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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配觉醒:她成了第一女首富全文》精彩片段
“昭昭,你莫不是病糊涂了?”见屋内气氛尴尬,王氏忙笑着出来打圆场,“许是这几日昭昭发了高热,烧糊涂了才说出这种话来。大嫂,你就当没听到就好了。那月落的确是昭昭从谢家带来的丫头,若犯了错,大嫂你打她几板子警告一番将她放出来就是,何苦闹得一家人不愉快呢。”
王氏早年守寡,一个人将一儿一女拉扯长大,早就学会了如何在高门大院里看人脸色活着。
她是书里这府上唯一一个对自己真心好的夫人。
傅嘉鱼感恩的看她一眼,抿唇不语,静默着,等宋氏松口。
宋氏紧盯着傅嘉鱼的小脸,嘴角笑意凝固,神色冷了几分,见堂下的小姑娘仍旧一脸坚持不肯退让的模样,高深莫测的笑了一声。
“行吧,既然昭昭这般喜欢月落那丫头,那我便饶她一次。”她眸眸中闪过一道阴鸷,转头吩咐,“一会儿母亲便让周嬷嬷去放了她出来,如此,昭昭可高兴了?”
“谢夫人成全。”
傅嘉鱼眼下并不敢掉以轻心,她废在国公府这么多年。
天知道让她主动与宋氏谈条件有多艰难。
刚刚说出不成婚那句话时,她一颗心紧绷着,藏在袖中的双手早已紧紧揪在一起,怕得掌心出了一层冷汗。
而救出月落,这才只是她的第一步。
之后,还有无数步要走,还有这满府的债要讨,还有这桩荒唐的婚要退。
好在,宋氏是绝不会放弃与傅家的这桩婚事的,她也更有底气一些。
她暗暗攥紧拳心,内心无声冷笑。
早知如此,她就不该蠢笨的跪在李祐的院子里将自己弄得一身病。
应该早早的来与宋氏谈条件才是。
“这不就好了么?”国公府大姑娘李晚宁笑着走过来,拉住傅嘉鱼的小手,笑道,“昭昭你也莫气,母亲都是为了你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对你一向比对我们这些亲生的女儿还要好呢。”
宋氏顺着李晚宁给的台阶下,亦笑了一声,用玩笑的口吻道,“惯着她,如今也学会跟我作对了。”
“母亲说笑了,昭昭是最听话的,这不是病着了么。”李晚宁欲将手放在傅嘉鱼额上,大姐姐一般亲昵,“还烧着么?”
傅嘉鱼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骇得嘴唇泛白,眸中随之多了一丝防备。
书中的李晚宁从始至终都是江畔月的手帕交。
江畔月纵火死遁,她非但从中帮忙,还将故意脏水泼在了自己身上。
若非她信誓旦旦说是因着她嫉妒江畔月故意杀人,李祐也不会动那样滔天的怒。
手臂上痒疼好似从骨髓里冒出来,无数根毛针刺挠一般,让人心头发麻。
她再也无法做到与这些人虚与委蛇,同她们继续这虚伪的姐妹情深。
她小手抖得厉害,“我好多了,今日让人叫了大夫来,喝两副药就能好。”
李晚宁小手尴尬的悬在空中,没听见傅嘉鱼如往常一般甜甜的唤她大姐姐,面上有几分尴尬。
她眸光轻动,放下手,不过也没多想,只当她是发了烧,心情又不好才这般冷淡。
毕竟傅嘉鱼就是个被母亲调教出来的小废物。
她和她身后谢家那座财库,都被母亲牢牢掌控在手心里。
小丫头年纪小,又不通世故,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小草包。
除了能来母亲这儿讨巧,在弟弟跟前卖乖,还能做什么?
等她与弟弟成了婚,拿到那把谢家财库的钥匙。
她也就没什么用了。
宋氏看傅嘉鱼一眼,“宁姐儿,你适才说府上的琉璃三开屏风落漆了?你二弟房中倒有一座现成的,你且让人搬回去先用罢。”
李晚宁忙客气道,“二弟的冠礼紧要,他可是咱们卫国公府未来的顶梁柱,场面要做得大些才好,这等好东西,还是先紧着二弟。”
母女两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自己缺的物件儿,一副母慈子孝场景。
傅嘉鱼微微冷笑,目露失望,无怪乎她们会当着自己的面儿说这些。
若是以前,听到这些话,她为了讨她们欢心,回去之后便会巴巴的把好东西往惠和堂送,莫说琉璃屏风,便是金山银山,她也送过。
李晚宁在夫家的脸面,也都是她用钱堆起来的。
她心里太难受了,昨夜那番噩梦,让她好似重活了一遭,看清了这些人的真面目。
如今救出了月落,傅嘉鱼便没了兴致继续留在惠和堂。
请了安后,便推脱身子不舒服,起身辞出。
“母亲,你有没有觉得傅嘉鱼有些奇怪?”待众人都退了出去,李晚宁才走到宋氏身旁,奇怪道,“莫不是她知道了些什么?”
