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丧尸犹如附骨之疽,走到哪里都难以根除,只要病毒感染了一个人,用不了多久这一片的人类就都会变成丧尸。
所以他们经常席地而卧,甚至露天而宿,有时候能坐着睡个安稳觉都不容易,往往只睡一两个小时就要惊醒。
他已经很久没睡得这么好了。
邵厉微微动了动,感受到身上温暖的羽绒被。
上面似乎还带着一点淡淡的、沐浴露的香气,正源源不断地给他因为失血而冰冷的身体注入热量。
他刚一抬头,就看到一个女孩子正笑着递过来两片白色的药片:「醒啦?」
「你发烧了。」女孩子很白,皮肤很好,一点都不像是末世人。
她的眼睛弯弯的,声音脆脆的:「吃点消炎药吧。」
邵厉看向她白皙的手心。
那里正躺着两个白色的药片。
他瞳孔一缩。
末世降临后,随着时间的推移,所有的药品都被炒出了天价。
因为制药厂全部停工了,目前市面上流通的药物远远供不应求。
三年后的现在,哪怕一盒过期的消炎药都能拍到几颗三级晶核的价钱。
而现在,这个姑娘就这么把药大咧咧地放在手心里催促他吃下去,就好像这不是珍贵的消炎药,而是什么大路货一样。
邵厉一时有些恍惚,这还不会是什么毒药,要把他毒死吧?
可是一边的弟弟邵白却满脸兴奋地催促他:
「哥,快吃啊!」
即使要害他,以他现在的情况直接下手就可以了,也不需要这么弯弯绕。
邵厉顿了一下,伸手拿过药片扔进嘴里,就着女孩子递过来的热水一饮而尽。
「谢谢。」他低声道,伸手从兜里摸出了几个红色的晶核递过去。
「这几个是三级晶核,换你的消炎药。」
姑娘也没客气,伸手把晶核都抓了过去:
「你现在身体不好,按理说应该吃点清淡的,但是可惜的是我这里只有烧烤,给你整点五花肉和鱿鱼吧,少放点辣椒怎么样?」
邵厉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却看到自己那个蠢弟弟一下子就蹦了起来,兴奋道:
「现在有鱿鱼了?!老板给我来 10 串儿,这次我钱带够了!」
姑娘白了他一眼,比划了约莫小臂那么长:
「我家的鱿鱼这么大,十条撑不死你,给你们烤 4 条,再来 50 根五花吧,啤酒要不要?」
邵白激动点头:「要!要大杯的!」
邵厉很少这么无措,末世来临之后他迅速变强,哪怕面对 4 级丧尸都丝毫不落下风。
但是此时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呆子,弟弟和这个姑娘说的他都听不懂。
什么五花,什么鱿鱼,什么啤酒?
是最近新出的压缩粮的代号吗?
末世里怎么可能有什么烧烤啤酒?
可是他眼睁睁地看着姑娘围上了围裙,从一边的大冰柜里费力地拿出一大把烤串。
冰冻的鱿鱼颜色深浅交错,还带着冰碴子。
真的有她比画的那么大。
邵厉茫然了。
这里真是烧烤店。
刚才他们被人埋伏,他受伤之后邵白着急慌忙地架着他往这边逃,说这里有个烧烤店,店老板人很好说不定能救他。
他还以为是在开玩笑的。
直到他们真的在寒冷的夜里看到了那一处小小的灯火,他才昏了过去。
原来邵白没有精神错乱,这里竟然真的有一家店,一家烧烤店?!
