我比叶桃有能力多了,知道怎样打探消息,知道怎么争宠,我若去了东宫,一定助你盛宠不衰。”

玲珑急切的说道。

那天,因为她揭发宁喜儿私通,万万没想到私通对象竟是太子殿下,在太子和宁喜儿离开后,她被姑姑狠狠骂了一通。

她因为来浣衣局早,虽然还是三等宫婢,但已经可以做些稍微轻松的活儿了,就因为这个事,她被姑姑分派了最脏最臭的活,她实在是受不了了。

既然宁喜儿能进东宫,为何她不能。

她长得不比宁喜儿差,身段各方面也丝毫不输,只要能见到太子,她就有把握爬到太子床上去。

“喜儿,相信我。”玲珑握紧宁喜儿的手,“你我认识三年了,我很了解你,你太老实,太懦弱,被人欺负了不知道反抗,我就不一样了,我一定会豁出去为你出头……”

宁喜儿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她眸色冰冷,唇瓣勾起嘲讽的弧度。

原身死在玲珑手上,这条命,她说过,会讨回来。

她开口:“你我素来不和,我凭什么相信,你会为我出头?”

玲珑一喜。

当对方开始顺着她的话思考,就说明把她的提议听进去了。

她忙道:“时间会证明。”

“那不如现在就证明吧。”宁喜儿缓声道,“你若真能为我豁出去,我一定让你做我身边的一等大宫女。”

玲珑一愣:“何意?”

宁喜儿凑上前,低语了几句。

“这、这……”玲珑脸上生出惧意,“我、你……不是,喜儿,咱们再谈谈……”

“我知道有些强人所难了。”宁喜儿看着她,“选择权在你,我不会逼迫你做任何事。”

这时叶桃收拾好东西走过来了,一脸警惕的看着玲珑。

走出浣衣局。

叶桃是新来的,双红也是刚选上来的,二人低声交谈,很快就熟识了。

回东宫,必经宝象楼。

刚走到那儿,宁喜儿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小身影。

小家伙捧着一本书,靠着亭子,嘴里在读书,眼睛却四处乱看。

“小野。”

她忍不住轻唤了一声。

坐在亭子里的萧云野猛然扭头。

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揉了揉眼睛,发现那个温柔的身影越来越近,他起身就要跑过去。

却被身侧的大姑姑牵住了手。

这是雁湖死后,重新安排来的掌事姑姑,叫飞鹊。

“宁奉仪安。”

飞鹊这句话,如一盆凉水兜头浇在萧云野的头上。

他扯下一把木芙蓉花,大力碾碎花瓣,扔出去,咬牙道:“你一个九品奉仪,哪来的资格叫我乳名!”

宁喜儿手指一颤。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亲密关系,因为她成为奉仪,过往便烟消云散。

但……她不后悔。

她必须得进东宫,必须得站到更高的位置,才能,名正言顺的拥有孩子。

她垂下眼眸,轻声道:“二公子。”

萧云野暴躁极了。

喊小野,他觉得讽刺。

喊二公子,他更觉得浑身不舒服。

这两天夜夜做梦,梦里都是这个女人的影子。

她为什么宁愿给父亲做妾,都不愿来他身边做一等大姑姑,他会护着她,会对她好,一定比父亲对她更好,为什么,她选择父亲……

这么一想,他的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他倔强的转头,一言不发的往东宫跑。

宁喜儿下意识要追上去。

飞鹊低着头道:“宁奉仪如今已得了恩宠,就莫要再接近我们公子了,公子年龄小,气性大,若有得罪奉仪的地方,还请多包容。”

她说完,匆匆追上萧云野。

宁喜儿脸上看不出喜怒。

叶桃有点害怕:“皇孙才这么小点年纪,就这么大脾气,其他主子是不是更吓人?”

“倒还好。”双红在东宫有些时日了,开口道,“也就赵侧妃不太好相处,太子妃规矩大一些,其他主子都挺和善。”

宁喜儿开口:“莫要再议论任何主子,切记。”

叶桃和双红忙点头。

刚回到雨秀苑,杨嬷嬷就迎上来:“宁奉仪可算是回来了,老奴奉太子妃命令给奉仪送点赏赐。”

两个宫女端着托盘上前。

一个托盘放着首饰,一个托盘放了两匹缎子。

宁喜儿脸上扬起笑容:“替我谢谢太子妃。”

杨嬷嬷开口:“宁奉仪平日若是闲着,可以去葳蕤殿找太子妃娘娘喝茶,打发时日。”

宁喜儿叹了口气:“喝茶这等雅事我做不来,怕太子妃嫌弃。”