“不可能。”宋氏态度悠然,缓缓含了一口茶水,笑道,“月落那丫头被祐儿及时关进了柴房,这几日,我专门派人封了那丫头的口,她若敢在傅嘉鱼面前胡言乱语,就只有死路一条。”
李晚宁心有余悸,“好在二弟将江氏藏得深。”
宋氏冷呵,“就算她知道了又如何?不过费些功夫和口舌劝她几句罢了,她是个蠢笨的,巴不得嫁给你二弟呢,一副下贱样,跟没见过男人似的。”
李晚宁松了一口气,随着母亲得意的笑了起来。
她这次回府,还想要几匹云锦,三幅古画,一套上好的茶具。
这些全得仰仗傅嘉鱼的银子,可不能出了什么乱子。
否则,她那位清高自傲的婆婆又得对她阴阳怪气颐指气使了。
……
一片真心,却被人如此糟践。
屋中母女的对话,让躲在窗下偷听的傅嘉鱼浑身僵硬,凉透了心。
一想到这十几年她们从未真正拿她当家人看待,而是如此贬低侮辱,甚至骂她下贱!
她心头便如同被利刃狠狠插了一刀,痛得鲜血淋漓。
“姑娘……”疏星紧咬着牙关,恨恨的瞪着眸子,恨不得立刻冲进去找她们理论。
傅嘉鱼一把按住小丫头的肩膀,讥诮的勾起嘴角,眼眶一酸,瞬间泪如泉涌。
她自以为被娇宠长大,哪知身边竟是群狼环伺。
傅嘉鱼咬住下唇,一副逆来顺受模样。
她只要紧张害怕恐惧的时候,都会这般咬唇,宋氏觉得自己的威慑极有效果,又语重心长道,“我们两家的婚事是我与你娘亲在你还未出生前便指腹为婚的,你娘对你没有别的期待,只求你能在国公府安安稳稳荣华富贵的过上一生,难道你连你娘亲的遗愿都要违背么?这么多年,我教你宠你疼你,也算是你半个亲娘,国公府上上下下都将昭昭你当做嫡亲的小姐对待,昭昭,你怎么能如此对待母亲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当众提出退婚,这让我国公府颜面何存呢?让你未来夫君日后如何面对外人?让你的这些姐姐妹妹们以后如何顺遂嫁人?”
她们拿出娘亲为自己的错辩驳,又以亲情捆绑,傅嘉鱼只觉得讽刺,双眸泛着泪花。
宋氏见她仍旧一言不发,也知她性子软糯,不敢与她对峙,心中得意。
她装作大度,叹口气道,“昭昭,今日之事,母亲会想办法去向外人解释。这些日子你与祐儿闹脾气,母亲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见,只是,你们再如何胡闹,万万不可拿婚事来开玩笑。”
李晚宁忙眯起眼睛,笑道,“是啊,昭昭,你那么喜欢二弟,临到大婚了,难道真愿意看着他被别的女子抢走?我一心将你当妹妹看待,自然想让你来做我弟妹,旁的女子绝不可能抢了你的位子。”
说到这儿,宋氏意味深长的睨傅嘉鱼一眼,“昭昭,我知道你想要一个解释,母亲给你解释可好?”
外室一事,她们隐瞒了两年之久,傅嘉鱼倒想听听她会怎么说,平静的抬起头来。
宋氏笑道,“那江氏原是祐儿的救命恩人,祐儿为了答谢她的救命之恩才将她养在外头,不过,你放心,她也只是个外室,不会抢了你去,更不会比你先怀上孩子。不管怎么样,母亲总是站在你这一边的,你生的孩子才是咱们国公府的嫡长子,她一个外室,一个连奴婢都称不上的外人,将来还不是听你这未来世子夫人的么。”
“而且,昭昭你看看这东京的富贵人家王孙公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十四五岁通房一大堆的公子哥也不在少数。祐儿为了你,已经很是不近女色,这么多年他心里一向只有你一个,若不是江氏勾引了他,他定不可能在与你大婚前便有了别人。”
宋氏又叹着气,“母亲想着,今日她身份已暴露,为了你祐哥哥的前程,你看能不能在你们大婚后,让她进府开了脸给祐儿做个姨娘妾侍?”
“对,只是做个妾侍,也影响不了什么。”身为江畔月手帕交的李晚宁立刻笑着附和道,“她身份低微,半点儿也比不得昭昭你,等她进了府,二弟还是昭昭你的,她事事都要看你这主母的脸色,岂不是件好事?”
这般厚脸皮的话,她们是如何说得出口的?
现在事事以她为先,若江畔月进府,只怕她们又要变一副嘴脸吧?
傅嘉鱼差点儿笑出声来,眼角泪痕犹在,心口伤痕越来越大。
她轻轻开口,笑问,“世子也是这么想的吗?”
她脸上的泪,看起实在可怜,李祐心下不忍,郑重道,“昭昭,我答应你,绝不会让她越过你去。”
傅嘉鱼轻笑,“现下世子如此言之凿凿,将来她进了府,在床帏之间,世子也能始终如一,让她一辈子只做个姨娘?”