邵厉拿起手里的毛巾,还热腾腾的,他拿起来擦了一把脸,感觉浑身的知觉在温暖里慢慢地回归。
那边姑娘已经点起了火,鱿鱼解冻好了,她熟练地把鱿鱼和五花分开两边,在炭火上烤得滋啦滋啦香。
大鱿鱼原本有些透明的肉质在烘烤中逐渐变白,边缘翻卷起来,姑娘拿起油刷子唰唰两下给鱿鱼正反刷上油,又找来一个铁板用力地按压下去。
鱿鱼被按得出水,和油星子混在一起噼啪作响,然后被刷上了一层浓厚的甜辣酱。
一股铁板鱿鱼特有的香味渐渐弥漫在了屋子里。
「微辣行吧?」姑娘手法很好,五十串五花被她时而握在一起,时而摊开,很快就从红色变成了焦褐色,勾得人眼睛都挪不开。
一边的邵白擦了擦嘴角,直勾勾地盯着烤架一眨不眨,就好像在饭桌下等着主人投喂的狗狗。
邵厉恍惚道:
「……好的。」
于是那姑娘又抄起辣椒面的罐子,迅速撒了几下,把所有的烤串最后在铁架上烤了两分钟。
「出锅!邵白你去打啤酒吧,酒杯在下面的柜子里。」
「得嘞!」
邵白得令,开开心心地蹿起来去柜子里翻找出三个透明玻璃扎啤杯,去啤酒桶面前打开了水龙头。
橘色澄澈的啤酒唰一下冲进了杯子里,泛起白色浓密的泡沫儿,带着麦香气。
哪怕面对丧尸群也能面不改色的邵厉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嘶。
好
是真的。
邵白一点也不拿自己当外人,把塑料桌椅拖到邵厉身前,一把拉开了头顶的白炽灯。
灯光映在烤串上,映出了奇异的油亮。
「哥,快吃!你这个身体强度吃点烤串儿没事的!」
邵白招呼着姑娘坐下,先拿起扎啤杯来吨吨吨喝了一半,脸上的五官紧缩了一下然后畅快道:
「痛快!」
「我这几天就想着这一口儿,拼命攒了这么多晶核就是为了来痛痛快快撸一次串儿!」
说着他就拿起一根热腾腾的五花塞进嘴里用力一撸——
满嘴油花!
「这才是生活啊,」邵白眼泪汪汪道:
「我都多长时间没吃一顿饱饭了,天天吃玉米饼子搀野菜,我的喉咙都要磨出茧子来了。」
姑娘似乎也被他的情绪感染,拿起酒杯来跟他干杯了一下。
邵厉喉结上下动了动,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
「吃啊!」姑娘招呼他,「你给的钱够了,放心大胆吃,不够冰柜里还有!」
说着就拿起一根鱿鱼递到他手里。
海鲜独有的鲜味和炭火调料糅杂在一起,好像冲锋的骑兵一样扑面而来!
温暖的灯光、桌上冒着热气的烧烤,还有冰镇的扎啤。
邵厉看着手里的竹签,大脑几乎宕机了。
这情景太不真实了,不真实的好像是一场梦。
一场美梦。
他试探着举起手里的竹签,鱿鱼太大了不得不用两个竹签分开串,上面厚厚的刷了一层酱料,散发着鲜甜咸辣的味道。
他看了一眼对面的两个人,低头咬了一口。
肥厚弹牙的肉质,还带着一点脆,鱿鱼独有的口感混合着酱料的甜辣一下子充满了他的整个口腔。
这真的是鱿鱼,不是什么豆干人造肉。
口腔习惯了味如嚼蜡的代餐粮,再遇到这种美妙的味道时情不自禁地口腔紧缩发痛起来。
邵厉的动作不断加快,等手上只剩下两个空空的竹签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吃完了整个大鱿鱼。
他有些尴尬。
一直以来他扮演的都是庇护者的形象,守护着家族里残存的亲人。
有什么好东西向来都是家里的长辈和小孩子先吃的。
现在他却没控制住自己。
可是对面两个人谁也没看他,邵白嘴里鼓鼓囊囊地塞满了五花肉,含糊道:
「哥,你尝尝这个五花,香绝了!」
姑娘得意道:「我家用的都是最好的五花,将近 20 一斤,没多要你们钱!」
「对对!物美价廉!」邵白拼命咽下嘴里的肉。
邵厉于是又拿起了一串烤五花……
这一晚上,几个人吃了烤烤了吃,等吃饱的时候桌上的签子已经多得数不清了。
邵厉咽下最后一口肉,满足地喟叹一声,擦去额头上沁出的薄汗。
然后他看到了满桌的签子,一下子傻了。
他们吃了这么多烤串!
这得多少钱?!
带来的那些晶核肯定不够,怎么办?!
不然把邵白押在这里打工还债吧!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我美得直冒泡儿。
今天这对邵家兄弟真是大客户了,一下子出手了这么多晶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