杨嬷嬷扯唇。

果然是洗衣婢,连喝茶都做不来,琴棋书画之类怕是更不懂,真不知哪来的福气伺候太子殿下。

不过这等货色,也就图个新鲜,想来,不出一个月,就失宠了。

杨嬷嬷满眼轻视的走了。

宁喜儿看了一眼那首饰缎子,都是普通成色,对宁孟薇来说,就像是打发叫花子。

但她没什么可挑,因为太穷了,置办不起这些,既然以色侍人,那就必须得好好打扮。

她拿起玉簪,让叶桃替她插进发间。

“哟,打扮呢。”尖利的嗓音先响起来,紧接着,一身珠翠绫罗的赵如雨迈步走进来,“这么一根玉簪,就叫你爱不释手,还真是个眼皮子浅的东西!”

“赵侧妃姐姐安。”宁喜儿站起身行礼,“双红,给赵姐姐端茶。”

“别在这里装模作样!”赵如雨丝毫不掩饰嘲讽,“宁喜儿,我叫你在佛堂为太后念经,你倒好,当着佛主的面,就勾引太子,差点在佛前做出不雅之事,你一身贱皮子痒就算了,居然还给太子吹枕边风,杖毙了我身边的婆子,你真是好大的本事!”

宁喜儿声音淡淡:“杖毙婆子的人,是太子妃,赵姐姐没本事找太子妃的麻烦,便将这口气发泄在我身上,除了说明我没有靠山外,还说明,赵家不如宁家……”

“你!”

赵如雨扬起手就扇过去。

宁喜儿一把捏住她的手腕:“我现在是太子奉仪,正受宠爱,你可想清楚了,这巴掌扇下来会有什么后果,你连太子妃都不敢得罪,确定敢得罪太子?”

赵如雨的怒火瞬间冲破天灵盖。


萧止淮眸色幽沉。

他不过是来这寻个清净,哪能想到,竟会看到这样的事。

一只酒杯砸过来,她一时吓住忘了躲就罢了,一巴掌都快扇脸上了,居然还直愣愣站在原地。

他五指用力,宁拓疼的面色更加苍白,瘫倒在地。

“太、太、唔……”

他痛呼出声。

萧止淮冷声开口:“来人,送去太医院!”

罗宇快速上前,和另一个侍卫,一左一右,架起宁拓走出亭子。

宁喜儿一脸惶恐不安:“肖、肖大哥,就这样送走宁大人不会出事吗,他会不会寻你麻烦?”

“我是太子近臣,他没这个资格。”萧止淮声音一顿,眸光忽而锐利,“你怎知他是宁大人?”

宁喜儿手指一紧,抬起眼:“去年殿试结束后,我与几个宫女混去凑热闹,远远瞧了一眼探花郎,玉树临风,面容如玉,不就是宁大人么,难道是我认错了?”

萧止淮下意识就问道:“比起太子如何?”

问出口后,他莫名懊恼,怎的会问出这么离谱的问题……

却听见宁喜儿认真回答起来:“当然是太子更胜一筹,无论是容貌气度,还是腹内才华,无人能出太子殿下左右……我今儿特意帮人顶差混进御花园,就是想近距离看一眼太子殿下,可惜……对了肖大哥,你不是太子贴身侍卫吗,你能,偷偷带我去瞧一眼太子么?”

萧止淮心情莫名愉悦。

他看向她光秃秃的耳垂。

都说耳垂厚实才是福气之相,她耳垂肉少,没了耳坠,莹莹雪白,显得格外单薄。

他开口:“你是不是掉了什么东西?”

宁喜儿摇头:“没有呀。”

“这是什么?”萧止淮摊开掌心,“是不是你丢的耳坠?”

“肖大哥,你哪里寻到的?”宁喜儿一脸惊喜凑上前,“真是我丢的那个,你从哪儿找到的……咦,不对,怎么好像重了些?”

她仔细瞧了瞧。

她故意藏的那个是空心镀银耳坠,而这个,是实心,且有繁丽花纹。

在幽台时,有一年她生辰,他送过她一支银簪,也是这样的花纹,她当珍宝一样收在梳妆匣中。

原来,她以为的珍宝,竟这般廉价,廉价到可以随手送给一个才见过两回的宫女。

但也值得庆幸不是么?

至少说明,她这条路没选错。

“空心那个被我弄坏了,这是赔给你的。”萧止淮看着她,“很适合你,戴上试试。”

“这有点太贵重了……”宁喜儿压下情绪,眨巴着大眼睛,嘻嘻一笑,“不过,既然肖大哥已经买了,那我就不客气了,可这儿也没有镜子呀,我回头戴上了再去找你如何?”