她心境也平和宁静下来,也不似刚噩梦醒来那几日那般痛苦激动。
“月落姐姐,最后一次。”
月落柔声道,“一个有了二心的男人,不值得姑娘为他伤心,就像家主说过的用人之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一次不忠,永世不用,男人亦是如此。”
傅嘉鱼静静的听着,将小手覆在心口苦涩的地方,现在的她,对李祐好像没有那么多喜欢了。
一个时辰后,马车驶进甜水巷。
幽长狭窄的小巷子,寒风呼呼吹啸。
天气十分恶劣,街上行人稀少,光线也越发暗沉下来,偶尔路过几个百姓,都是抱着袖子冒雨急匆匆飞奔离去。
马车车轮不小心陷进烂泥里,一时半会儿拔不出来。
莫雨头大如斗,叉腰站在外头,淋了一头的雪,“少夫人,这马车给我家公子当牛做马多年,估计快废了,麻烦少夫人再等等,我去前面的铁匠铺子借个工具过来,保证能修好。”
傅嘉鱼不好意思再坐在车里,放下怀里的牌位,让月落将自己扶下来,“你别急,慢慢来,我能等。”
莫雨憨笑一声,“我就知道少夫人好脾气。对了,那边有个卖酒的食肆,每日开到宵禁才会关门,少夫人和月落姑娘先去前头避避风雪。”
雪中夹着丝丝冷雨,傅嘉鱼只站了一会儿便湿z了一层披风。
月落道,“姑娘,这儿交给莫雨就好了,你风寒本就还没好全,不好再吹风淋雨。”
好歹姑娘现在也是他徐家的少夫人,徐家清贫成这样,既不能帮衬姑娘什么,总该在别处出出力。
月落心安理得的拉着傅嘉鱼往那食肆方向走。
甜水巷地形复杂,那食肆说是在前面不远处,其实也转了两个弯才到。
傅嘉鱼也知要好好保重身子,低着脑袋,与月落一路跑到食肆屋檐底下。
食肆今日生意不好,门口悬着两个昏暗的雕花旧灯笼,在寒风里滴溜溜的转悠着,铁钩子在摇曳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店里到处冷冷清清,柜台处也没人看守,堂内更无人喝酒吃饭,还未收拾的凌乱木桌上散乱放着两碗吃剩下的酒酿圆子。
她提着湿透的裙摆,跑上石阶,一抬头,便见李烨一袭月白锦衣立在柱前,眼神凉凉的朝她看来。
暮色四合,天色阴沉如墨。
男人修长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阴森,仿佛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稍不注意便能扑出来撕咬猎物。
看起来,他在这儿等了她不短的时间。
傅嘉鱼被他阴凉的眸光看得心头一紧,猛地僵住脚步,“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烨动了动嘴角,上下打量她一眼,见她穿得朴素,又未施粉黛,雨水将那张白皙得没有半点儿瑕疵的小脸洗刷出来,实在美得让人心动。
今日的傅嘉鱼与往日不同。
往日她还是高门贵女,满头珠翠,今日却是京中庶民,一身素衣。
女人就是一种让人容易产生保护欲的动物,尤其她被淋湿后,冷得微微发抖的模样,当真是我见犹怜,一身素衣的模样比她穿金戴银的样子更美十分。
他感觉自己心头怒火稍微平息了几分,笑了一声,“我自然在等你。”
月落警惕着眸子,义无反顾的挡在自家主子身前,“三公子请回。”
李烨眼神瞬间冷戾了起来,平白多了一分杀意。
府中中馈一向由她掌控,大事都是由她做主,钱不够的,有傅嘉鱼主动开口帮补。
谢家有钱,往年府中冰炭都是谢家拿钱购买。
吴青柏买的,一直都是最好的东西,她从不操心这些琐事。
现如今,春日快过,又该买冰存进地窖以供夏日,可她昨日去查公账,发现公账上的银钱还不够往年消受的一半,由此可见,谢家为国公府提供了多大的便利。
说起来,国公府看起繁盛,其实不过也是个空架子罢了。
老国公是前朝重臣,后来国破家亡,天下大乱,到了李立良这一代,族中没有一个男儿立下军功,二房本有希望光耀门楣,只可惜从戎的二爷死得早,又是在边境病死的,朝中不念国公府的情,国公府也就成了个没用的花拳绣腿,族中除了几个儿郎在京中捐了几个闲官以外,就只有国公爷在工部任了个主簿。
李立良那点儿微薄的薪水,哪里养得起这么大一家子人。
更何况,家中还有李祐几个兄弟要读书,今年春闱要下场考试,总不能让银子的事儿,叫他们分心。
还有去五台山拜佛的老太太,现在恐怕还不知傅嘉鱼离开国公府的事。
傅嘉鱼打小陪在老太太身边,那老祖宗是最疼她的。
生了病不喝药,谁劝都不管用,定要傅嘉鱼在一旁伺候,若让她知道傅嘉鱼已经离开了国公府,又不知会不会闹出什么麻烦来。
然而最令宋氏焦心的是,钦天监那位苏梦池苏大人前些年拟定要为天子修一座能接引天神下凡的归一楼。
天子下令修楼,勒令工部出力。
然今年春天大雪连下三个月,各地怕是闹起了灾荒,大炎建国不久,国库空虚,哪有那么多余钱来修楼?
为了得天子一顾,她便想了个法子,让国公爷应承下大部分修楼的费用。
五十万两雪花白银一出,果然让天子和钦天监多看了国公府一眼。
李立良在工部的地位也高了一层。
只是后续还剩一百万两,本该由谢家出的……
现在,若傅嘉鱼铁了心要抢回国公府的东西,那这笔钱,她便是将自己卖了也拿不出来啊……
到那时,归一楼修不了,天子怪罪,苏大人问责。
一个卫国公府根本担当不起这责任。
再加上前几日,钦天监苏大人那位狗腿子孟之微直接上门来要钱,见她不拿钱,直接摆了脸色。
宋氏皱了皱眉,有些焦灼起来,可也绝不承认傅嘉鱼能拿捏住她。
她好歹也是国公夫人,这十年来在东京各家府上走动,苦苦经营,也有了一些人脉和手段。
她把持着傅嘉鱼在国公府内的私库……粗略估算,一百万银子还是能换出来的,到时候她先挪用这笔钱,解了燃眉之急再谈其他。
傅嘉鱼想从她手中将钱掏出去,没门。
“罢了,明日去崔家,总能见到她。”宋氏不慢不紧的抚了抚眉心的褶皱,“祐儿,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一定要将傅嘉鱼哄回来。”
李祐想起李晚烟说的那句“昭昭一直护着那丑夫”,眉眼里便多了一丝说不出来的烦躁,“儿子知道了。”
……
翌日,天还没亮,徐家小院里便亮起了灯笼。
傅嘉鱼窝在男人怀里睡得香甜,连梦里都是昨夜茯苓红枣糕的甜香。
男人突然剧烈的咳嗽声,将她惊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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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百来章弃了,回来再看,弃得好。虎头蛇尾的,后面越看越不好看
我收回我的评价。根本就不是大女主文,一点破事纠纠结结,典型的男人都爱我,弃了
噢,忘了说了,男女主只要一在一起不是再亲就是在亲的路上,而且一亲就半个时辰[尬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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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试读
见男人睫羽低垂,立在原地不动。
张娘子以为他答应了她的计划。
于是放心的往外走,去打点一切。
然而没等她踏出门槛儿,便听身后传来一道戏谑嗓音,“我如今这副模样,他还能认出几何?”
张娘子后脖瞬间爬起一抹阴森寒意,慌忙回头,“可殿下你身上还有伤……”
燕珩双手拢在袖中,玄黑的披风将他病弱的身子拢在里头,鸦黑的毛领子簇拥这那截流畅的下颌,衬得他肤白如玉,如果不是那遍布右脸的丑陋伤疤,他这张脸该如何得天独厚的俊美啊。
张娘子怔了怔,还想再阻拦,“殿下,莫要意气用事。”
“既是承诺,便要说到做到。”他轻笑一声,眸光淡淡的踏出门口,语气是不容反驳的肯定,“我去接她。”
……
卫国公府大门口难得聚集了如此多的豪华马车。
李祐的人到了门口,找寻了一番,没找到人,折回身子。
濯缨阁内。
婚书一事做不得伪,只要在官衙立了字据入了户,那她自此便是徐家的人了。
宋氏气得浑身打跌,命人此刻便去官衙查证。
查证的人还没回来,王氏全然不敢相信这种事竟是一个懦弱女子做得出来的,昭昭到底是怎么了?
李晚宁则想的是自己想要的那些东西,傅嘉鱼还能不能给她,回头婆母问起,她又该如何答复。
至于李晚烟,更是气得心口直发疼,难怪傅昭昭不肯给她嫁妆,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只是她们怎么也想不通,事情到底哪里出了差错,让傅嘉鱼这样一个从未出过府的怯懦之人竟敢做出这种荒谬成婚的大事儿来!
傅嘉鱼拳头紧握,等了一会儿,决定不再坐以待毙。
她提起裙子就往外走。
李祐一直觉得傅嘉鱼已经被国公府管束得跟条狗一样,但此刻的他却一身冷汗,一把攥住她柔弱的手臂,脸色很难看,“你去哪儿?”
说完又觉得不够痛快,讽刺出声,“不是要在这儿等你夫君来接你回家?”
傅嘉鱼如今是铁了心要与李祐断绝情爱,用力挣扎着挥开他的钳制,柔弱如她,从未做过忤逆他的事。
今时今日,她只有紧咬牙关,才迫使自己一鼓作气势如虎。
“李祐,你放开我,我夫君看到了会多心。”
“傅昭昭,你何时学会如此牙尖嘴利了?”听她提起那个所谓夫君,李祐心头登时不悦,又怕伤着她,放柔了语气,哄道,“昭昭,我知道你心中难过,吃醋,恨我养了外室。我可以答应你,日后再不提让她进府的事,如此,你可满意了?”
这已经是他做出的最大让步,在她面前,他从未如此低声下气过。
傅嘉鱼差点儿被他气笑了,难道事到如今,他莫不是还以为她在闹脾气么?
她一句话也不想再多解释,飞快从他身前逃离,不管不顾的冲开那些婆子们的禁锢,往外跑去。
望着那道绝情背影,李祐脸上凝聚着滔天怒火,心头如压了一块巨石一般喘不过气来。
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世子身上的杀气……
还是宋氏率先反应过来,“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将人给截回来!”
一堆人手忙脚乱的追了出去。
“谁若再敢动傅小姑娘,就从我老婆子身上踏过去!”