萧止淮指着前方:“那儿有更衣厢房。”

宁喜儿摇头如拨浪鼓:“贵人们换衣裳的地方,我这等宫婢哪能踏足……”

她话音未落。

手腕就被一只大掌给握住了。

男人的手修长如玉,掌心却透着炽烈的火热,拉着她,走向更衣厢房,将她带进去。

屋内的陈设精致华美,梳妆台上放着一面铜镜。

萧止淮按着她坐下。

却见她呆呆愣望着镜子。

他唇瓣弯起,浮上几分笑意:“怎么,是想让我帮你戴?”

“肖大哥,你、你太放肆了……”宁喜儿一副慌慌张张的模样,站起身,“万一被人发现一个侍卫和宫女孤男寡女在这儿,你倒好,有太子庇护,我算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她抬步就要走。

却被萧止淮一把拽住手腕。

她猝不及防,被拉回去,一头撞进了男人怀中。

她抬起眼,对上了男人幽深的眼眸。

如古潭一样深不见底的眸光尽数落在她脸上,看着她,又仿佛没看她,更像是透过她,看向另一个人。

外头忽然传来声音。

“本宫方才似乎看见太子往这边来了?”

宁喜儿猛地推开萧止淮。

是宁孟薇。

宁孟薇居然寻到这儿来了。

“你看,真有贵人来了。”她压低了嗓音,一脸焦急,“这下要怎么办是好。”

正说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透过薄薄的窗纸能看到人影就站在门口。

“出不去了。”宁喜儿拉住萧止淮的手,“咱们先躲起来。”

她快步走向屏风后,里头放着一张供人休憩的床榻,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可以遮蔽的物件。

她贝齿轻咬:“肖大哥,快上榻。”

她推着人上了榻,刚放下厚厚纱幔,外头的门就被推开了。

“本宫分明看到有人进来了。”宁孟薇迈步而入,蹙眉看向梳妆台,视线转了转,落向大红牡丹屏风,“何人在这儿?”

脚步声一点点靠近。

宁喜儿和萧止淮就在屏风后的床榻上。

萧止淮在下。

她趴在男人上方。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吓得蜷缩起身子,脑袋埋在男人的脖颈处。

因为紧张,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萧止淮的耳际,他大半个身体忽然就僵硬了。

她还动了一下。

膝盖抵在了不应该的地方。

“你……”

萧止淮忍不住开口。

“嘘!”

宁喜儿伸出一根手指,压在他的唇上,两只大眼睛瞪着他,示意他别出声。

二人距离只有咫尺。

视线对接。

呼吸交缠。

她听见了男人心脏铿锵有力的跳动。

同时。

一只手抓住了床榻帷幔。

萧止淮抱紧宁喜儿,轻轻翻身,将她盖在被子之下。

就在他要张口说话之时。

屋外一个声音响起:“太子妃娘娘,不好了!宁大人旧疾犯了,命悬一线,太医请太子妃娘娘快过去,要了解一下旧疾病症才好下药……”

宁孟薇神色大变。

她连仪态都顾不上了,更顾不上谁藏在床榻上,拎起裙摆,飞快朝外走去。

“唔——!”

宁喜儿被压在被子下。

她剧烈挣扎起来。

“肖大哥,快松手,我快憋死了……”

萧止淮一把揭开被衾。

少女在被子里憋着,小脸儿通红,头发散乱铺在床榻上,嘴唇嫣红,如小鹿般清澈的眼底,竟隐约流露出娇媚之态。

她衣裳不知何时也乱了,头上青丝落进衣裳里,随着呼吸若隐若现……

萧止淮眸色一暗。

小腹莫名卷起燥意。

这是一种许久没有产生过的冲动……


东宫的佛堂是破败之地,而永寿宫的佛堂处处彰显用心,各种摆设,哪怕是地上的蒲团,都极为精致。

“妾身宁喜儿,给太后娘娘请安,恭祝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她走进佛堂,屈膝行礼。

赵太后跪在蒲团上,正在念经,念完一段之后,才睁开眼睛,扶着嬷嬷的手站起身,坐在了宁喜儿身前。

“长得倒是有几分姿色,难怪会笼络住太子的心。”赵太后打量着她,见她一身素净,眉目单纯,脸色缓和了一些,“能得太子宠爱,是你的造化,来人,看赏。”

四个宫婢端着托盘上来。

绫罗绸缎,珠翠首饰,名贵补药,还有一盘银锭。

宁喜儿一脸惶恐:“能伺候太子是妾身福分,这些贵重之物妾身不能收。”