闻讯而来的崔老太君拐杖用力拄在地上,一把将傅嘉鱼护在身后,止住了卫国公府一大家子鸡飞狗跳的婆子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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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总算是停了,天气清朗起来,碧云挂在天上,风也开始变得温软。
燕珩推门进去,莫雨随后跟进来,懂事的将房门关上。
进了屋,张娘子已经在里头候着了,手边放着一方漆盘,上头放了一碗乌黑的药汁,还有一堆纱布金创药瓶之类的东西。
见主子在床边坐下,张娘子这才开口,苦口婆心的劝,“主子的伤还是要注意着些,昨晚那般大动干戈,又动用了内力,只怕体内的毒素又——”
燕珩端过药碗,习以为常的将苦涩的药汁吞下,“不碍事。”
反正他这副身子,能活一日便是一日。
他取了纸笔来,将近日未尽的奏报看了一遍,仔细做了批注。
各方都传来了好消息,他在北边儿疆域安排的一股势力日渐壮大,在南方设置的人手也开始了动作。
这安平的大炎王朝,不过才立朝二十多年,燕知安要想真正太平,也要看他答不答应。
燕珩冷笑了一声,眉眼蕴着一丝寒意。
他如今只需在东京立稳脚跟,想办法救出舅舅,再迎回嫁入南境的大长公主,伺机而动。
待他羽翼丰满,推翻他那位狠心绝情的皇帝父亲,报了徐家灭门之仇,他便再无所憾了。
张娘子深深叹了口气,她那样开朗乐观一个人,看着自家主上淡薄生死时的眼神,心底也忍不住心疼,“宋神医说,药方子里有一味麒麟子,此药极为珍惜,在市面上有价无市,他一直在黑市上找药,只待有了消息,就立刻派人去买来,到时候就算拼尽我们现下所有的钱财,我们也要为殿下寻得此药。”
燕珩唇角微抿,“不必打昭昭的主意。”
听到这声昭昭,莫雨咻的一声动了动眸子,飞快与张娘子对视一眼。
张娘子会意,试探道,“殿下的意思是,咱们不利用谢家的财力?”
若真是这样,那事情又变得艰难起来了。
这些年,殿下要稳固徐氏旧部,招募新军,还需兵器马匹等物,豢养军队,简直是流水一般往里花银子,再加上各处打点,培植势力心腹,救济流民孤儿,暗中行商,开银矿铁矿等,哪一处不花钱?
即便现在,他们人好不容易到了东京,要暗地里搅弄风云,挑拨派系,这些都是需要花钱的。
更何况,他们的钱都花得差不多了,还得为殿下找救命的药……
“公子。”莫雨第一个不答应,愤愤道,“谢家的钱就是公子的钱,若日后公子夺了位,谢氏便是公子之臣民。普天之下,皆是王土,率土之滨,皆是王臣,难道天子要用钱,臣民还有不给的吗?”
燕珩眉心蹙了起来,重重搁下朱笔,乌沉的眸子仿若一条无边无际的暗夜长河,怒道,“你这样想,与贪得无厌的卫国公府和承恩侯府有何不同!”
看着自家公子阴鸷冷戾的眸子,莫雨后怕的垂下眼帘,“属下知错了……”
燕珩烦躁的捂住生疼的胸口,猛地咳了咳,“滚出去!”
莫雨不敢再留下来,悻悻的出了房间。
张娘子倒没有莫雨那般冲动,静静的恭立在男人身侧,内心也一片复杂,“殿下,莫雨也没有恶意,只是这么多年大家心底都压着一口气,想早日复仇……”
他们这些人都是受了徐家恩惠的人,又都是从当年那场巫蛊之变的血海中爬出来的人,个个身负血海深仇,每个人心中都藏着一把火,时时刻刻燃烧着,就等着某一日追随太子殿下将东京城掀得天翻地覆,为亲人为宗族报仇。
“这些早膳都是姑爷让莫雨一大早就买好的,姑娘,你看看要不要都试试?街边小吃虽比不上国公府里的珍馐美味,但奴婢瞧着这些都很好吃。”
傅嘉鱼看着这一桌子琳琅满目的小吃早点,他这样清贫之人,因她到来,一日一夜就让他破费了不少,说不感动是假的。
她好半晌才拉回思绪,抬起晶亮的眸子,“徐公子用早膳了么?”
疏星摇摇头,“好像还没有,莫雨倒是海吃了十个大白馒头,奴婢看徐公子那身子骨,恐怕吃不了什么东西,也不知醒了没。”
正因如此,才更让人心疼。
傅嘉鱼抬眼看了看窗外,心里记挂着他的伤,挽唇一笑,“疏星,你去将徐公子请来。”
徐玄凌昨日在国公府门前,英勇一挡,让疏星对他改了观。
她干干脆脆的应了一声,笑着出了门去。
没一会儿,傅嘉鱼便见男人脸色苍白的走了进来。
雪色在他身后,映衬出他颀长挺拔的身影。
若脸上没有那些丑陋的疤痕,不知他生得是个什么模样。
傅嘉鱼一时看愣了眼,视线移到他脸上的时候,还是有些不太能接受,微微移开。
燕珩在桌边坐下,厚厚的大氅将他病弱的身子裹在衣服里,不过一夜之间,他身上看起来多了几分衰败之气。
好在他将自己收拾得很整齐,广袖长衣,乌发半束在身后,一身文弱书生气。
他声音亦极为悦耳,“昨夜睡得怎么样?”
“我睡得很好。”傅嘉鱼眼眶有些发酸,“徐公子的伤好些了么?”
燕珩微微一笑,“好多了。”
傅嘉鱼心道,骗子。
却没揭穿他。
两人安安静静坐下,刚动筷子。
门外便传来一阵骚动。
莫雨在外与人对骂了一会儿,许是没骂过,急匆匆进来,烦躁道,“公子,外面来了个老泼妇,带着一堆婆子丫头,非要见我们家少夫人,你说,我是放她进来,还是将她堵在门外?”
少夫人这个称呼是他琢磨了一宿琢磨出来的,眼下脱口而出,根本未曾顾及昨日主子是为何罚了他。
燕珩脸色沉了沉。
傅嘉鱼却听得脸颊一红,悄悄拿眼睛偷瞄男人一眼,见他脸上没有过多神色,心口也平静下来。
“你要不要见她?”燕珩料到来人是傅家人,敛了敛眸光,“你若不想见,我让莫雨去解决。”
傅嘉鱼忙摇头,不想给徐家惹麻烦,“让她进来吧,反正早晚也都要来的。”
不光傅家,还有李家。
这些人不会轻易放过她,而她的债也要悉数讨回来,逃避不是办法,她应该面对。
燕珩眉心微蹙,视线落在小姑娘坚毅的小脸上。
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家,成婚、退婚、当着那么多权贵的面与国公府断绝关系,泰山崩于前,清冷淡漠,处事平静,她在国公府里,过的究竟是何种生不如死的日子,才养出她如今这般决绝的性子?
傅老夫人踏进徐家小院儿之际,傅嘉鱼已经没了胃口。
燕珩本想回避。
却没想,小姑娘伸出一截嫩白的手臂,小手拉住他的衣袖,眼巴巴的扬起小脸朝他看来,“徐公子,你能不能留下。”
那双眼,柔光潋滟,让人不忍拒绝。
燕珩心中轻动,一言不发的折转身子,坐了回去。
傅嘉鱼浮乱的心绪安稳沉静下来,颤巍巍的抬起眸子,傅老夫人拄着拐杖的身影便踏进屋里,映入了眼帘。
玉人摇摇头,垂了垂眸子,“不太好,还是老样子,喝了药也不管用,偏生我们姑娘最不爱喝药,要是世子能过来就好了,姑娘总会听世子的。”
李晚宁心头烦躁更多了几分,按了按她的小手,吩咐她只管去忙自己的,“我自己进去就好,你一会儿再来。”
玉人心知姐妹两个怕是有体己话要说,懂事道,“是。”
进了那间不算宽敞的卧房,李晚宁才发现窗户紧闭着,房间里只透着几丝黯淡的光线,转过那道用来分割房屋的美人春睡大屏风,便进了内室。
内室里弥漫着一股厚重的中药味儿,重重帘幔低垂,绣着缠枝莲花的茜纱帐随风微微飘荡,映出卧在纱帐之中的一道纤弱身影。
那身影袅娜妩媚,时不时传出几声让人心疼的咳嗽。
李晚宁在屏风旁站了一会儿,听里头人咳得狠了,忙走进去,打开帐子,将床上咳红了脸的女子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身前,无奈道,“你说说你,怎么也不开个窗户?你这样将自己捂起来,身子只会越来越差。”
江畔月目光呆滞了一瞬,美眸轻抬,看见来人是李晚宁,虚弱的笑了笑,“阿宁,你怎么来了?”
李晚宁叹道,“自从上次冠礼后,我也有好几日没来看你了,听二弟说你又受了风寒,身子骨不好,我这才得了空闲过来瞧瞧。”
想起那日难堪的场景,江畔月脸色一阵僵硬,心头一激动,便又剧烈的咳了起来。
李晚宁忙替她拍了拍后背顺气,见她咳得脸红脖粗,越发心疼,“你这是何苦呢?那日二弟护着你,并未让人看见你的真面目,你其实不必太过担心。”
她这么说,无非是刀子没落在她身上。
然而在江畔月看来,她的一生已经毁了,纵然没有任何人知道与李祐在书房云z雨是江太傅之女,可她的的确确是辱没了江家的名声……
这几日,她吃不好睡不好,每日以泪洗面,也不知该如何赎罪,才能洗去自己一身的肮脏。
江畔月越想越难受,一言不发的红了眼睛,晶莹的泪珠子挂在漆黑的长睫上,乌眸轻动,眼泪便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李晚宁宽慰道,“阿月,你放心,我定会劝说二弟,想办法给你一个名分。”
江畔月脸色苍白,自嘲道,“名分……我还能要什么名分呢?”
李晚宁揪着眉心,握住她冰冷的小手,缓缓笑道,“自然是卫国公府世子夫人的名分。阿月,二弟对傅嘉鱼只是责任在身,推脱不得,待他娶了她,拿到谢家财库的钥匙,他就会想办法休了她,再将她送到庄子上去,到那时候我们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替你换个身份,光明正大嫁进国公府来。”
江畔月秀眉微蹙,抬起清丽的眸子,轻轻看向李晚宁。
李晚宁被她清澈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憷,她从小便与她交好,自然一心一意为她谋划,今日来也不过是为了安她的心,只是她实在不知她心底是怎么想的,名分是一个女子安身立命的根本,难道她真要一辈子做二弟的外室不成。
“阿月,我可都是为了你好,你这么看着我,可是不愿嫁给我二弟?”