“哀家给你,就拿着。”赵太后喝了口茶,“东宫四年无所出,子嗣未免太凋零了些,这些补药拿去炖汤,好好调理身子,争取早些怀上孩子,不管男女,哀家都有重赏。”

宁喜儿躬身:“是,妾身定竭尽全力为太子殿下开枝散叶。”

赵太后敲打了几句,就让她离开了。

叶桃快高兴疯了:“昭训,这里是二百两银子,我就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

“等会你拿五两银子,和双红小德子小桂子一块儿分了,你们对我好,我都记得,该赏。”宁喜儿笑着道,“另外,再拿一百两银子,托人送去给我母亲。”

既要收服下人。

还得帮助家人一步步往上走。

走在宫道上,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竟是宁家宁拓。

他肆无忌惮大笑朝身侧人道:“皇上已经同意为我与卫小姐赐婚,圣旨晚些时候就到宁家,快吩咐人准备迎接圣旨。”

宁喜儿眉心一皱。

卫小姐……燕京姓卫,且能与宁家联姻的家族,大概就只有卫太师所在的卫家了。

卫太师是当朝一品帝师,娶了卫太师嫡长孙女,宁家同盟再多一个,宁孟薇的靠山只会更稳固……

她隐约记得,宁拓才十三四岁,后宅通房就开脸了……卫太师这样品德高洁的人,怎会给孙女挑这么一个丈夫?

“这不是东宫宁昭训么?”

正思索着,宁拓已大步走到了她面前。

他满脸冰霜,“就是你,在太子妃生辰宴上,给我母亲难堪?”

“宁大人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宁喜儿弯唇露出笑,“宁夫人给我道歉,我并未追究,这就叫难堪么?”

宁拓气疯了:“呵,好大的脸,你一个贱婢,也有资格让我母亲低头道歉?”

“宁大人慎言。”宁喜儿丝毫不惧,“我是太子昭训,若我是贱婢,请问太子又是什么,不如来请太子问上一问?”

“你以为有太子做靠山,我就怕了你?”宁拓眼神阴沉到了极点,“瞧你这小人得志的样子,哪天丢了命,也是活该!”

他冷冷啐一口吐地上,拂袖就走。

叶桃一脸担忧:“昭训,这可是当朝探花,宁家嫡长子,得罪了他,怕是得有不少麻烦。”

宁喜儿一笑:“还有宁家嫡女,及宁夫人,我也一并得罪了,无妨。”

不刺激一下,怎能让宁家人发疯呢。

后宅女子,唯有以身为诱饵,方能从仇人身上撕下来一块肉。

她穿过宫廊,没有回雨秀苑,而是沿着小道,越走越清冷,慢慢走到了幽台。

幽台是一座破败的宫殿,高高的院墙阻隔了一切,外头是两株桂花树,深秋金桂尚未凋零,浓郁的花香弥漫开,给这清冷之地带了些不一样的感受。


“你方才在和谁说话?”

玲珑眯着眼往宁喜儿身后看,夜色很黑,什么都看不见。

宁喜儿神色淡淡:“一只猫儿罢了。”

“明明就是人声。”玲珑很明显不相信,“你大半夜不睡觉跑这儿来,该不会是和人私会吧?”

“你也知道是大半夜,哪来的人?”宁喜儿扯唇,“我大概是在和鬼私会。”

她迈步就走了。

玲珑顺着小道往里走了走,夜黑风高,树影摇曳,妖风一吹,莫名有点瘆得慌,她连忙转头跑了。

宁喜儿依旧睡得不踏实。

接下来几天,她没再往文华殿那边凑。

听说,太子妃的膳食出了问题,派人彻查御膳房,却没查出个什么来,闹得人心惶惶。

如今这后宫女子之中,太后礼佛,皇后早逝,暂时执掌凤印的贵妃膝下没有皇子,而有皇子的嫔妃都被皇帝打压……论起来,也就太子妃的身份最是高贵,说查御膳房就查,打理后宫的贵妃只能配合。

宁喜儿唇瓣溢出苦笑。

处心积虑藏的耳坠,本想增加与太子之间的来往,没成想,打草惊蛇了。

四年前,她是宁家嫡长女,东宫宁侧妃,尚且不能与宁孟薇抗衡。

而今身为浣衣局宫女,真的能从宁孟薇手中抢回孩子吗?