江畔月兀自看了一会儿,便觉有些累乏。
她没回答,挪动身子,病恹恹的靠在床头的金丝大引枕上,“阿宁,那位傅姑娘……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噩梦里,李祐与江畔月互表心意后,鹣鲽情深,夫妻和睦,却没想着他还有个可怜死去的前妻不知所踪。
她身死之后,一身枯骨烂在李烨床上,李烨一死,更无人替她收尸。
那梦不知后续,也许腐烂了许多年,她的尸身也未能入土为安。
所有人都忘记了国公府曾还有一个傅嘉鱼存在,而谢家丰厚的财富却她死后被卫国公府占为己有,李氏成了天下第一首富,就连登上皇位的废太子燕珩都不得不仰仗李祐和江畔月。
傅嘉鱼累得松了口气,一想到那些可怕的场景,心里越发觉得愧对娘亲。
娘亲用命挣来的金银产业,最后却因为她痴傻呆笨,做了别人的嫁衣。
不过好在老天有眼,让她噩梦一场,幡然醒悟。
这一回,她不会再傻傻的把财富双手俸给不值得的人了。
……
傍晚。
九儿头一次主动往濯缨阁送了糕点和吃食过来。
虽未明说,可傅嘉鱼也明白,九儿没有这么大胆子,这是李祐吩咐她送来的。
她望着桌上自己往日里给他做的美食,自嘲一笑。
这些东西都是他爱吃的,她费尽了心思才打听出来,日复一日做出来端到他面前。
他不爱吃她做的点心,也从来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
那时她总是很天真,被伤到了也不自知,只会难过的问,“祐哥哥,是昭昭哪儿做的不好吗?”
“祐哥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昭昭改一改。”
“祐哥哥为什么不喜欢昭昭呀?”
“昭昭做的东西,祐哥哥吃一点儿好么?”
他从来心冷如铁,冷峻的脸颊霜雪一般,似乎从不会为任何女子动容。
可后来,他却为了一个江畔月,怒意冲天,将她置于死地绝境。
心底一阵苦涩蔓延,一颗心好仿佛被尖利的爪子狠狠抓住,傅嘉鱼闭了闭眼,回想起那个对李祐死缠烂打的自己,心累道,“疏星,端出去,倒了罢。”
平淡无波的语气,却让人清楚的感觉到那种压抑的痛苦。
疏星心疼的看着自家姑娘失魂落魄的小脸,叹了口气,“是。”
……
时间一晃而过。
很快便到了李祐及冠这日。
卫国公府亭阁轩峻,各色建筑雕梁画栋,整个院落富丽堂皇,雍容华贵。
清晨起了一层白雾,展眼望去,隐约只能看见屋宇朦胧的轮廓,还有那晨雾之中,安静行走来去的仆人婢女。
李氏一族并非东京人士,在大炎建国前,卫国公李立良带着李祐母子住在傅嘉鱼的老家宿州清江府。
李家乃七大望族之一,世代耕读,书香门第,也算是清流权贵,到李祐这一代便已经只剩下了两袖清风,和权贵二字基本上搭不上边了。
卫国公府将近落没,凭着一点儿小小功绩,在所有人都讨伐燕氏褫夺君权时站出来拥护了天子燕知安,才得以继续享受国公荣誉。
然而只有名,没有钱权,堂堂国公府也就只剩下个没用的空架子。
大炎立国后,卫国公带着大房二房一脉举家迁到东京,在谢氏的帮助下建造奢华府邸,重新振兴李氏门楣。
而这一切重担,都压在李祐这位嫡生世子身上。
去年,李祐秋闱中举,一举得了个经魁,让卫国公和宋氏夫妇两个高兴得在家中连摆了好几日筵席。
李祐天纵英才,在京里一试成名,又因生得俊美冷酷,得了不少春闺少女的喜欢。
若不是闻听他自小有一位养在府里的未婚妻,只怕说媒的人都要将卫国公府的门槛儿踏烂了。
因而,今日李祐这场冠礼是卫国公府最盛大热闹的事,为此,宋氏还早早下了帖子,邀请了各家豪族权贵前来观礼,卫国公则亲自占请了东京德高望重最有福气的宋老大人作为李祐及冠的筮宾。
李祐及冠之后,很快便会与傅嘉鱼完成两姓盟约。
所以,大炎第一女商谢迎之女傅嘉鱼也会在此次冠礼上现身出席。
被卫国公府藏了这么多年的小金疙瘩,可算要被送到众人眼前晃一晃了,谁家不想前来看一看那孩子被卫国公府养成了何种模样?
因而,这场盛会越发热闹。
就连多年隐居避世的崔老太君和范阳卢家的老太爷也破天荒接下了卫国公府的帖子。
窗外喧嚣声时不时传来。
傅嘉鱼连日来几乎都没怎么睡好,一闭眼,便是做噩梦。
梦见与李祐成婚后,他越发不待见她,终日冷眼相看,甚至在她与江畔月放生口角那夜,他面无表情的回了国公府,深更半夜坐在她床边一侧,大手将她推醒。
她睁开眼,猛地看见一把利剑悬在床上,吓得直接失声。
他转过头来,冷漠无情的看着浑身发抖的她,俊脸上依旧没有一丝笑,“傅昭昭,这就是你与阿月作对的下场,下次若再让我知道你欺负她,这把剑就不会只是悬在床上,而是插在你胸口上。”
男人眼角猩红渗人,阴冷的声音仿佛毒蛇一般。
随后便是他扬长离去的绝情背影。
傅嘉鱼蓦睁开眼,浑身僵硬的仰躺在锦衾里,周身冷汗淋漓,小脸苍白得仿佛一张透明的白纸。
梦里那把剑刃,泛着凛凛寒光,上头只缠着一圈细细的丝线,稍不注意便会落下来,一剑刺入她的心口。
天光刚投进房内,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仿佛溺水之人,良久才从巨大的恐惧中缓和过来。
床帏昏暗,她哑着嗓音,哭叫了一声,“疏星……月落姐姐……”
疏星擎着一只蜡烛走过来,打起帐幔,“月落姐姐还睡着,姑娘怎的这么早就醒了?是不是被外头忙碌的奴婢们吵醒的?”
傅嘉鱼闭了闭眼,抬手拭去额上汗珠,“没……国公府家风甚严,她们等闲不敢来吵我。”
看见自家姑娘眼尾的泪痕,疏星心疼极了,“姑娘可是又做噩梦了?”
傅嘉鱼点了点头,眼眶还带着一抹湿意,浅浅一笑,“不碍事,我习惯了。”
疏星忙递上帕子,担忧的看她一眼,放下蜡烛便去取狐毛披风,轻声笑道,“时辰还早呢,今日是世子爷的好日子,夫人那边忙得不可开交。反正也不需要去请安,姑娘还可以再睡会儿,晚些时候再起来梳洗装扮也不迟。”
傅嘉鱼却是睡不着了,撑着单薄的身子坐在床边,怔怔的看向窗外。
还是同梦里那般,天上下着毛毛细雪。
世子夫人之位固若金汤,李祐不知她到底在担心些什么,皱起眉,“昭昭,我可以立下誓言,若有朝一日,我对她宠爱胜过于你,便让我功名尽毁,青云路断。”
傅嘉鱼唇角微扬,清透水润的眸子露出一丝看透世事的笑意,“世子愿意立誓,我很开心。”
李祐以为她总算答应,俊眉微挑,“既然如此,那今日之事便——”
傅嘉鱼打断他,笑得淡然,“可我却不想听了。”
李祐脸色一僵,“昭昭,你此话何意?”
傅嘉鱼眸光扫过在场所有李家女眷,除了汪氏和她那个傻瓜女儿李晚珍,所有人脸上都写满了愤怒和贪婪。
她没空与他们周旋,只想快些离开这里。
“我说要与卫国公府退婚的话,是认真的,不是玩笑,不是儿戏,更不是生气吃醋使小性子。”
所有人都愣住了,王氏也怔愣的抬起脸来,好似第一次认识她一般,“昭昭……你到底怎么想的?”
傅嘉鱼认真行了个礼,抹去眼角的泪水,淡定从容道,“当年我娘亲与大夫人只是指腹为婚,也曾说过,只要将来我不喜欢,也可以退婚处置。因而这场婚约,其实并无信物为证,更无婚书佐证。我说婚约在,便在,我若说没有婚约,便没有。”
李晚烟震惊道,“你的意思是,你不想要卫国公府这桩婚事了?昭昭,你脑子没问题吧?出了这个门儿,你去哪儿找这么好的婚事啊?”
傅嘉鱼沉默了一会儿,就在所有人以为她后悔的时候,又抬眸认真道,“昭昭是真的不想要。”
宋氏眉心紧锁,这话听得她心头一阵窝火,“昭昭,为了个外室,你就要与卫国公府割断关系?你别忘了,你只是个地位卑微的商女,一旦从这个府里走出去,在东京权贵圈里,你就再也抬不起头来。”
傅嘉鱼淡道,“那又如何,商女就该天生低人一等么?”
宋氏气急败坏起来,“商人最低贱,你不知吗!”
傅嘉鱼微微一笑,“可你们国公府吃的用的穿的住的,都是我这商女为你们提供的,我若低贱,你们又高贵在何处呢?”
这话堵得宋氏哑口无言,气得从椅子上猛地站起身来,“傅嘉鱼,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这些都是国公府的荣耀,与你又有何干?!”
“当真与我没有干系么?”傅嘉鱼道,“那就请夫人让谢家的掌事吴先生进府一趟,我们有账算账,国公府强占谢家的一分一毫,也请夫人悉数还给谢家。”
宋氏气得胸口疼,“你这不要脸的小贱蹄子!”
李晚宁怒道,“傅嘉鱼你还真是得寸进尺了,这般气母亲,当真是忤逆不孝。”
李晚烟咬了咬牙,也跟着骂,“你难道忘了是谁把你养大的?”
傅嘉鱼总算明白为何这么多年吴掌事从不让她动用李家的一分一毫,原来为的就是今日,她满怀感动,淡然回击,“是谢家养我长大,是娘亲养着我。”
李晚宁冷笑一声,“你娘早就死了!”
傅嘉鱼弯唇淡嘲,“我娘亲的人却还在。”
宋氏怒意沸腾,双目发黑,“你——”
李晚宁和李晚烟愤怒的瞪着傅嘉鱼,一左一右的跑过去将摇摇欲坠的宋氏扶住。
李祐终于坐不住了,俊脸上表情依旧冷漠如霜雪。
傅嘉鱼觉得十分解气,嘴角翘起,掀起眼帘平静的看向朝她走来的李祐。
从前爱他,觉得他哪儿哪儿都好,如今不爱了,就这么打眼一看,他身上光环消失,这身材还不如她那挂名夫君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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