她不知道答案。

但她知道,前方没有别的路可走。

秋意越浓,宫中办重阳赏菊宴,宁喜儿四处打听,得知太子也会参加宴会。

她先找浣衣局姑姑请假,原身干活勤快踏实,从未偷懒,咳嗽着说身体不舒服想休息一天,姑姑立马就同意了,再用手头剩下的所有银子,说服一个小宫女,顶了差事。

九月办重阳赏菊宴是宫中传统,一大早上,御花园就忙碌起来,宴会桌椅摆放整齐,各色菊花层层堆叠,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过了辰时,参加宴会的人才络绎不绝抵达。

后宫嫔妃,皇室宗妇,世家贵妇,名媛千金……有许多宁喜儿熟悉的面孔。

她混在三等宫女之中,余光看向正走进来的人身上。

他走在最前方,一身墨色衣衫,眸光如寒星,孤傲而清冷,唇瓣清浅的弧度依旧难以化解这高高在上的压迫感,清风吹动衣摆,他微微侧眸,视线扫来。

宁喜儿以为视线落在她的方向。

却见,太子看向了站在侧边的人,是太子妃,宁孟薇。

她再往后看,看到了两个一般大小的孩子。

那是她的双生子!

小的那个已经见过了,小野,是个能让她心尖融化的孩子。

大的那个,她打听过,叫萧云州,三岁就已熟读三百千,非常受国子监大儒赞赏,那小大人的模样,和太子如出一辙……

太子与太子妃坐下后,两个孩子也跟着坐在一块。

端的是一家四口。

宁喜儿的鼻尖有些酸涩。

她怕被人发现异样,连忙低头擦眼泪,却好像怎么也擦不尽。

她端起一盆花,挡住面容,朝御花园后头走去。

小时候,皇后带她和太子参加宫宴时,太子不耐烦应付那些朝臣,就会带着她,去御花园找个僻静之处喝茶说话……后来她成为宁侧妃,每逢宴会,他也是会带她去老地方赏景。

她赌,他会来。

宁喜儿刚走到僻静处,就见那亭子里已经坐了一个人。

不是太子……

竟是!宁家嫡长子,宁孟薇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宁拓。

这一瞬间,她眼底迸发出浓烈的恨意。

在从前,若说她最惧怕的人是继母,那么第二害怕的人,必定是宁拓。

从有记忆开始,她就总是在宁拓手上吃大亏。

五岁时,宁拓故意引她到湖边,把她撞下去,病了近三个月。

八岁时,宁拓拉弓,箭矢从耳朵穿过,鲜血淋漓。

十岁时,宁拓让她煮饭,却偷偷点了厨房,她差点被烧死……这样的事,数不胜数。

后来,她请旨进幽台,总算是避开了宁拓。

再后来,太子回东宫,她被接回宁家,宁拓的恶意转到了暗处,各种手段使在她身上……叫她有苦难言。

四年不见,宁拓看着与从前没什么不一样。

他忽然转头。

宁喜儿极为迅速垂下头。

“你,过来。”宁拓冷冷下命令,“来倒酒。”

宁喜儿脑袋垂的很低,垂手走过去。

她看到了桌子上放着的果盘,有一小碟花生仁。

她的唇瓣浮上漠然,借拿酒杯的空隙,一粒花生仁就到了她手中,用袖子挡一下,面无表情加到酒壶中,晃一晃,一杯清酒倒出来,她恭敬的放在宁拓手中。

宁拓端起酒杯就往下灌。

“宫中的贡酒果然更醇香一些,好酒……”

他一句话尚未落音,忽然瞪大了眼睛,手中的杯子落地,发出清脆声响,另一只手伸进喉咙,却什么都抠不出来,他从石凳上歪下去,跌倒在地。

宁喜儿忙上前扶起他:“大人这是怎么了,快起来,地上凉……”

她不动声色撞倒了桌上的酒壶,里头的花生米被她捡出来处理掉。

大概十年前,在宁拓第一回吃花生差点丢掉小命的那天,她被继母关进柴房打的遍体鳞伤,她牢牢记住了一件事,那就是宁拓不能沾花生,哪怕是喝下沾了花生的水,都会导致呼吸急促晕厥,重则窒息毙命……

宁拓满脸苍白,掐着脖子:“快、快给我叫御医!”

宁喜儿遮住满眼杀意,扶起他:“大人快坐下休息……”

宁拓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怒吼道:“去、去喊御医,快去啊!”

他扶着石桌,剧烈喘息。

回头却见宁喜儿跟柱子似的还站在原地。

他简直怒不可遏,抓起石桌上的茶杯,用全身的力气砸过去。

宁拓身体摇晃,根本砸不到人,气得发狂,反手就是一耳光扇过去:“贱婢,听不懂人话吗!”

却被一只手,拧住了手腕。

宁拓瞪大眼睛看去:“太、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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